在觻县的每一天,她都过的异常忙碌,从未有过的忙碌。
白天,她一身粗布衣裙,和百姓们不分彼此一起劳作,好及时解决方案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所碰到的各种问题。
直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回到自己屋里,却是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夜里,即便是躺下,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因为,对于眼下的问题,自己至今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夜,亦是如此。
觻县地处西秦国最西部边境地区,这里夏季的白天特别的长,环境又极其恶劣,饮水资源尤为缺乏,这使得衣上云本就瘦弱的身子一天里下来,根本就吃不消。
可任凭百姓们怎么劝她,她始终都要坚持和她们一起努力。
终于结束了又一天的辛苦劳作,踏着明亮的月光,伴随着耳畔传来的阵阵欢快的虫鸣声,回来的时候,她已是浑身酸痛不堪,只能靠双手扶在腰间强撑着直到关上了房门。
转身,简陋的屋舍内一角上,支着一张村民们灾难后好不容易才寻来的算是最好的几块木板,便就是制成的一张木板床了。
衣上云一看见这张方圆百里,怕是唯一的一张床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定住脚步,口中尤为感激地喃喃了一声:“谢谢!”
说完,隧挪步朝其吃力地走了过去,慢慢地附身趴了上去,好稍稍缓解一下自己身上的痛楚。
然只不过须臾,她便再次起身移步到窗前的案几边坐了下来。
案上,一盏昏黄的烛火随风摇曳着。
她再次一一翻遍了所有与治沙有关的记载,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丝头绪。
明明很累,可即便是再次起身过去躺下合上眼,却又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便又起身来。
想了想,迈步又出了门。
一抬头,竟见到天边有一颗流星闪耀天际。
她对着眼前的风景,不禁感慨地道:“如果说,人世间真的有十分的美,那七分便在这里,这里的美,当真是美的独一无二。”
独自漫步在这片贫瘠而炙热的土地上,今晚的夜空中,繁星仿佛格外的璀璨耀眼。
竟然还有银河在涌动着,仿佛这头顶的苍穹流泄着源源不断的银光一般夺目。
世间最美的夜空,不过如此。
一边走,目光望向不远处,有着数不清的悬崖山峦呈现出鲜艳的丹红色和红褐色,相互映衬各显其神。
其红色的砂砾岩经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一座座孤立的山峰和陡峭的奇岩怪石。
一切都恍若被画仙打翻的调色盘一般,色彩斑斓,令人震撼无比。
此情此景,加之眼前这片浩瀚无边的璀璨星河,她想象着目之所及之处,有朝一日若能变为绿洲,那该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高高的山坡边的一颗古树下。
不知这是什么树,没有翠柳的柔美,亦没有白杨的挺拔,却越是贫瘠的土地,越会出现他的身影。
犹如这里的百姓们,不屈不挠与沙尘抗争的精神一般,书写着同样精彩的人生。
未生叶,花先开。
眼下,一串串如同小金钟似得花儿正高悬在枝头,似是百米开外都能嗅到它的甜蜜。
夜风袭来,阵阵花香随风远扬,仿佛它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见证这方土地的兴衰与荣枯,沉默于沧海桑田之瞬息万变。
倔强,孤独,谦恭,从容……
一边欣赏,一边思考着,衣上云背靠着其沧桑巨大的树干,缓缓席地而坐了下去。
抱紧自己的双膝,目光温柔地看向遥远的东方天边,嘴里喃喃细语着:“此时此刻,不知殿下在做什么呢?殿下可知,云儿好想殿下……”
就在这时,忽觉心口处一阵难受,衣上云紧忙伸出一手来抚到胸前,却仍忍不住发出一阵作呕的声音。
霎时,一侍卫从漆黑的角落里心急如焚地疾步奔到其面前忧心关切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衣上云被突然现身出来的男子吓了一跳,然待看清楚来人的脸,方才惊声道:“卫侍卫……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到这儿来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出现已然惊到了主子,侍卫忙抱拳朝其致歉:“对不起,是属下惊吓到娘娘了。属下方才见娘娘深夜一人独自出了门,怕娘娘有危险,故而跟了过来。”
她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侍卫,可是轩辕翰千叮咛万嘱咐,无论白天亦或夜里,都务必寸步不离守护衣上云的人。
衣上云见他也是担心自己,亦解释道:“卫侍卫多虑了,我没事的,我只是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而已,过会儿便就回去了。”
侍卫依然坚持着,祈求道:“那就让属下陪着娘娘吧!”
衣上云只得无奈地对其笑了笑。
侍卫忽然问:“莫非王妃娘娘真的不记得属下了吗?”
衣上云听了,再次借着月光的照耀,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却是仍然没想起丝毫来:“你是……”
侍卫便提醒着说:“在骁龙会的时候,王妃娘娘曾在地牢里替属下疗伤,救了属下。”
顺着侍卫的提示,衣上云终于想了起来,隧惊讶地道:“原来是你!”
侍卫点了点头,隧心疼地说:“王妃娘娘,您这样日夜操劳,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责罚属下的。”
衣上云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道:“无碍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如若这时掉以轻心,那之前我们所有的努力就都会功亏一篑。到时候,怕是百姓们的日子便会更加难过了。”
侍卫沉默了片刻,道:“觻县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黄沙漫漫,根本就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
衣上云不明白侍卫为何会有如此语气,便转而看向他的脸,侍卫隧解释说:“属下的老家,便就是觻县的。当年觻县遭灾,秦王殿下奉旨前来赈灾,若不是遇见殿下,属下这辈子也就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了。也正因如此,属下对这里有更多的了解,殿下才会特意派属下来保护娘娘。殿下当真对娘娘极好,属下从小便跟了王爷,从未见王爷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
卫宁眺望着眼前到处一片空旷荒凉的大地,感叹又气愤地道:“这些自私自利的灾民们,竟鼓动着让娘娘到这里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地方来,真是委屈了!”
衣上云忙解释道:“卫侍卫莫要这样说,是我自己要来的,跟百姓们无关。”
侍卫再一次被衣上云的善良打动,转而一想起衣上云来到这里后,带着百姓们全力以赴的治沙防沙,心中甚是感激地道:“王妃娘娘,谢谢你!”
衣上云道:“这些本就是先皇的治沙策略,我只是带领着大家齐心照着做而已。”
侍卫不以为然地说:“不,若不是娘娘您毫不顾忌自身安危,在戈壁中帮我们寻到了柠条根系更为发达,适合生长在这盐碱地里,干旱旱不死、牛羊啃不死、刀斧砍不死、沙土埋不死、水涝淹不死的五生草,用其制成草方扎进沙里,半埋半露。如此一来,狂风便被五生草草方挡住,牢牢固住了流沙,娘娘您又教大家在草方里撒上草籽,在其障蔽下,它们便不会被风吹远。遇雨,草籽就会发芽生长。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一定会绿树成荫,觻县的子孙后代必不再受风沙之苦。”
这侍卫显然怎么都没想到,衣上云不过一弱女子,竟真能做到一直以来,就连男人们都做不到的成绩,心里对其着实佩服至极。
顿了顿,又道:“如今百姓们不仅对娘娘您称颂歌德,还直夸秦王殿下找了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娘娘与殿下才是真正能庇护我西秦子民的人,娘娘这次可是帮殿下深得了民心。”
衣上云谦虚道:“我哪有那么好。卫侍卫,我若说出来,你定不会相信。”
侍卫弱弱地问:“娘娘您想说什么?”
衣上云抿了抿嘴,说:“其实,不知为何?在我的记忆里,好似这些治沙的法子,似是在哪里见到过。”
衣上云喃喃低语着。
夜里的风吹着,卫宁似乎并未听清其所言,隧疑惑地问:“娘娘您说什么?”
衣上云顿回过神来说,忙道:“喔,没什么……”
见到衣上云近日似是有什么心事,卫宁转而关切问:“娘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不知在为何而忧愁烦恼?”
闻声,衣上云眉头顿皱了起来,接着叹了口气,道:“前几日,一场风沙过后,我在查看时,发现用来固定草方的粘剂粘力不够。回去便查看了以往所发生的沙暴的力量,怕是这次也经不起沙暴的袭击,我必须得找出一种粘度更高的粘剂才行。”
卫宁一听,心里也随之担忧了起来。
想了想,隧鼓励衣上云道:“娘娘冰雪聪明,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就算是现在所做依然经不起下一次沙暴,如今您也已经做的很好了,娘娘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衣上云一听,顿惊看向侍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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