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妃的嘴角带着讥笑,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宫人忙忙碌碌。
她那些名贵金银首饰,宝玉环钗,都被人妥帖地安放在了箱子里。
这么多年来,她爱恋这些首饰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女为悦己者容,她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就只是为了能博得皇帝一笑。
可是看到现在这一幕,她才觉得讽刺。
就算这些珠宝玉饰再美丽再夺目,终究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任由她打扮得再光彩照人,皇帝再也不会向她投来垂怜的目光。
金太医默默地束手站在裴妃身后,看着她冷素的面色,心里一阵心酸。
他知道,依照裴妃这么要强的个性,被皇上打入冷宫,心里肯定非常难受,就算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也一定是愤恨的。
他轻轻地开口劝慰道:“娘娘宽心,大可不必为此伤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只不过一时鬼迷心窍。”
裴妃根本不搭腔。
她只是静静地瞧着自己许多口大箱子,里面装着她最为珍爱的小玩意儿,保持缄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太医继续道:“就算娘娘在冷宫,下官也一定不会让娘娘委屈了的。下官已经上下打点好在冷宫的宫人,绝不会给娘娘苦头吃,尽管放心便是。”
裴妃这才转了转眼珠。
金太医见她始终不说话,便又自顾自道:“无论娘娘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下官永远站在你的身后,做娘娘最坚实的后盾。”
因为现在众人都在搬裴妃寝宫里的东西,所以,周围都是乱哄哄的。
金太医这番话又说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才可以听见。
裴妃终于转过身来,瞧着金太医。
金太医连忙做出一副深情的表情来,凝视着裴妃,希望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忠心。
没想到裴妃只是嗤笑一声。
她毫不留情的开口道:“用不着你来可怜本宫。本宫这次只不过是遭遇了一点小小的波折,这又算得了什么?”
金太医愣了一下,脸上立刻烧的通红,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了。
他呐呐道:“这……”
裴妃看着他,面上的讥笑更深了,她带着这么嘲讽的笑意,慢慢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那些小算盘,你巴不得希望我在皇上这里讨不着好,这样,本宫就可以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的跟着你走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她顿了顿,说道:“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本宫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入主中宫,成为万人仰慕的对象,而绝不是隐居在山野之中,当一个野人,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农妇。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金太医没想到自己的关心,会被她曲解成这个样子。
自己明明想要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涨红了脸,辩解道:“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只希望娘娘活得开心快乐,不为这些事情烦心,但绝对没有要据为己有的意思。”
裴妃冷笑道:“是么,说得好听。”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待。
她可是裴家的女儿啊!
纵然被打入冷宫,看似地位一落千丈,但是,她内心的骄傲绝不允许她露怯。
所以,在她眼里,金太医自以为是的关心,就格外令人生厌。
而金太医也很委屈。
他开口,面上浮现一抹苦笑,道:“娘娘,再没有人比下官更盼着你好了。”
他是想带着裴妃归隐没错,但是,她若志不在此,自己怎么舍得勉强她?
这个时候,东西都打包收拾得差不多了。
满满当当,装了许多口大箱子。
按照裴妃娘娘的意思,这些都要一个不落地运到冷宫里去。
若按照旧日的惯例,是从来没有弃妃有这般铺张的排场的。
但是裴妃又另当别论了。
宫里悄悄流传着,说是裴老将军为了爱女怒发冲冠,亲自找皇上对峙,皇上还不得不屈服了。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尚且不知,但是裴府的势力的确很大,裴妃的气焰的确很盛。
裴妃莲步轻移,就要坐着小轿,去冷宫的方向。
金太医下意识地要去搀扶她,刚伸出手去,才想起来这里不是私密场合,嫔妃与御医交往过密,难免落人口舌。
他左右环顾,却没看到裴妃的贴身婢女,于是皱眉道:“娘娘,你的前不久刚刚换的贴身婢女呢?怎么如此惫懒,居然也不露面,也不赶紧过来伺候着。”
裴妃淡淡道:“死了,新的婢女还没定下来呢。”
金太医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死了?
他回想一下,那个年轻姑娘看着挺结实的,人也机灵会办事,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妃慢吞吞道:“她在背后编排皇后娘娘,被当面撞破,抓个正着,为了整肃宫规,本宫就小小惩罚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娇弱,居然没能受住,就这么突然死了,真是晦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漫不经心,仿佛讨论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一只狗,一只猫。
金太医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裴妃是个记仇的人,睚眦必报,肯定这位婢女触了她的霉头,所以才倒了大霉。
但是,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金太医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她果真,是被娘娘弄死的吗?”
裴妃本就心情不好,被他这么一问,态度更差劲了。
她厉声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她自己做事冒失,本宫只不过是做了一个主子该做的,有什么好质疑的?”
事实上,皇后居高临下地告诉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裴妃一肚子火,怒气无处宣泄,就全都迁怒到了那婢女身上。
裴妃任性地想,这婢女那时看见了自己愤怒狼狈丢脸的样子,一定不能留着她。
反正后宫这么大,死一个两人又算得了什么。
她瞧着金太医,继续道:“她就算死了,也是无足轻重,你有时间操心别人的事,倒不如想想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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