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坐在身前的林若宛。
林若宛垂着脑袋，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她偷偷抬眼，瞧了一眼母亲的脸色，然后弱弱道:“母亲，你今日也看到了，林若曦那个贱人行为举止多么过分，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给宛儿面子……”
她咬牙切齿道:“你看看她那狐媚劲儿，勾得王爷三魂丢了七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再看看我，不但被频频忽视，而且还被她出言讽刺。”
她越说越委屈，道:“母亲，你可一定要为宛儿做主啊。”
林氏冷冷地看着她，道:“没有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有脸跟我哭诉。”
林若宛浑身一颤，止住了哭声。
她小时候每次犯了错，第一反应都是要赶紧隐瞒下去，千万不能被娘亲发现。
否则，娘亲就会在没人的时候对自己横加打骂，嫌弃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还记得那时，林氏最常说的话就是:“你这孩子，身体本就怪异可厌，未来连孩子都不能怀上，现在行事还这么冒失，如何才能觅得好夫婿？”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氏严厉的声音响起:“你连最基本的固宠都做不到，还能做成什么？”
林若宛不敢吱声。
原先的时候，她受了挫，林氏总会为她出谋划策，但是今日，母亲的脾气好像尤为暴躁。
林氏道:“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林若曦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整个人发生了绝对的变化，根本不像从前一样软弱可欺了。”
她话锋一转，道:“虽然如此，你也不能就一味让着她，你看不到她尾巴翘上天了吗？”
林若宛道:“宛儿不是没有动过念头要害她，只是，只是这贱蹄子不知道怎么，回回都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逃脱我的安排。”
林氏冷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你蠢。”
林若宛又垂下了头。
林氏道:“我的计谋手段，你是半点也没有学到，当初我怎么对付平阳郡主的，我对你说过吧。”
伏在房顶上偷听的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要来了！
林若曦和叶无痕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意味。
林若曦小声道:“这林氏果然不是简单角色。”
叶无痕道:“没错，你观其动作神态，跟平日里分明大不相同。”
平日里她脸上总是挂着温婉贤淑的样子，对林相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对每一个人、哪怕是下人都笑脸相迎。
但是，现在面对最亲密的女儿，她却口出恶言，神态冷漠。
这样两面派的人，最为可怕。
林若曦没有搭话，竖起耳朵，全心全意地听着。
只听林若宛道:“母亲说过的。”
林氏哼了一声，道:“那你怎么半点也没学到？”
林若宛慌慌忙忙道:“不是的，宛儿也给林若曦下过药，也是在她生产的时候，可是谁知道她运气好，居然没死，还生了三个孩子。”
叶无痕听到这里，身体一僵，握紧了拳头。
他的目光又惊又怒。
他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
他只知道林若宛心狠手辣，不惜买通杀手、串通面具女的势力，来暗算林若曦。
没想到她居然还自己亲自动过手，还是这般毒手！
是有多么狠的心肠，才要选择一个女人分娩的时候下毒，这样一来，明显就是想要连着孩子一块，让她们尽数一命呜呼啊。
叶无痕下意识地搂住林若曦，感受到她身上传来实实在在的体温，一颗惊痛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目光里含着沉沉的悔恨和心痛，既想看又不看林若曦的眼神。
他颤抖着声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曦儿，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也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感受。
林若曦反而淡定得多。
在林若宛的残忍手段下，原身确实已经去了西天，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冒牌货。
她感受得到叶无痕的剧烈的情感波动，她安抚道:“你先别忙着说话，下面她们说的，才是重点呢。”
林氏嗤笑道:“照着模仿你都不会，真是无可救药，我且问你，你当时剂量下的可曾足够？知情的人是否全部处理干净？善后做得如何？”
她顿了顿，说道:“我当年害死平阳郡主的时候，不知背地里筹划了多久，每日都会放入微量毒素，然后在她分娩当天，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回想起当年来，林氏笑了:“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你父亲有多伤心，简直称得上撕心裂肺。他疯狂地找医生，就是不相信平阳郡主死了，但是医生都众口一词，说是难产而亡，谁也没有说出真相。”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把他们全部收买了，事后，从产婆到侍女，从厨娘到医生，参与过的、知情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这件陈年旧事，再也没人知晓。”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立时杀了林若曦，不然，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
林若宛以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每每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她都感受到一种亢奋。
想要效法她母亲、靠着心机和手段获取利益的兴奋。
她低声道:“是宛儿愚钝，做事远不如母亲干净利落。”
林若曦冷静地听完，心里燃起熊熊怒火。
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她作为林若曦，作为一个从现代来的、来打抱不平、有同理的特种兵，听这些话，总感觉是在看个话本、看个故事，以旁观者的身份，感受到了不平和愤怒。
但这样的不平是可控的。
可另一方面，她这句身体却不受控。
她分明感受到内心有个声音在凄厉地狂叫，掺杂着巨大的心痛和悲愤，叫嚷着、嘶吼着，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扯碎。
大概是原身留下的意识，得知了真相，一心想要为母报仇罢。
林若曦心里默默道，不要着急，该报的仇，我们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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