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6日,据说是个好日子。
秦家的好日子。
蒋姝的手机早在一周前被收走,这个位于别墅二层东侧的房间是她的牢笼。
她倒是让人省心,只坐在书桌前翻她的课本试卷,和从前的软弱样并无不同。
窗外起风,吹响屋里的风铃,蒋姝写完最后一个英语单词停笔,她抬头看表——整十二点半。
不隔半秒,房间门被敲响,年轻的保姆给她送来午餐。
蒋姝慢条斯理吃饭,任凭保姆向芝芝好奇露.骨的打量。
吃了几口,蒋姝放下筷子转头,显清楚一张柔生美艳的脸。
十七八岁的年纪,她美得惊心动魄。
“好看吗?”
蒋姝突然发声。
向芝芝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姝已经起身坐回书桌前,继续看她那本在这几天里快被翻烂的书。
好像刚才一句问话并不存在。
“你....”向芝芝抿了抿唇组织语言,看她没动几筷子的饭,“你吃饱了?”
“嗯,”蒋姝说,“谢谢。”
向芝芝收拾餐具再端出去,却忍不住在关门前再往里看一眼。
她背影瘦弱纤细,安宁恬静坐在书桌前翻页,全然没有刚才似笑非笑的锐利和压迫。
向芝芝安慰是自己看错,又在心里编排一番。
长得再好又怎样,不过是个小可怜。
亲爹不管奶奶嫌弃,马上要被后妈卖出去。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五点,蒋姝中午吃得少,自己喝了两杯水。
被孙端丽软禁的近一周里,从来没有晚饭的存在,保姆更不会偷偷给她送来吃食。
她是秦家半路出现的小姐,没有地位,不见关心。
正好蒋姝最近心累,懒得和他们装样相处。
在同一屋檐下互相冷漠厌恶,本色出演,蒋姝在行。
傍晚六点,天际染上昏黄,蒋姝倚在窗台边看见停下的黑车。
车上下来个年轻女人,短发微胖,衬衫长裤,提着个方正的小型皮箱。
孙端丽没有出来迎接,女人对司机态度拘谨。
外面雇来的化妆师,蒋姝心中了然。
她轻轻关上窗户,等着人上来。
向芝芝领着化妆师进蒋姝的房间,等把防尘袋里的礼服裙拿出来,三个人才看清那是一条红色深V吊带裙。
中长款,高开叉,性感艳丽。
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来说有些不太合适。
化妆师确实如蒋姝猜测不知内幕,并没从一条裙子里看出什么不对。
蒋姝认命接受,对一直看着她的向芝芝说:“麻烦回避一下。”
她平静到像一潭死水,泛不起丁点波澜。
或者是濒临窒息的鱼,鳞片马上脱落,抖抖尾巴蜷缩保护,希望留住最后的尊严。
化妆师没有转过身来,监视她的人也出去,蒋姝拉窗帘换衣服,在枕头下摸了个东西贴在裙子里。
天已经黑了,窗外夜色似大片的泼墨,浓重、压抑。
而镜子里是另一种风景。
白瓷冷玉,大气娇艳,吊带裙下一副好身段。黑色长发浓密微卷,勉强掩着领口下的引人风光。
美人垂目走神,美艳不可方物。
化妆师刘禾被迷住,女人都被勾掉魂。
可蒋姝只从梳妆镜里看见墙上的表显示七点。
已经七点,这化妆师愣是一句话也不和她说,蒋姝想知道孙端丽是不是找了个哑巴来。
她冷淡垂下眼皮,看见桌子上的眉刀。
再抬头时在镜子里对上化妆师看呆的眼,蒋姝心头一动,眨眼间是温柔微笑:“谢谢您。”
天仙放低姿态,根本不孤傲高冷。
刘禾一时被晃了眼,楼下太太的嘱托被抛之脑后,她试探问:“今天是生日宴吗?”
时机一到,少女剥开浓妆天真:“不是。”
“为什么这样问?”
刘禾想了想:“我看你的打扮像成人礼。”
“怎么会有穿成这样的成人礼,”蒋姝不介意自嘲,“倒可能是相亲。”
“还是直接送人...”她凄怆苦笑,“我也不知道。”
她的话和楼下太太的一点不同,刘禾有些接不上,愣滞后赶紧弥补:“你和你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还有些艳羡,“不过她看起来好年轻。”
刘禾正收拾东西,没看到蒋姝嘴角一闪而过的讥讽。
“她才三十五岁当然年轻,”蒋姝说,“我十七,怎么会和她长得像。”
刘禾愣住,蒋姝抬头看她,精致眉眼在灯光下发光。
“她是不是和你说我性格孤僻让她操碎了心,让你不要搭理我。”
“不是呀姐姐,”蒋姝可怜,“她和谁都这样说,保姆都不理我。”
十七岁少女像被塑封的美丽蝴蝶,保持惹人向往姿态,蝶骨僵硬扭曲。
刘禾看见她了无生机的眼睛。
“我爸爸不在家,她关了我一周,害完我妈又来害我。”
蒋姝按住刘禾的化妆包,上面放着她看好的眉刀。
“我有男朋友啊,她非要带我去找别的男人,我都没见过。”
现实辛德瑞拉哀求:“你不要做帮凶,我以后报答你。”
蒋姝刚刚把手机还给刘禾,向芝芝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接着把门推开。
她提醒时间,刘禾迅速给蒋姝补唇妆。
刘禾先离开,蒋姝也走出房间,在向芝芝之前关了灯。
房间被黑暗占据,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一本书。
没人注意,这是一本《呼啸山庄》。
书里最后一句话是:我很奇怪有谁能想象得出来,在这样平静的土地下面,长眠者并没有安谧宁静地沉睡。(注)
“麻烦关一下门。”蒋姝回头对向芝芝说。
向芝芝把门带过来,已经预见这间今晚后再次成为杂物间的客房。
蒋姝清楚听见关门声,她没有丝毫留恋,走下楼梯。
何必奇怪,不用想象。
任何一片平静的土地下,都有无法宁静沉睡的长眠者。
如何破解?
一报,还一报。
汽车开出住宅区,窗外景观树飞速向后游移,车厢安静,真皮座椅冷硬。
孙端丽穿一身CHANEL黑白斜纹格子套裙,圆脸长卷发,人中上有颗痣。
一身贵妇装束,但蒋姝只看到艳俗。
但她也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块鱼肉,或者是被老.鸨带出去见客的妓.女。
汽车拐弯,终于驶近目的地。
周围建筑奢靡气派,歌舞升平。
“秦娅,”孙端丽终于出声,怜悯她:“你要是早点死在外面,也就这样了。”
蒋姝看窗外灯火,声音淡淡:“可惜我命大。”
孙端丽不过是假意提前悼念,没想到无形中被回击。
她总不能被压一头,“听说你妈选过港姐?”
她话里话外像精细缎子里藏着细密的针要戳蒋姝心窝:“还进了二十强?清高到当场拒绝富豪求爱。”
“你说她要是知道你现在,她会不会呕死.....”
“不,”
蒋姝直接打断她,孙端丽一愣,转头看见蒋姝倾身靠近。
她黑发红唇像个艳鬼,孙端丽心里一惊,刚要叫司机,蒋姝却按住她肩膀。
她附耳轻声——
“不要紧,爬别人丈夫床的贱人对清高有误解,我替我妈原谅你。”
车在齐和会所门前停下,听说今晚有雨,蒋姝已经闻到潮湿空气的味道。
临门一脚前转头,回眸盈盈,灯月美人。
这里常常有人留守街拍,抓到这一瞬,激动之余忘了声音和闪光灯。
孙端丽异常敏感,回头手指那个举着摄像头的人,门口保镖齐齐涌动。
会所门前一时慌乱,不知道另有其人藏着相机悄悄溜走。
齐和对面是高一档次的七号公馆,人多杂乱挡了纨绔少爷的车。
闹剧消散,杨钊姗姗来迟,刚推开门被人阵阵讨伐。
这堆人面目都年轻,却个个是真正的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皇城根下听我说话。
杨钊关了门看一圈,笑骂:“我哥都不嫌,就你几个屁事儿多。”
地方很大,灯光调得暗,中间那张沙发上单独坐着个人。
他穿一身正装,西裤黑衬衫,沙发背上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
人是宽肩窄腰高大身材,衬衫穿得极好看,扣子开两颗,喉结凸出,脖颈结实脉络流畅。
此时微微仰头靠在沙发上假寐,整个人慵懒肆意。
杨钊心里的感动已经滔天。
今天攒的局是给他补个生日酒,卫诚这是赶空从美国飞了回来给他镇场。
有人问他怎么来迟,杨钊喝了口酒说外面堵车。一口酒灌得有点猛,他脑子里冲出个人影。
“我刚才看见一女的。”他突然来一句。
“嘁。”他被轰炸,“你想女的想疯了,一会儿上天上人间给你叫两个。”
“不是,”杨钊正经,“那女的好像是蒋姝。”
“谁?”有人问,“蒋姝?高三的那个天仙蒋姝?”
话音刚落,又有人推门进来:“知道我在对面看见谁了?”
他自己赞叹:“蒋姝!穿条酒红吊带,那胸那腿。我去.....”
话还没说完,人闭了嘴。
他迎着一道锋利视线声音低几度:“卫哥我错了,我没见着您在歇.....”
卫诚坐直身子,眼神清明不见倦意,灯光随着他的起身亮了大半。
他五官如雕刻分明,眉骨高,鼻梁挺,堪称造世主杰作,右眼下泪痣冲淡锋利,下巴浅浅一道美人沟。
高处矜身贵公子,倨傲在上,实在难攀。
“你看见谁?”
卫诚扫一眼人,他不久前理个寸头,压迫感更强。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没因为被吵醒生气,赶忙接话:“蒋姝。”
明亮灯光像冰碴子刺痛皮肤,蒋姝握紧手中眉刀。
这个隔间里沙发和床一应俱全,进来的男人二十多岁,看她的眼神让人恶心。
可笑至极,蒋姝竟然在想念离开的孙端丽。盘古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没留意间,人已经走到她面前,理智不清向她伸手。
蒋姝感觉全身冰凉,无意识要把眉刀和手指融为一体。
她再等不及计划里的人来接应她,丝毫不想和色眯眯的人渣共处一室。
可蒋姝躲开他的手,躲不开腥臭酒气。
她好像回到那天,铺天盖地的恶臭要把她包围。
赵鲁没因被拒而恼,他平时也是荤素不忌,却没见过长得这么招人的春.药。
进门前喝了两口酒,现在浑身燥。
从下往上,再忍不了。
蒋姝已经发觉他不正常,她下意识躲,却被人大力拉住手腕扯回面前。
手指在摩挲,蒋姝感觉全身毛孔被放大,心跳骤停。
度秒如年,墙上分针又转了一格。
蒋姝猛然惊醒,挣扎间发觉到他一寸一寸向上视.奸,目光赤.裸裸,活像瘾君子药性发作。
蒋姝忍住反胃作呕,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她真的感觉回到那天噩梦,梦里是大片的血和眼睛血红的蒋琇琴。
她再无法忍耐。
蒋姝被扣住的一只手向外扭转,做不规范擒拿,赵鲁没想到她还有几下,一时抵挡不住,蒋姝另一只手发力,攥紧眉刀狠狠刺进他腰腹。
只是这东西太不顺手,刀片小而薄,一点没有折叠刀好用,不能承载蒋姝的恨意直接把人捅穿。
而赵鲁已然不像个人,眼睛血红盯着她的脸。
他好似没察觉到痛意,带着一丝变态的受虐感觉,变本加厉按住她肩膀。
“滚!”
深层阴影重现,蒋姝斥骂。
赵鲁再忍耐不了要扣她手腕,同一时间,蒋姝抬腿踹他□□,冷艳要赐他半身不遂。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剧烈声响。
赵鲁一时分神,蒋姝也瞬间改变主意。
她不再抬腿,放松反抗力量,手里眉刀刀刀用劲,划上他脸皮。
若非要省事,她真恨不得戳瞎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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