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一轮改革当中，股份开始集中化，一方面，普通职工的股份开始向管理层集中，经营者持大股成为主流，另外一方面，乡镇政府持有的股份也开始向私人转移，集体股份彻底退出。目前这一轮改革在乡镇企业集中的江南省正如火如荼，大部分乡镇企业开始了乡镇股份的彻底退出，以及经营者持大股，汇浔区的一些乡镇企业同样开始了第二轮股权改革，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中小型的区属企业。

按照此前的改革方略，国企改革要抓大放小，所以在九八年之前，很多中小规模的国企也进行了多轮改革，从扩权试点到承包经营责任制，再到产权制度改革，与乡镇集体企业类似，初期的产权制度改革以股份合作制为主，也包括一些出售、兼并、租赁经营、委托经营等方式。

由于改革中出现了不管具体情况，一窝蜂进行产权改革的乱象，九八年中央叫停了相关改革，不过九九年的大会之后，改革再一次启动，而到了今年，改革又有了进一步加快的迹象，很多地方启动了对国有小企业的改制，提出了“分、联、靠、卖、送、租、嫁、抵、下、挂、破、查”等改制方式，并且提出了两个置换，也就是产权置换与职工身份置换。

所谓产权置换就是向非国有投资者转让国有产权，实现企业所有权性质的置换，而职工身份置换就是通过一次性经济补偿置换职工的全民身份，让职工走向市场。

国企改革三年攻坚进入最后一年，按照上级的要求，今年年底要完成三年攻坚的各项目标，包括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改革，也包括中小型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改革。

就包飞扬的看法，改革中虽然不可避免要出现很多问题，有很多乱象，但这一次的改革基本上打破了产权性质对企业的约束，对经济发展的约束，彻底解放了国内的经济发展潜力，加上后来入世谈判成为，华国成为世贸组织的一员，逐步融入全球化的贸易体系当中，经济也是迎来了一波又一波高速和高质量的发展，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改革，国民经济恐怕很难呈现这样的发展活力，也很难取得后来的经济发展成就。

不过，作为这场改革的亲历者，包飞扬又希望尽量避免改革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譬如不管条件是不是成熟，不管企业的管理层和职工是否有心理准备，就贸然规定改制必须在多长时间内完成，还有很多企业的出售程序极不规范，实行暗箱操作，资产没有经过严格的产权界定和资产评估，出售价格不合理，甚至出现非常严重的违法违纪现象，对国有资产七折八扣，搞成了半卖半送，或者自卖自买、私下交易、逃废债务等，造成了国有资产的严重流失，银行债务大量亏空，还有一些企业的管理层和外部人勾结，一些地方干部利用权力，强行将企业出售给特定对象，从而从中牟利……

九八年那一次急刹车就是针对这种种乱象，中央指出，要充分认识到国有小企业改革的复杂性和艰巨性，不能采取搞运动的方式进行改革，更不能一买了之。用群众日报的话来说，那就是国有企业改革不但需要勇气和智慧，还需要艺术。

包飞扬说道：“汇浔区的国有大中型企业不多，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浦江钢铁，另外还有市属纺织七厂，区属汇浔食品公司等公司，纺织七厂九八年启动压锭和改制，现在已经成为中外合资企业，汇浔食品公司被市属阳光集团兼并，其他一些中型企业的改革也在推进当中，当前改革的重点和难点反而是区里的一些中小企业，尤其是数量比较多的小型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改制……”

周坤林点了点头，按照国有企业改革三年攻坚计划，前两年对大中型企业的改革攻坚已经初见成效，尤其是浦江市，通过兼并整合，形成了一些大型的企业集团，加上经济环境比较好，资源充沛，改革工作的推进比较顺利。

相比之下，大量小型企业的改制工作还没有完成，虽然前期通过兼并重组，对一部分小型企业进行了改制，不过小型企业数量众多，各个区县的进度也并不一样，其中有的区县进行得比较快，有的区县的任务还比较重。

周坤林之所以将包飞扬留下来，也是为了跟他谈这个问题，相比大中型企业的改革，以及其他区县的改革进度，汇浔区在小型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改革方面，工作进度相对比较迟缓，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包飞扬担任汇浔区区长以后，直接提升了对相关企业改革的要求，很多企业的改革方案都在包飞扬这里卡住了，而且汇浔区纪委还处理了一部分企业的管理干部，现在已经有不少干部和企业将包飞扬告到了市里，认为包飞扬阻挠改革，在汇浔区乱搞。

当然，由于包飞扬在其他方面的工作实在突出，包飞扬在汇浔区的位置稳如泰山，这些告状还无法动摇包飞扬，不过周坤林还是希望包飞扬能够将这部分工作也做好。

周坤林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开口说道：“飞扬同志，搞经济你是一把好手，汇浔区现在的情况就证明了你的工作能力。不过我们都知道大中型企业固然重要，但中小型企业同样是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同样的重要……”

周坤林说道：“你能够意识到中小企业改革的重要性，看来你已经有这方面的计划了？你要知道，最近市里可是接到了很多告你状的信件，要不是唐书记和杨市长压着，恐怕市里早就要找你谈话了。”

包飞扬笑了笑，这方面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汇浔区中小企业的改革确实有些滞后，我也确实叫停了一些企业的改制工作，主要原因在于我认为这些企业改制中对国有资产的评估并不准确，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企业所占有的土地价值没有进行评估，而我认为未来十年内，浦江市的土地价格将会翻几倍，所以我提出了对资产重新评估，或者将土地收回，由企业交付租金使用，但并不是所有企业都接受这个方案，所以相关工作的进度就被卡在那里……”

针对土地问题，包飞扬提出的方案非常直接，既然资产评估中并没有考虑土地的价值，而改制相关方又不接受区里对土地价值的评估，那么就将这些土地收回，同时企业缴纳相应租金就可以了。区里也可以从支持企业的角度出发，适当减免租金。

这个方案按理说还是比较合理的，问题在于其他地方在进行企业改制的时候，很少甚至基本上没有对土地价值进行评估，就算有，评估价也不高，那还是浦江市主城区。相比之下，汇浔区给出的土地评估价更高，而就市场价值来说，汇浔区的土地属于基本上不会有人要的，跟主城区的土地价格相差很大，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样一比较，汇浔区的方案当然没有人愿意接受了，按照他们的意思，要将土地纳入资产评估也可以，但是价格必须参照相应的案例进行评估，不能过高，需要合理，而合理的价格就是这些土地基本上不值多少钱。

包飞扬当然不同意，在他的指示下，汇浔区直接制定了一个土地评估价格标准，不但高于现在的市场价，而且还有几倍的溢价，这个大家当然不能够接受，而到市里告状的内容也有不少关于包飞扬哄抬地价，刻意阻挠改革的。

周坤林点了点头说道：“将土地作为一项重要的资产进行评估，主城区的一些企业改制的时候也这样做过，不过普遍的做法还是不包括这部分内容，或者参考周边的地价进行一定程度的下调，市里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这种做法的问题，但是当前国有企业的经营困难，改制企业的经营状况大多不好，对土地价值的忽略也可以视作为对企业改制的优惠政策，我们在招商引资的时候，也常常提供土地方面的优惠嘛！”

包飞扬的做法在这个时代确实比较异类，当大家都有意无意忽略土地价格，或者将土地作为一项优惠政策的时候，包飞扬却给土地制定了一个比较高的价格，这也等于是一记耳光，抽在其他地方干部的脸上，哪怕是市里的领导对此也颇不以为然。

包飞扬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中央此前出台的政策也是强调了对企业的改制不能够一卖了之，土地作为一项优惠政策，是可以的，但还是要在改制中体现出来，现在很多改制的相关方根本不认可这项优惠的存在，或者说他们明明在土地的问题上占了大便宜，却依然摆出一副很吃亏的样子，索要其他方面的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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