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汉姆工厂
吴铮独自一人来到了范德汉姆工厂。
工厂内近百名中国劳工，此时正在热火朝天，汗流浃背的工作中。
他们沧桑且肮脏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和麻木。
好像从他们成年，挣钱养家的那一刻起，这一张张苦闷的脸上就再也没有过笑容。
工厂厂房二楼办公室内，充当监工的乔安娜·皮尔特夫人，正在和她在这座城市中最好的朋友，艾莎·布鲁斯特聊天。
自从乔安娜·皮尔特成为了旧金山最尊贵的市长夫人之后，生活瞬间就变得单调而无趣，甚至充满反感，还有令人奔溃的孤独。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孤独。
尊贵的市长夫人不能再像个单纯的小女孩，可以开心的和自己的小伙伴玩耍，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生活中唯一的交际，也只剩下了陪着市长丈夫，参加那些让人觉得虚伪，窒息的富人宴会，陪那些矫情的，做作的贵妇聊天。
还好，乔安娜·皮尔特夫人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还有一个知心的同学。
那就是目前正在《旧金山纪事报》当记者的艾莎·布鲁斯特。
每当艾莎·布鲁斯特来找乔安娜时，乔安娜总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和这个知心的好朋友说。
今天，两人无意中聊起了关于市长大人最近所说的，市议会将会通过在所有政府项目工程中，禁止雇佣中国人的提案。
艾莎·布鲁斯特说道：“如果你丈夫所说的这个提案通过的话，那你这工厂里的一百多中国劳工，就得全部解雇了啊。”
艾莎·布鲁斯特之前没有来过范德汉姆工厂，她平时都会在乔纳森·皮尔特市长在家的时候，直接到家里去找乔安娜·皮尔特。
因为身为记者的她，总是想趁着机会，从市长大人口中探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政府秘闻等等值得报道，吸引读者眼球的新闻。
可是市长大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一向闭得很严，惜字如金的。
艾莎·布鲁斯特也知道市长大人对她记者的身份比较敏感。
因为众所周知，在美国，政客最烦新闻记者。
所谓的言论自由，让多少政客身败名裂。
很多政客，包括总统因此而把新闻公司告上法庭，把某位记者告上法院，诉以侵犯隐私罪，人身伤害罪，泄漏国家机密等等罪行。
但是，所有这些上诉案件，代表民意的最高法院，全都判新闻公司无罪胜诉。
这让很多美国政客对新闻媒体视为毒蛇，能远离就尽量远离。
但记者的任务，就是阴魂不散。
艾莎·布鲁斯特之所以今天会来到这环境肮脏的工厂内，是因为昨晚与利瑞的交谈之后，她决定也了解一下中国劳工。
和她们坐在一起的工厂老板，默瑟·范德汉姆先生听后，生气的说道：“这简直是胡闹，政府工程项目不准雇佣中国人，亏他们想得出来。”
艾莎·布鲁斯特看着脸色生气的默瑟，说道：“这是民意吧，很多自由的市民都希望这条提案能够通过，您没看昨天那场面，那么多气愤的市民，感觉就是政府派来一支军队，恐怕也驱赶不散。
可是皮尔特市长用这条提案可能通过来安慰这些愤怒的市民，这些人立马就自动散去了，民意不可违吧。”
默瑟·范德汉姆生气的站了起来：“说得轻巧，当初是他们政府把中国人连哄带骗的运进来，也是他们把政府工程的成本压得那么低，我们只能用得起中国人，我看啊，这条提案不管是加州议会的哪个混蛋众议员提出来的，这条提案，也指定不可能通过。”
艾莎·布鲁斯特疑惑问道：“为什么？”
默瑟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笑，说道：“因为我代表的我们，不可能让政府，让议会通过这样的提案，如果项目工程只雇佣白人，成本将会上升好几倍。
现在的政府贪污腐败，又刚刚经历了经济危机，市金库里穷得叮当响，他们根本没能力让我们雇佣白人劳工来干所有工作。”
就在他们谈论的正起劲时，乔安娜的中国男仆李强，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说道：“那些住在中国城的劳工，在来得路上被打了。”
·······
工厂二楼办公室中，在神色焦急的三人的等待中。
吴铮终于如同一个被困围城中的人民的救星，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在工厂厂房内，在二楼乔安娜和默瑟，艾莎的殷切注视中。
吴铮作为中国劳工工头的助理，还装模作样的，神态举止亲民的慰问了自己手下的工人。
默瑟·范德汉姆老头嘴角不屑道：“切，装模作样的还挺能得瑟，已经忘了他自己前几天，还在下面推煤球呢。”
乔安娜·皮尔特看着厂房内，正站在几名工人身边，一手亲切的拍拍工人的肩膀，一只手在空中指手画脚，不知道在和工人聊些什么的吴铮。
乔安娜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艾莎·布鲁斯特好奇的看着表现完全不同的父女俩人，于是不禁对吴铮这个中国人的劳工头产生了兴趣。
吴铮终于缓缓来到了办公室里。
默瑟·范德汉姆微笑着表示欢迎。
乔安娜·皮尔特情不自禁深情的看着吴铮，主动开口问吴铮想喝茶还是咖啡。
默瑟·范德汉姆刚想说，胡闹，你见过有给中国的客人倒咖啡的吗？
就听吴铮说道：“咖啡，谢谢。”
默瑟和艾莎同时露出诧异的眼神，默瑟问道：“吴先生也喜欢喝咖啡？”
吴铮笑笑说道：“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喝茶，两个人的时候喜欢喝咖啡。”
吴铮说着看向乔安娜。
乔安娜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甜蜜的微笑，和仆人李强出去准备咖啡去了。
心粗的默瑟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
可是心细的艾莎·布鲁斯特发现，在乔安娜盯着吴铮在楼下和工人交谈时，就已经露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眼神与温柔。
吴铮看向陌生的艾莎·布鲁斯特，礼貌的打招呼，并且做了自我介绍。
艾莎与吴铮握手问好，也说道：“吴先生好，我叫艾莎·布鲁斯特，见到你很高兴。”
默瑟·范德汉姆终于忍不住说道；“吴先生，那些被打的工人怎么样了？”
吴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干脆道：“受伤了，很严重，近期怕是来不了了，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那两个手被砸烂的劳工现在快饿死了，每天在唐人街挨家挨户沿街乞讨，述说自己的悲惨经历，暂时恐怕没有其他的中国劳工愿意来这里了。”
默瑟一脸尴尬的愣在原地，他当然知道吴铮在故意说得很夸张，可是情况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乔安娜正好端着咖啡进来，把咖啡递给吴铮的同时，看着吴铮，声音格外温柔的说道：
“吴先生，我知道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答应过保护你们工人的安全，没有做到，您可以对我们有怨言。”
吴铮笑笑说道：“怨言谈不上，我们中国人廉价，不敢有怨言，但是我们也想安全的活着。毕竟老家还有妻儿老小在等着我们呢。”
乔安娜崛起了嘴唇，看着言语冷嘲热讽的吴铮，说道：“吴先生，我们不是有种族歧视的人，何况，这次出现这种事情，也不能说全是我们的问题。”
“哦？”吴铮露出可笑的表情：“但你们的歧视已经在华人和白人得工资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乔安娜面色有点尴尬，坐在吴铮对面，微微俯身对吴铮说道：“吴先生，还记得吗，当初我可是对您说过，希望您能来工厂，负责保护工人的安全，是您没答应。”
吴铮好像刚想起来一样，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对啊，不过可不是我没答应，而是那天有事情走的急了。”
一旁的默瑟，听到这里一脸纳闷，插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说得？你们私底下见过面？”
乔安娜看着父亲说道；“没有，就吴先生送新工人来得那天，我和吴先生聊过这个事情。”
乔安娜说着看向吴铮：“那，吴先生，这次我再问您，您会答应吗？”
吴铮一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可以答应，毕竟，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耽误了你们的工期，就不好了。不过，光是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我得多找几个会功夫的人来帮我。”
乔安娜立马问道：“您要找几个？”
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钱啊。
“十个。”吴铮举起右拳。
“五个”乔安娜举起左掌。
一旁的默瑟，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人在拿自己的钱过家家，赶紧问道：“那他们的工资怎么算？”
“一人一天五美元。”吴铮毫不客气的说道。同时举起的右拳伸开：“我，十美元。”
“一人一天两美元。”乔安娜举起的左掌收回了三个手指。好像剪子剪破了吴铮的布。然后继续说道：“你一个人，一天五美元。”
默瑟看着完全没继承自己勤俭抠门的优良传统的女儿，立马反对道：“不行，这些钱够我再多找几十个工人的钱了。”
吴铮听后立马站起来就准备走：“那好吧，你去找新的工人吧，我们无能为力了。”
默瑟诧异的看着行事风格一点也不像中国人的吴铮，生气的说道：“我不跟你谈，把王超叫过来，我跟他谈。”
“不好意思，王超带着劳工去奇科镇的农场了，暂时来不了。”吴铮笑笑说道：
“你想从我们中国人身上省钱，我理解你，但是下次再有白人闯进工厂殴打我们的工人，不好意思，到时候请你找白人劳工，我们不干了。”
吴铮的笑脸变得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相信你也会有办法压低白人的工资。各位，再会。”
默瑟是商人，当然知道孰轻孰重。
只能说道：“好吧，那就这样试试，但你要保证我工厂的安全，否则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我保证让你按时完工。”吴铮伸出手，说道：“合作愉快。”
默瑟一脸不情愿的握手，心里想着：得，刚想尽办法压低了这些中国工人的工钱，又被这个狡猾的中国人给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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