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哥。你终于醒了。上次是你到病房来见我，这次轮到我啦。”

“别贫嘴，帮我把床头抬起来。我睡多久了？”穆孝明说话气若游丝。

“一周，西米露一说允许访客我就来了。”陌瀚咧开一口白牙，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啊。”

穆孝明示意陌瀚。他们俩现在真可谓是难兄难弟，穆孝明身上紧缚的纱布把他包得像是木乃伊，左手臂截肢，脊椎受损，他现在除了脖子和眼睛，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能活动的地方。

而陌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过度使用符文灼烧了他的皮肤，当他被抬到手术台上时他身上所有刻下符文的皮肤都像是皲裂的焦土皮，过度失血，肌肉坏死，他身上缠绕的绷带不比穆孝明少。

“你的手臂……”

陌瀚应声抬起左手，那原本是应该完全爆裂坏死连渣都不剩的部分，如今虽然包扎在绷带里，但是确实还存在。

“如我所想的那样，再生了。西米露倒嫌弃地说，‘既然能断肢再生了，可以请您不要继续占用床位了好吗，壁虎先生？’真是区别对待，我也是伤员啊。”

“除了西米露还有谁知道你自然断肢再生的事情？”

“还有嘛，把我们从地下带回来的救援队吧。似乎是白堡学院学生会的几位。”

“学生会？……艾琳？原来如此，是她的话应该就好办。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很糟。到处都是废墟，死者，伤员，白堡坎塌一半以上，城市机能完全瘫痪。死者数万名，受灾人数超过三十万。虽然议长的反应很快。立刻成立白堡应急救援总部组织救援行动，调配物资，安置受灾者——但还是惨烈得，超乎想象。”

“陌瀚，关于这次远征其实……”

“其实和议会内的党派斗争密切相关对吧？”

“……我还以为你会怒不可遏。”

“我是很生气。”他低着头，散发沉重的气场压抑他的怒火。

“我调查过了，在我们出发前，运到白堡的物资包含大量急救药物和应急食物，还有大量救灾物资。如果是说全部用来供给我们远征队也未免太多，如此大量的物资说是调度错误也太勉强，那么只有一个合理解释——范布伦局长在事情发生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议长在事发后的应对策略也多少印证了我的猜想。”

“再加上我遇到了一个人——【所罗门之裔】的安索德斯·齐格勒，【黑之血】。在这个时间点上，他的出现让我隐约察觉到十环议会内的纷争。真正让我生气的是，范布伦局长在知道后果的情况下依然这样决定，他把数十万人的生命都当作牺牲品吗？”

穆孝明对陌瀚的质问毫不意外。

“……我刚刚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时，我有过和你完全相同的想法。但当范布伦局长与血族搏杀时，我不这么想了。比谁都热爱生命，比谁都深爱人类，比谁都更憎恨血族，比谁都更孤独决绝。这就是范布伦·海因斯，把一生都奉献给人类的男人，对于两边都是危害的选择他一定会选择较轻的一方吧。而那选择中所结下的罪恶也会被他一并承担。他比谁都不希望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他必须做出选择。这就是他的使命。”

“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去借取他人的信念和意志了。”陌瀚摇摇头，“不管他们上面想做什么，是对还是错，接下来我要自己去确认。”

穆孝明露出微笑。

“好啊。那就凭你自己去确认吧。”

“怎么？我以为你会拦着我的。”

“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才能拦住你啊？”

“说的也是啊。”

两人随即大笑起来。

“大哥，我这次来也是想向你道别。”

“发生什么了？”

“我要去东方联盟了。是学院长和议长的意思。”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穆孝明问。

“白堡的难民有一部分引导往东方联盟避难。作为黑堡远征队的四位幸存者之一，我被升为东方联盟协同组组长，负责协作办理避难事宜。大哥你的正式升任调令应该也很快就会下达。”

“原来如此，东方联盟嘛。”穆孝明沉吟了半晌，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而起，最后总结为一句话。

“一路保重。”

“大哥你才是，现在范布伦局长和洛安已经不在了，你又进一步接近权力中枢。你比我更需要保重啊。”

“那么……”陌瀚起身。

“再见了，大哥。”

“再见了，兄弟。”

随着陌瀚的脚步踏出病房，两人相交的道路各自分开，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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