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箭术高超真是令我惊叹!洛塔利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要怎么才能像你一样精准地命中那么小的目标呢?”与骇人的外表相反的,巨狼身上的男人声音饱含磁性和亲切感,伴随着种奇特的魅力像是吟诵诗句的诗人。
“收起你那套,米罗。你的花言巧语对我没用。”洛塔利斯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准备离开。
“你不打算留下来好好看看这场好戏吗?”米罗倒也没有对自己迎奉受拒感到气馁,仍然满脸笑容,“我保证你会满意的。上次有这样的机会是什么时候了?快六十年了吧?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挣扎求生,看着他们新鲜的血液汇聚成河,看着他们的身影弱小无助地藏在角落里低声啜泣,在临死前最后露出的绝望的表情,多漂亮啊,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看完?”
“我没有你那种兴趣,观看或虐杀弱者都不会对我有任何帮助。”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紧绷。”米罗的笑容变为戏谑,“是与弓相处得太久令你自己也变得像是弓弦了吗?放轻松点儿好,你也在渴望吧?那些诱人的鲜血近在眼前,你其实也和你的猎物一样饥渴难耐了吧?我能听见你躁动的心跳和利齿的摩擦。相信我,我绝对能为你呈上一场饱含艺术美感同时酣畅淋漓的表演,好好放纵你的欲望吧。”
米罗俯身靠进洛塔利斯,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猩红如血的双眼中翻滚着沸腾的欲望,如诱人堕落的恶魔。
洛塔利斯却猛地挣脱了他,冰冷的双眼中透着愤怒:“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那种兴趣。别把我和你这种变态混为一谈,我不厌恶杀戮,但我厌恶屠杀弱者,更厌恶与你为伍,如果不是阁下的命令我会第一时间动手杀了你。”
“哦哦哦,别那么激动。”米罗收回双手,“我只是想请你来做我艺术创作的观众,毕竟比起其他人来,你还像是比较能理解艺术的类型。”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我不理解艺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理解,更不能理解你口中的艺术。我只是受阁下的吩咐来帮你的,如果不再需要我的协助,我现在就要回去了,还是说你需要我去帮你击破他们的防线?”
“怎么会!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让你当个观众,你听说过画家让观众帮自己代笔的吗?这可是尊严问题,既然你没有心思继续看下去,那你请便。”米罗微笑地让开。
洛塔利斯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走出了房间。
“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欣赏我的艺术呢?”看着洛塔利斯离开的背影,米罗忧郁地抚摸自己身下的巨狼,“不过‘对自己忠实便不会妄欺他人,赞美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便会减去它的价值,只有从敌人口中说出才是真正的光荣’,多么有道理!我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呢?若是缺乏观众那就让敌人来感受便好,若是缺乏掌声那就让敌人的哀嚎来代替就好,若是缺少赞美那就让敌人的绝望来为我讴歌就好!我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呢!”
米罗张开双手,放声大笑。
“来吧,来吧,来吧!”他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战场,笑容狰狞,“让我再多听听你们的哀嚎,多看看你们垂死挣扎的模样,把你们的绝望全都——献给我吧!”
在最高的钟楼轰然倒塌的废墟中,三个人影正从瓦砾和木屑之中爬起。
“你怎么样?”陌瀚扶起瓦列里。
瓦列里在他们从高空坠落的一瞬间发动了抵御冲击的魔法,并把另外两人抱在身下免受了落石的攻击。
他们三人中只有瓦列里有能力在那瞬间做出应对,他作为洛安的副官兼贴身保镖他受过专业的训练知道该怎么在各种姿态下展开术式,所以他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救下三人。
“不怎么好……我的左手断了,肋骨好像也裂开了,现在痛的要死。”瓦列里伸出左手,小臂的骨骼已经扭曲变形。
“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敌人已经发现我们的位置很快就会赶到,现在得马上回去告诉洛安敌人的计划。”最后一位前哨组成员说,他也没能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三名同伴在瞬间丧命与钟楼垮塌的瓦砾同眠,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他还有任务必须完成。
“不,你带着瓦列里一起回去。我去找到对方的首领。”陌瀚说,在阴影之下的双眼目光坚定。
“你发什么疯?刚刚对方的狙击在一千米之外还能保持那样的精度和威力,你觉得你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接近?还是说你能接的下那份攻击的直击?”瓦列里说。
“……我没那种信心。我也害怕啊,说实话我现在害怕得发抖,如果我刚刚发现晚了一瞬间,我们三个毫无疑问也会被直接轰碎。我不止一次直面过死亡但我从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压迫力……可是,可是这事儿总得有人去做,如果敌人的首领移动到了战场,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在他那么做之前解决他!”陌瀚的声音颤抖,但那声音之后是铁一般的意志。
瓦列里看见了陌瀚在颤抖的声音背后鼓起的勇气,那是在确实知道对方的实力远胜自己的情况下迸发出的勇气。他说的没错,必须有人要去做这件事情,那份狙击的力量远胜炮击,如果对方开始远程攻击战场的防线,他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去牵制住对方的首领,这件事情必须有人去做。
“你一个人能行吗?”瓦列里问。
“……交给我吧,这是一次对我的试炼。我的脑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向我低语——‘去做’,或许在你听起来很可笑,但每次我跨越生与死的边缘后我都感觉自己变得更加成熟,感觉对过去的错误做出一些弥补,这大概就是我这个人的坏习惯吧。”陌瀚吞咽了一下口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和一年前拯救那两个孩子时一样,他的心脏跳得飞快,燥热发烫的身体令他觉得身上的作战服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瓦列里看着陌瀚沉默了足足二十秒,终于点头:“交给你了。”
陌瀚也同样点头回应,把瓦列里交给前哨组的成员,转身奔向袭击发动的残破塔楼。
他小心翼翼地潜入建筑的阴影把自己隐藏起来,一边奔跑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静静地躺着洛安给他的那枚符文石,幸好它没有在塔楼倒塌时剧烈的晃动中遗失。他在阴影中跨过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他离那座残破的塔楼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紧张,四周的任何一丝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始终没有看见残破的塔楼上再亮起那可怕的红光。
这让他越发不安,对方有可能在进行了那次狙击之后就已经离开向战场移动,如果是那样就什么都太晚了,陌瀚丝毫不觉得那道狙击的发动者会在乎其他受污者的性命,他绝对会把那些冲向盾牌的受污者连同盾牌组成的阵线一起轰飞!
就在陌瀚躁动不安的心情将要达到顶点时,他的直觉再次救了他一命。
这次不是可怕的红光,而是恶臭的腥风从从陌瀚的头顶落下,当他仰视时巨狼可怕的巨口离他的头顶近在咫尺,只要闭合上就能要掉陌瀚的半个头颅!
陌瀚在最后一瞬间避开了啃咬,闭合的巨口只咬断了他的几根头发。他翻滚到一边爬起来站稳身体,然后他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人身与狼形的结合,食人嗜血的恶鬼,这个充满了亵渎与不洁气息的生物简直像是从噩梦里爬出来的!
这怪物身上的气氛与那些宛若野兽般的受污者之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扭曲,幽邃,恐怖,仅仅是看着就会被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压倒。但他身上却带着一种令人感到清爽的幽香,陌瀚理解到了那股香味的作用,他是在用气味控制受污者
“诶呀诶呀诶呀,竟然躲开了,真是让人惊讶啊。”巨狼身躯后方上只有半身的男人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你……你至今吃了多少人?”陌瀚没有对男人的问题做出反应,他浑身颤抖,双眼圆睁。但那不是因为恐惧或是紧张——而是因为愤怒,如海潮般汹涌而来的愤怒!
他感觉到了,那是任何人只要看见那个亵渎的生命体的一瞬间就能感觉到的,近乎于凝成实质的异样感,那股异样感来自数万乃至数十万无辜的生命遭到屠戮吞噬所留下的怨恨!
这个男人,不可饶恕!
“先提问的是我,不过……我是个宽容的人,我原谅你的无礼。你问我吃了多少人?这不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吗?”
米罗对这个见到自己没有被吓破胆的年轻人很有兴趣,在漫长的岁月中,为他艺术追求而献出生命的牺牲者们为他编织起了全新的面孔,名为死亡的面孔。曾经众多骁勇的战士都声称要将他讨伐,他们出发前踌躇满志豪气冲天,可他们中的大多数在目睹他真容的一刻崩溃了,汹涌的恶意与压倒性的死亡令他们的勇气和豪言壮语变得不值一提,他们都落荒而逃一个个被他啃食撕裂,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有勇气面对他的人了。
“你必须付出代价!”陌瀚低吼。
“哦,哦,哦,是吗?过去无数人跟我说过这句话……嗯哼,如你所见的,我现在还站在这里,我会好好告诉你这是为什么的。”
米罗说完话利爪蹬地向陌瀚奔袭,双头巨狼咆哮着迎面扑来。
而陌瀚极度冷静地俯身从下方滑了过去,躲过了巨狼的扑击。紧接着出言冷漠得像是念诵判词:“你的恶行到此为止了。那些为你所杀的死者留下的遗恨也将在此终结,你必须付出代价,不是在以后,不是在明天,而是现在!”
米罗突然注意到陌瀚在闪躲前从口袋里往空中扔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块有墨绿色符文的符文石,正在空中绽放出强烈的墨绿色荧光——那是作为信标的符文石,当它闪耀起来时对空间魔法的使用者来说就像是在漆黑的大海之中看见了灯塔。
那块符文石缓缓落下,在它最高点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电球,电球不断膨胀,然后猛然间收缩!
最后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是一个手持烈焰长刀的男人,火光燎动照亮了他坚毅的面孔。
“他说的没错。你现在必须付出代价!”
洛安双手持刀咆哮起来,顺着下落的势头对米罗猛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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