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190/80mmHg,急性有机磷农药中毒。
徐公道丢掉手中的血压计,手掌微微颤抖起来:“怎么这这么严重,急性中毒加上高血压急诊,这还是我见过的首例。”
……
徐公道犹豫和踌躇的片刻,小护士已经推着治疗车飞奔而来,治疗车下是心电监护,车上是治疗碗、肥皂水和一次性的胃管包装袋。
心电监护、氧气面罩,还有体温,她快速完成徐公道交代的操作。
“我开始推药了,的阿托品两只肌肉注射,对吧?”装完心电监护后,小护士已经开始准备打针了,她将手中充满液体的针筒向上轻推,挤出积气。
“对,快推。”徐公道疯狂点头,凝视着治疗床上的老人,紧急道。
他看过老人家属带来的老人自杀吃的农药包装,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农药,用阿托品去解毒是有用的。
“老人家醒醒,你人怎么样了?”徐公道挨着治疗床,朝着老人大声询问,老人没有应答。
“千万不要昏迷啊,要是中枢神经系统症状来了,进入昏迷,胆碱酯酶活力低于百分之三十,那就不好处理了。”徐公道焦虑的自言自语。
他再次给两人查体,翻开眼睑,因为服用了农药后,副交感神经过对兴奋,毒蕈碱样的症异常明显,眼睛的瞳孔依旧针尖一样,而且还在持续收缩!
“什么情况,老人家,你说句话。”徐公道大声嘶吼着。
进门的时候,他给老人简单物理刺激催吐时,当时老人虽然眯着眼睛,还是有眨眼反应的,所以徐公道在复苏室敢直接戴着手套徒手催吐。
可现在这个老人已经连完全昏迷状态一样,声音的刺激,也勾引不出他的举动。
“你醒醒,你家里人还在等你。”徐公道嗓子吼了几声,喉咙就感到一丝干涸,盯着老人的眼睛已经透出紧张,指尖也渗出了汗。
护士已经在缓缓地推入的阿托品了。
眼看现在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徐公道给老人做了个简单的神经系统查体,发现并没有引出病理征。
“没有引出病理征,中枢症状不明显。”徐公道焦急地看向老人,用手指掐了掐老人的小腿,依然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见到没有反应,徐公道已经觉得自己的背后脊梁骨像被一把匕首顶着了,他心里开始恐怖地回忆:“这不对劲啊……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阿托品推完了,徐……徐医生,肥皂水还灌吗?”护士将针筒处理完毕,手里已经拿着肥皂水,胃管植入术所需的包装袋也在车上了。
如果是平常情况下,轻中度的有机磷农药中毒病人,用肥皂水或者用2%碳酸氢钠的溶液可以尝试催吐,可若是有了明显的CNS症状,也就是中枢神经系统症状,类似昏迷和惊厥等,那催吐这个手段就禁用了!
“徐医生,还灌吗?”小护士提起声音重复问道。
徐公道沉默了。
灌吗?
还是不灌?
老人呼之不应,看起来昏迷了,可他快速查体后,反射弧反射存在,并没有引出明显的病理征。
如果从体征来看,那是可以用肥皂水继续催吐的。
可是关键问题就在于老人不给一个表情和反应的动作,这让徐公道心里一寒,有些不敢顶雷处理了。
如果一旦真的是昏迷状态了,那这几百毫升的肥皂水灌下去,岂不是直接窒息,或者呕吐的时候导致吸入性肺炎,现在血压又高,这样做太冒失了。
再愚蠢和过度自信,总不能拿别人命去赌吧。
徐公道取出手手电筒打开灯光,再次检查患者的瞳孔缩小的程度有改善,做对光反射和直接反射,直接和间接对光发射都存在。
“看来是阿托品起效了。”
徐公道没有告诉护士下一步该怎么做,小护士杵在原地有些迷茫了。
歧视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了,就在这个时候徐公道看向心电监护,血压还是很高,由于有机磷农药中毒产生的毒蕈碱样症状,副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心率有些慢,已经只有55次每分钟了。
“心率这么慢,血压又这么高?这实在是有些矛盾了。”徐公道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血压是心脏的射血的体现,可现在的血压这么低……
就在徐公道陷入深思的刹那,他看着心电监护上的心电图,心中一沉,眉骨骤然皱成了山峰的清冷,这大概只能用有机磷农药中毒的N样症状,也就是烟碱样症状去解释了,N样症状的时候,交感神经节后纤维末梢释放更多的儿茶酚胺,然后导致血管收缩,血压增高。
可这增高的幅度有些异常,比一般的中毒病人高出太多。
此时,徐公道脑子里刹那间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他走到老人身边,低语道:“别装了,你只是轻度中毒,你再装,我就再给你灌肥皂水,让你吐个够。”
护士在一旁怔住了,看向徐公道,诧异道:“徐医生,你疯了吗?怎么对老人说出这种话。”
下一刻老人的手脚就开始抽搐起来了。
看见老人手脚抽搐,护士格格外紧张,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
可徐公道脸上的紧张一瞬间消失了,清冷的神色变得惬意起来了,还露出了笑容:“老人家,你抖得动作都错了,你这抖得像癫痫,演技浮夸,有机磷农药中毒导致的N样抽搐是肌肉接头乙酰胆碱过度积蓄导致的肌纤颤动,哪有像你这样张牙舞爪的。”
这一幕让小护士看傻了,她心想着,难道急诊今天除了来了个中毒的病人,还来了个脑子有病的医生?
……
可她还没发出质疑,下一秒房间内就响起了一个苍老而孱弱的声音。
“不要救我,我要死,你救我做什么。”老人此刻已经睁开眼睛,原本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铜铃一样大了,十分有精神。
“果然如此。”徐公道叹了口气,拿起了老人喝得农药,摇了一摇:“我当时拿到这瓶农药的时候就感觉分量很足。”
他紧接着打开了农药的瓶子,窥向瓶底,里面果然几乎只少了三分之一。
“你只喝了一点,是轻度中毒,其实根本就不严重,你是故意装昏迷的……如果我没猜错,你本身就有高血压,今天没吃血压药吧。”见老人一直盯着手里的瓶子,徐公道将瓶子藏到了老人够不到的位置,拍了拍口袋:“你可别想从我们这抢东西,这里是医院。”
老人不甘心地道:“我就是想死,儿子忙,老伴忙,孙女也忙着上班,就我一个人天天守在家里,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他们都去干什么了?”徐公道示意护士去准备一点清水,他自己则开始安抚老人。
“都去赚钱了呗,我儿子是区里的主任,明年可能就调去做副区长了,天天忙,我不怪他。”
“那你的老伴和孙女呢?”
“我的老伴天天就知道去跳广场舞,至于我的孙女……她和你差不多多大,刚刚毕业不久,忙着工作。”
“所以你想不开?”
“是。”
徐公道这才明白眼前的老人家庭殷实,却竟是个留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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