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千只得忍痛喝几口温开水,打算缓一缓。
十五分钟过去,胃疼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演越烈,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请问林先生在吗?有您的外卖。」
林三千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外卖小哥拿了一大袋子东西,可他并没有点过什么外卖。
「辛苦了。」为了不耽搁外卖小哥工作,林三千并没有磨叽,接过外卖看了下单号,收货人确实是他没错。
「祝您用餐愉快。」
林三千拆开外卖袋子,发现里边装着一碗温热的山药粥,以及好几盒胃药止疼药。
林三千一下子懵了,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胃疼,怎么会有人突然把粥和药送到他面前?
他抬头望了眼,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埋头忙自己的事,根本没人有功夫注意林三千的状态。
太蹊跷了。
林三千再次看向外卖单,备註上列印了一行字——
「好好吃饭」
为了不糟蹋食物,他把山药粥喝掉,药也吞了两颗,胃痛不到二十分钟就缓解了。
之后他一直有些神思恍惚,这种疼痛时候被照顾的感觉,在他过往的生活里其实很罕见。
他去扔外卖的时候,把写了备註的单子撕下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抽屉里留着。
林三千甚至想了一下,这份外卖会不会也是「b」点的呢?
可他似乎没办法得到确切的答案了。
林三千像往常一样上课、做项目,晚餐时间按时去食堂吃了饭,九点后才走出学校。
商业街两旁的花店橱窗里摆了许多蓝色绣球花,林三千才意识到绣球花的季节来了。
记忆中,夏城的夏天开满绣球花,回家路上两侧的花圃、家里的院子、福利院宿舍楼…他生活过的地方,五六月的时节总是被一片幽蓝色围绕。
他从夏城离开后,很少在别的城市看到这么繁茂的绣球花。
绣球花盛开的记忆并不美好,对他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种不详,但林三千心里有些莫名的怀念。
想到夏城,林三千又想起那个从夏城给他寄「生日礼物」的神秘人「b」。
他再次拨通顺着快递单号查到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是空号…」
林三千挂断电话,突然意识到他死水般平静的生活,已经因为第一封信、第一份快递掀起风浪。
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惊喜」等着他,对方似乎了解他的一切,而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在路灯下微微侧头,看向橱窗里绣球花的林三千,突然有种站在舞台正中央,一束聚光灯正正打在他身上的错觉。
他是那个被要求站在台上表演的演员,可舞台之下黑漆漆的,他能感觉到视线却看不到他的观众,他甚至不知道这位神秘的观众想要他表演什么,他只能看似平静实则手足无措的站在聚光灯下。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林三千把昨天看了一半的电影看完才吞下助眠药。
电影的题材让他想起白天那位学生咨询的问题,不过人类和恶魔的交易只存在古老又愚昧的年代、以及充满浪漫色彩的影视文学作品里。
在助眠药的帮助下,林三千很快陷入睡眠。
可惜今晚的梦境十分不愉快,他梦到六岁那年初夏闷热异常的夜晚。
那一晚,从母亲的卧室传来巨大的响动,林三千赤脚踩在走廊上,停电了,也没有月光,只有偶尔几道从远处天边滚过的闪电。
他停在母亲的卧室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但他的敲门声很快被屋里的响动淹没,没上锁的门也兀自敞开。
借着闪电,他看到母亲正高高举着椅子,一下又一下朝梳妆檯的镜子砸去,稀里哗啦玻璃溅了一地,母亲身上裸露的部位被四溅的碎玻璃划伤,可她就好像失去了痛觉那样,不停的砸、伴着撕心裂肺的惊叫和咒骂。
「妈…」林三千无措的站在门外,母亲看到他的瞬间脸色煞白,眼中的情绪一闪而逝,随后全然不顾满地玻璃渣走过来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走开!不要看!立刻给我回去睡觉!」
林三千跌坐在地,卧室的门在他面前死死合上。
闪电一道道从走廊穿过,林三千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听母亲的话,再次用力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可满地碎玻璃消失了,卧室朝西的窗户敞开着,暴风雨前的大风扬起纱制窗帘,花园里幽蓝的绣球花在夜色里闪烁,可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四下看不到母亲的身影。
「妈,你在哪?妈?」
幼年的林三千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在停电的屋里寻找母亲。
直到他沿着楼梯走到没锁门的露台。
「妈——」声音噎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他愣在原地如石雕。
他亲眼目睹了露台上站着两个母亲,她们穿着同样的睡衣、同样赤着脚,两个母亲扭打在一起,最后其中一个母亲将另一个推下露台。
「三千?是你吗?别怕…别怕妈妈,」刚杀完人的母亲小心翼翼朝他走过来,伤痕累累朝他伸出手,「别怕,过来好吗?妈妈告诉你…妈妈没疯…你也没疯。」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幼年的林三千摇头,他瑟瑟发抖后退一步,没握住母亲的手,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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