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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铁虎此时心乱如麻,公安大楼倒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公安大楼建设,从立项到今天倒塌,一直是风雨如晦,争议颇多。
他长相威猛,干事风格也威猛,敢打敢拼,有钱没钱都爱干大事,市长任上开工的体育馆,现在的公安大楼,都是他追求政绩上的高大全所致。
陈铁虎在南门,还有一个风评,貌似粗犷,心比针细,形容他心胸狭窄,好记仇。
偏偏陈铁虎为标榜自己,在办公室里挂了一幅书法:“纳谏求贤有容乃大,激浊扬清无欲则刚”,却成了市委大院里的笑谈。
为了迎合地委撤地建市对城市建设的需要,陈铁虎亲自插手公安大楼设计。
正如金泽滔所说,图纸一改再改,最后改成现在的十九层,在上到十八层时,将他一举打入十八层地狱。
其实,在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上,直接责任人应该是建筑承包商和亲自负责基建的公安局政委罗立新,陈铁虎最多负决策失误的责任。
但至少十四人的重大伤亡人数却恐怕不是一个领导责任,他就能轻易脱责的。
这让陈铁虎第一时间不是抢险救援,而是挖空心思找人背黑锅。
于是,他在上报事故时瞒报人数,求得老同学陈建华副书记的援手,任命金泽滔为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
其实按照事故严重程度,市长或书记应该亲自挂帅,但无论是杜建学还是陈铁虎,都不谋而合地推出沈向阳和金泽滔。
连夜召金泽滔回来,如果他能配合市委积极开展事故善后处理,大楼倒塌的领导责任陈铁虎最初决定集体担责。
但金泽滔不负所望,连夜重启救援,得报消息后,市委及地委主要领导,都不约而同保持沉默,谁也没有主动提醒金泽滔,事故现场已经不可能有生还者,大面积开挖废墟可能引发二次坍塌。
为着各自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大家都装聋作哑,袖手旁观。
陈铁虎以为这回抓着金泽滔的尾巴了,但在常委会表决时,仍是大败亏输,最后竟然发现事故废墟还发现幸存者。
金泽滔这一回,无过而有功,再追究金泽滔领导责任,只能自找没趣,陈铁虎仓惶离开事故现场,准备向地委领导汇报,积极争取主动,马上组织救援。
但半途时,得到了事故现场发生二次坍塌,到了地委大院后,两位主要领导都以同一个理由拒绝听取他的汇报。
陈铁虎悻悻离开前,只留下了事故现场发生二次坍塌的消息,幸存者的事情提都没提。
你们不是要隔山观虎斗吗?我们不斗了,我回家睡觉去,你们不是都同意封存救援现场,不是都断定事故现场不可能有生还者吗?
那么就将这个笑话进行到底,最后咱们大哥不说二哥,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比谁好过,你看我热闹,我看你好笑。
陈铁虎最后将事故现场情况,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扬长而去。
永州党政办公室主任这回没有搪塞陈铁虎,两人的办公室确实有人汇报。
此时杜建学市长正坐在温重岳专员办公室里,他们刚接到办公室通知,陈铁虎到地委报告事故现场发生二次坍塌,倒没出现伤亡事故。
两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料到真发生二次坍塌,杜建学嘴巴发苦,说:“温专员,这下误会越来越深,怎么说都难以开释了。”
温重岳面无表情,说:“这还是误会吗?他回来可有主动向市委及地委汇报,直接赶赴事故现场,置组织于何地?陈铁虎有一点没说错,无组织无纪律。”
对温重岳的说词,内心里,杜建学并不以为然,金泽滔赴京前,因为常委职位的推荐,不要说金泽滔,就是他杜建学都觉得温重岳过于严苛刻板。
公安大楼倒塌后召回金泽滔,温重岳和自己一样并不知情,但将尚未到职的金泽滔列入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温重岳也没有提出不同意见。
再说,金泽滔回到南门,都已经后半夜了,他还怎么跟你汇报,不是已经通知地委值班室了吗?就这样被冠以无组织无纪律,杜建学都觉得冤枉。
关键是,明知道金泽滔在事故现场,温重岳并没有提醒他事故现场已经没有生还者,大规模救援可能导致二次坍塌。
现在果然发生二次坍塌,金泽滔心里的积怨可想而知,虽然尚没有反目成仇,但温重岳的种种举动,正常人都会心冷到底。
虽然温重岳此举也是为了利用金泽滔这个变数,放大陈铁虎的领导责任,最后达到让自己接替陈铁虎,顺利上位市委书记的目的,但想起来,他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温重岳铁面霜威,生人勿近的架势,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刻,仿佛万千众生,外人外物,都不足以让他动心动容。
杜建学心里是怎么想的,温重岳又怎么能不清楚,他一向眼里揉不进沙子,真如老爷子所说的,容不得别人对自己亲近。
几年前,他第一次出现在东源镇的通元酒店,因为敬酒的事,跟当时还刚参加工作的金泽滔有过接触,当时,他对金泽滔有些油滑的口吻就曾有过抵触,也有过类似的感慨。
但事过境迁,当时财税系统的普通一员,现在也贵为常务副市长,到现在,已经不是误会就能解释两人之间的种种过往纠葛。
京城范家并不看好金泽滔,政治立场不坚定,属于游走在各大政治势力之间的政治投机分子,家族对他缺乏信任,暂时没有将他列为下一步重点培养对象的打算。
换句话说,就是要求温重岳放弃对金泽滔的使用,目前家族正利用他的南门港区开发项目,已经有计划将南门港区列为第二舰队的备用军港基地。
这是家族利用军方范副部长的关系对温重岳最有力的支持,前提是接下来要重新物色负责港区开发的人选。
这才是温重岳对金泽滔不闻不问的主要原因,而这些深层次原因,他又不能对杜建学说明,或许这对金泽滔来说有些残酷,但这不正是成长的代价吗?
温重岳现在正考虑,怎么跟杜建学提出调整金泽滔的分工,港区建设方面最好让杜建学亲自分管。
公安大楼的突兀倒塌,打乱了温重岳的部署,现在看来,南门的政治格局还要等事故责任厘清后,才能真正明晰,到时候再讨论这个问题不迟。
温重岳摆了摆手,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若论工作能力和执行力,杜建学都要差金泽滔一大截,假以时日,必是自己大展宏图的重要助手,放弃金泽滔,虽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内心深处,他却仍有些愤怒,既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家族的。
温重岳和杜建学在议论金泽滔的时候,马速书记和王如乔部长也在闲聊着金泽滔。
相比温重岳办公室的死气沉沉,马速他们就轻松惬意多了,王如乔还是十分看好金泽滔,感叹说:“可惜了这个小伙子,倒是个可造之材,温重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刻板,凡事求完美,最后弄得鸡飞蛋打。”
马速却凝重道:“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温重岳对金泽滔过于意气用事,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但曲向东和杜建学都能甘心为他所用,温重岳这人能简单得了?”
王如乔有些疑惑道:“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变数,才是促使温重岳彻底放弃金泽滔的深层次原因?那就值得我们警醒。”
马速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小心在意吧,温重岳有京城的背景,我们不掺和外省势力和本土势力的争斗,但有一点,越海人,办越海事,做个纯粹的越海人,铁司令在永州发出这样的告诫,什么时候都不能等闲视之。”
王如乔说:“陈建华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伤亡人数至少达十四人以上,如果他早了解到有这么多人被埋在废墟下,恐怕早不参与这样的烂事。”
马速呵呵笑道:“我现在都怀疑,当初温重岳让陈建华帮忙到京城协调民政部关系,是不是早算到公安大楼会倒塌,借故把他支到京城。”
王如乔哈哈大笑:“乱花渐欲迷人眼,南门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温重岳和杜建学早就垂涎欲滴了,这次天赐良机,怎么也要把握住。”
马速说:“虽然我们可以认为,陈铁虎虚报事故伤亡人数,应该会有充分的理由搪塞,但事情就是这样,一错再错,就容易方寸大失。”
王如乔叹气:“两位陈姓同学恐怕都没有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想借着金泽滔脱壳,却反而被倒将了一军,这个变数还真有点烫手,一不小心可能就惹火烧身。”
马速摆摆手:“陈建华以为人在京城,既可以导演一场好戏,又能把自己撇清,孰料正是他站得太高,离得太远,却反而看不清楚,陈铁虎现在败象已现,我们向省里面求助的专家今天应该能到,最迟明天,就可以完美收官。”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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