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等人就在这奉天殿内,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不少官员,尤其是清流们都是嗤之以鼻,这奉天殿内的衮衮诸公,都是国之栋梁,谈论的都是什么国家大事,什么时候一个贱民能在这说话。
只不过碍于弘治皇帝的面色,实在是不好,也不敢发作而已。
王和说了很多,从来到西山,年老体弱的他被分到饭堂做做杂工,有的时候夜间在做做打更的更夫,一个月,倒是囫囵有些碎银,能让爷孙俩勉强过活。
家里的草房,是刚来西山时候,太子让那些壮劳力帮着修的,好歹也是能遮风挡雨不是。
还有自己的孙女,这平日里顾不上,开年以后,太子专门腾出几座房子,把这些个娃娃们弄去,还找了个秀才教着读书写字。
这些个女娃娃们,还专门找了几个妇人教着女工。
听说,有些个得病了的,还有汪神医看病,不收钱,说是大伙刚来西山,没什么银子,这药啊什么的,都是镇国府出了。
这这段日子过去了,再兽也不迟。
后来听说,收的也只不过是三瓜两枣,是个意思。
对了,还有啊,太子在西山,还开了什么邮局,给老家的亲戚们代写封书信,寄点东西,好歹也有个念想不是。
王和这几日说了半天,句句不离太子,无不是念着朱厚照的好。
听完以后,刘健等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在西山,太子,真的算是尽职尽责。
平心而论,就是任意一个县官,恐怕做的都不一定及上太子。
难道,在士林之中,不被人看好的太子,却在真正的民间,有这样大的声望?
竟是到了不知尧舜,而只知太子的地步?
何等可怕啊。
太子这么大方,最重要的,就是太子,舍得花钱。
一般的县官,手里能有几个钱,要干点什么,不得指望着自己辖区内的大户。
可太子,是真的有钱。
就像那看病不收钱,少收钱,开学堂,这七零八碎的,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最让人悲愤的是,在西山,太子不是赔钱,是挣钱啊,而且是大笔大笔的挣啊,挣的户部死脸都要插一脚进去。
不少人心里摇头,你们这些傻子啊,人家靠着你们发财,你们还感恩戴德啊。
弘治皇帝凝视着朱厚照,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在西山那大笔的进项如今已是算不得什么了,有一件比那百万家产更为重要的,就是他在西山,看见了太子的威望。
可以说,就靠着西山的威望,哪怕现在太子登基,即皇帝位,也完全可以把控局势的。
越是富贵大族,越怕的就是后继无人,子孙一代不如一代,那比入不敷出还要恐怖,要命千倍万倍。
这世上,还有比皇族还大的家族?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是自己的儿子啊,平时对他总是各种嫌弃。
隔三差五,有人前来状告太子荒唐之事,可哪里知道,在具体政务上自己,竟不如他。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大抵就是自己兢兢业业读书,好好学习,结果人家一个混子去了高中榜首,自己却是名落孙山。
可问题是,这个高中的,是自己的儿子啊。
最终,弘治皇帝的内心还是被喜悦所占据。
弘治皇帝回到龙椅上,大伙都清楚,陛下,要盖棺定论了。
果然,弘治皇帝手指着朱厚照:“太子,是朕的嫡长子,是储君,今日看来,乃祖宗之幸,也是天下百姓之幸!”
此言一出,算是一锤定音了。
弘治皇帝一句话都没有提华昶,又或者说,没有必要在提及了。
刘健率先跪下,高呼:“陛下圣明,殿下圣明。”
紧接着,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跪下,口中高呼。
不管怎么说,太子这次做的,的确是无可指摘。
“西山的管事太监,朕当初的确说了,太子可自选,这句话,百官也都听见了。
今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指摘太子,觉得太子昏庸,朕想问,若是昏庸,难道这西山几十万的百姓都会被蒙蔽,都不知道,谁对他们好?”
百官默不作声。
华昶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了,现在为了体现自己的风骨,保留最后一点尊严,自己主动开口,“陛下,臣………”
“朕没有在问你,”弘治皇帝言语间丝毫不掩饰的嫌恶,“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自己心里清楚,今日之事,要写入邸报,广告天下,要让天下人知道,诋毁储君的那些卖直取名之辈,是何嘴脸。”
弘治皇帝直接上升了高度,整个事情的意义也都完全不一样了。
此举,颇有杀人诛心的意味。
华昶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头脑嗡嗡作响。
一些清流兔死狐悲,本来以为此举定是天下知晓,没想到,是天下人知晓了,不是清名,是恶名啊。
谢迁有些不忍,虽说这华昶所作所为颇有些让人不齿,可毕竟,给事中的职责所在,陛下此番处理,的确是有些过重了,有失公允清名啊。
岂料,别看刘健上了年纪,可老当益壮,余光看着谢迁有所动作,立刻不动声色的将其拦住。
刘健哪里看不住陛下此举的意思,陛下,这是故意的啊。
文官之间的互撕陛下是乐见其成,可要是涉及太太子,陛下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了。
还想不痛不痒,做梦。
“朕今日在说一遍,西山,镇国府之事,由太子决断,无关人等,不得干涉,都听清楚了吗?”
“是,陛下。”
“太子,这京师外的十数万百姓,朕都交给你了,务必不要出什么大乱子,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父皇放心,”朱厚照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朱厚照上前,对着王和等人交代:“来来来,回去告诉大伙,本宫没事了,让大伙都散了,散了,回去吧。
今天,算是麻烦大伙了,回去告诉谢步东,定席,吃,今天就当是带薪休假了,今晚上,大伙吃好喝好,往死里造,账上出钱,明白了不?”
“唉,唉,太子爷,明白了,小的们都明白了,小的回去,这就告诉乡亲们,太子爷没事了。”
几人一边答应着,一边想起吃席,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流口水了
百官都是瞠目结舌,太子这样,真是,地主老财的做风啊。
弘治皇帝也有些呆了,这,朱厚照这厮,这真是简单,直白啊。
退朝以后,每个人面上各不相同,今天这早朝,还真不一般啊。
朱厚照到了城墙上,在赶来的张懋,牟斌等人的陪同下,本来以为这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卒有些夸张了,等面对这人山人海的百姓,朱厚照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一次玩的有些大,他是没有真正见识过人潮的力量。
人民,就是天啊。
朱厚照傻乐,对张懋说到:“张国公,本宫可算是脸上大大的有光啊,不是吹牛,要是王和那老头再夸张一点,本宫的功绩只怕要直追始皇帝了。”
张懋像看智障一般看朱厚照,王和是谁?什么功绩?
不过出于好心,张懋小心翼翼提醒到:“殿下,始皇帝二世而亡,这,有些………”
“……”
朱厚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摊手:“没事,反正本宫现在没儿子。”
说真的,就是自己没儿子,自己才敢这么有种。
没儿子,我死以后,以后的皇帝朱厚熜,关我屁事,我管交给你的江山什么样子。
我死以后,哪里管什么洪水滔天。
话虽是这么说,可朱厚照自己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自己已经发现的之前史书上没有过的东西了,万一,万一,历史上朱厚照没有子嗣是因为那个娄太妃呢。
现在自己及时止损,搞不好,自己能有呢。
就是自己先天不行,自己老子不是还行嘛,他努把力,自己有个弟弟,这皇位,给自己弟弟总比给堂弟要好啊。
朱厚照做出个决定,“本宫要亲自前去,劝百姓返回。”
自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都是反对。
要知道眼前十几万的百姓,虽说都是西山的百姓,受了太子恩惠,对太子感恩戴德。
可这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出了些什么事情,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歹人什么的,太子要是有一点点的事,那都是不可估计的损失。
张懋率先反对,“殿下,百姓众多,万一有何事情,这,老臣以为,还是老臣代殿下前去吧。
朱厚照不答应。
没办法,张懋退了一步,“既然殿下执意去,老臣这就去点两千骑兵,再有牟指挥率领锦衣卫护卫殿下前去如何?
“不行不行,这些你们都不行,本宫可是他们的恩人,你们都比不了,放心,放心,百姓们都是很知恩图报是………”
最终,张懋亲自皮披装上阵,牟斌也是一脸神色紧张,一直将手放在刀柄处,以防不测,护送着朱厚照前往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说实话,朱厚照等人刚刚前往人前,便瞬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所包围。
张懋和牟斌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这时不知有人是看到了朱厚照身上的龙袍,还是认出朱厚照。
不知是谁先开口说了一句“是太子”,紧接着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太子的声响掩盖住了一切,震耳欲聋,紧接着密密麻麻跪倒一片,让牟斌,张懋瞠目结舌。
紧接着,两个人哭着奔向朱厚照。
来的人正是谢步东和刘瑾。
二人一直躲在后面,心神不宁,直到听到有人喊着太子,便知道太子已是安然无恙。
两个人都是喜上眉梢,对视一眼,竟然高兴的哭了起来,
对于刘瑾来说,太子是天,太子权力越大,相对的,他这个管事太监的权力也随之越大。
而对于谢步东来说,太子更是他未来一切的保证,是他的依附啊。
他自然不相信那些个官员能将太子如何,可若是太子真的只读书,返回东宫以后,那在西山的一切,没有太子,如同无根之水,谢步东就能保证,不久会被人瓜分殆尽。
面对朱厚照如此败家的行为,谢步东一点都不心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太子没事儿,他谢步东就依然有用,花掉的钱,自己以后依旧能挣回来。
谢步东乐滋滋地应下命来,就进城前去置办起了宴席。
而刘瑾则是将各个里正保长召集在一起,传达了朱厚照的命令,让大伙儿回去。
于是浩浩荡荡的十几万人重新开回西山。
京师,小巷里。
“小姐,小姐,奴婢刚才打听了,说是城外十几万的百姓,都是要什么保国本的,之前那阵声响,可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怎么了”,小柔从外面溜回来,兴致勃勃的给顾如薇汇报着。
顾如薇面色有些吃惊,她之前有些心惊的厉害,还以为怎么了………
原来是这么个事,殿下,还真的有本事啊………
今儿,张皇后也是不安的在寝殿里来回走动。
外朝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听说今天有臣子对照儿发难,她这心,就一直提溜着。
照儿多好的孩子啊,他们这些个做臣子的,为难个孩子做甚,不就是一个汪直嘛,至于嘛。
一早开始,他就在等,等着有什么消息传来。
可是,没有等到儿子进宫的消息,却是听宦官急匆匆的来道:“娘娘,娘娘……公主殿下……摔伤了。”
张皇后顿时吓了一跳,一脸大惊失色:“什么?”“是在宫门口。”宦官几乎要哭出来了:“公主殿下想要出宫,奴婢们阻拦不住,说是今日太子会进宫来。
可公主殿下非要出宫去见太子殿下,结果一个没留神,就………”
张皇后既生气,焦急又担忧地道:“废物,废物,一群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太医,太医呢?”
“已去看了……”
张皇后便道:“本宫亲自去看看。”
她放心不下,却是正好她要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朱秀荣竟是来了。
只是破了些皮,其实并不严重,御医给上了药,可太医院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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