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等人早早就在等候,见马车徐徐而来,停下之后,纷纷拜下:“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见过殿下。”
马车上下来里的弘治皇帝让众人平身之后,然后小心翼翼的扶下张皇后和朱秀荣。
众人一看,又是吃了一惊,今天什么日子,一向深居宫内的张皇后和公主殿下都出宫了。
众人顾不得迟疑,再次拜下。
张皇后倒是很有母仪天下的范,含笑让众人起身:“诸位卿家快快免礼,前朝之事,多亏了诸位卿家帮衬辅佐陛下,本宫在这里,先是谢谢诸位大人了。”
张皇后这番话说的极为巧妙,众人连连说是理所应当,臣子本分。
要知道,张皇后和前朝的大臣一直以来其实都不怎么对付。
一来是以前张家兄弟二人太过不要脸,大大小小的荒唐事做的多了,得罪了不少人。
但张皇后,又是个护犊出了名的主。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就是前朝希望皇帝多多广纳后宫,子嗣繁衍,枝繁叶茂。
可陛下,偏偏又是只有皇后一人。
这,就没有难免让大家觉得,皇后善妒……
哪怕是皇后公主,可也毕竟是女眷,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很快弘治皇帝就让张皇后和太康公主进去歇息了。
弘治皇帝还悄声吩咐了朱厚照,看看有没有女眷什么的,去和皇后解解闷。
朱厚照一脸大囧,最后只能让田夫人去了。
二人走后,刘健也问出了大伙心里的疑惑:“陛下出了何事,如此紧急?”
要知道,这还是在休沐啊,大过年的,一家老小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
结果,府上就来了宫里的人,说是陛下口谕,让去西山接驾。
这下子,什么事情那也得放下,拼了老命也得往西山赶。
此时,朱厚照倒是在一边开口:“哟,各位大人看这样子,定是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穿的又厚实,定是热了。
来,先吃点水果解解渴,待会说。
刘瑾,刘瑾,滚出来,给各位大人上水果……”
“来了,来了”,刘瑾兴冲冲的拖着个盘子,上面摆好了切好的西瓜。
这下子,饶是见多识广,什么没有见过的众人也都傻了眼。
弘治皇帝取来一块,说清楚了来龙去脉,最后大手一挥:“先吃,吃完了,再去看看太子什么所谓的大棚。”
说罢先是吃了起来。
众人见状,也都小心翼翼取来,小口吃着。
不得不说,还真是爽啊。
吃罢以后,也到了重头戏了。
朱厚照在前面引路,还一边讲着自己灵感来源。
早在唐代时期,就已经有人在温泉边的地上种菜,每年有些大户人家,用地龙种菜,这给了朱厚照启发。
实际上,就是温度的调控。
朱厚照说起了自己的得意之作,边说着就到了大棚前。
众人虽是点头,可都不发表评论,对于他们来说,眼见为实的东西尚且不敢全信,更别说现在就是只凭借着朱厚照的一张嘴。
恐怕在座的众人,也就只有朱厚照和刘瑾算是下过地的。
对了,最多加上个弘治皇帝,每年春耕,为了表示朝廷重视农耕,总得拿着金锄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刨上几锄子,已作天下人的表率。
直到看到大棚里翠绿的瓜藤上还未摘下的大西瓜,众人总算是眼见为实。
在惊呼神乎其神的奇迹之后,刘健作为首辅,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其中的不一般。
“殿下,此举,是否可以推广?”
刘健小心翼翼问道。
要知道,如果只有西山能种,那其实和祥瑞没有什么太大的两样,可要是能够推广,其中的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西瓜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时候长出来的。
只在西山长出来没啥,可若是可以在其他地方也能长出来呢。
如今,眼见为实,甚至他们还吃下肚了。
刘健的心思,自然也就活泛起来了。
朱厚照斩钉截铁:“能”,只要有足够的玻璃和煤,就能铺开。”
刘健握紧的拳头一松,好像什么落了地,转过头一脸肃穆的弘治皇帝说到:“陛下,殿下此举,造福苍生社稷,立下大功,若是真的可推广开来,不可限量啊。”
弘治皇帝震撼了,不过眨眼间眼里放出异光,明白了刘健的话。
其余人也是点点头,看得出其中的份量,自然是带着期待。
只有朱厚照一脸白痴的样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说是夸自己,可这和苍生社稷有啥关系,不该是夸我仁孝吗?
弘治皇帝心里不由感叹,刘公终究是老臣谋国,真是一眼看出底细啊。
弘治皇帝即便是披着貂裘,也是觉得有些寒意,“外面天寒地冻的,莫冻坏了,先进屋去。”
进了屋内,这才是真真的,家徒四壁。
刘瑾早就麻利的生好了炉子,有了暖意。
弘治皇帝赐了座,萧敬忙着下去泡茶,顺便给诸位大人都来了杯茶。
弘治皇帝倒是很满意,只要越是破破烂烂的,越是简朴,大抵在弘治皇帝眼里,就是艰苦奋斗,就是好事。
一坐下来,刘健便是迫不及待的说出了想法。
要知道,按照太子说的,只要有了这大棚,基本上大部分都瓜果蔬菜都能种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最简单的来说,京师的瓜果供应大大提高啊。
要知道,之前就是有钱,你都没地去买啊,总不能顿顿都是萝卜白菜咸菜疙瘩吧,那岂不是要把人烧死。
自家烧地龙种菜的,那种壕奢,天下又有几人啊。
虽说有运河粮食不缺,可吃得饱可吃得好,截然不同的,顿顿的鸡鸭鱼肉,有时还真的比不上一碟黄瓜。
若是再往大了说,每年冬天闲置的土地有多少?整个北方不多说,几千万亩地那是有的。
之前户部上过书,辽东的土地一年闲置有半年之久,北部的各地,无论是山西,还是顺天府,都有四个月往上的时间。
在农业为本的时代,农业生产占据了绝对的地位,每年有时间闲置土地,就意味着没办法增产,这是不可容忍的。
以前是不可能,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心思活络起来了。
若是真的推广开来,每年就是种出的瓜果蔬菜,那也是笔天文数字啊。
可这样一来,有一个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
成本。
煤倒是好说,可玻璃那玩意,他们刚刚看了,那好像是透明的琉璃啊。
那玩意儿,就是个天文数字啊,你要是富家大户搞一搞,种个一两亩都也没啥,可要是真的想普及开来,种的还不如成本高,岂不是何不食肉糜了,非要弄出天大的笑话不成。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朱厚照身上。
没辙啊,这毕竟是太子弄出来的,最熟悉的也就是太子了。
朱厚照假模假样的思考一会儿,“如果在西山招募人手开一个玻璃厂,一万两银子就可以开始投产,到时候就算亏一点,原价的话,一亩地的话,大抵也可以成本在一钱银子一下,再往后的话价钱,还能再往下压一点。”
这个价格,说实话,不高,不说是都能用得上,不过不少人也可以负担的起。
再说了,玻璃这种玩意儿,一点流水线生产,规模效应下,其实是很廉价的。
这个数字,的确出乎了所有人都意料,这价位,的确很低了,看来镇国府要补的亏空不少啊。
弘治皇帝和刘健也纷纷表态,工匠什么的,都由內廷和工部出了,减少些镇国府的亏空,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议完此事之后,接下来,弘治皇帝眼见人都来了,顺便也议议别的。
朱厚照对接下来的没有兴趣,也就偷偷溜了出来。
另一边,张皇后竟是和田夫人聊的竟是十分投机。
一开始田夫人听说有女眷来了让她作陪,可万万没有想到,来的竟是大明皇后与公主。
结果一进来就是面色巨变,急忙拜下。
张皇后知道田夫人身份,念在汪机妙手回春,救命的恩情上,上前将其搀起,嘴里还念着:“不必如此多礼,多亏了汪大夫啊,否则秀荣还真可能说不准要出什么事,本宫也是出身普通人家,自是知道知恩图报。”
田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不切真实。
聊了一会儿以后,田夫人才发觉这位皇后娘娘还真的是平易近人,怪不得能有太子这般温良的子嗣。
渐渐的,田夫人也放下拘束,畅所欲言起来,聊到了当初殿下初来南京,竟是沦落到无钱吃饭所住之地,一个寻常的葱油饼竟是吃的津津有味。
田夫人还笑言,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小小年纪走了从京师来到南京来求药的娃娃,竟是太子。
张皇后听罢以后,悠悠有些落泪:“本宫的儿子本宫知道,这一路上定是受了不少的苦,不是为了秀荣,他也断然不会如此的。
陛下那几日也是急得不行,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本宫这个当娘的,怎么放心的下啊。
看着照儿大了,陛下也说,越来越有太子的样子了,本宫倒是觉得,还是之前最好,每日本宫都能看见,哪怕贪玩了些,在坤宁宫上窜下跳,不碍事,不碍事,本宫心里高兴啊……”
张皇后今日算是有感而发,漏了真情,平日在宫里,也没人能说个知心话,今日倒是说了个痛快。
一旁的朱秀荣瞥嘴抱怨到:“皇兄要是在宫里,一定,一定,对,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张皇后嗔怪的看了眼朱秀荣,“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你皇兄去求医,你还能在这抱怨?
你还说?不知道谁在你皇兄出宫移居东宫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你皇兄大腿不让人家走。
以前不知道谁见你皇兄罚跪,不让吃饭的时候,路都走不稳,去给你皇兄偷偷送吃的,还真以为糕点藏在袖子里你父皇看不出来?
前些日子啊,不知道谁看见你父皇和皇兄不对付,去找你父皇求情。”
朱秀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田夫人有些瞠目结舌,平日里戏文里写的,皇家何其规矩森严,就是大户人家,不也是有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可现在看来,皇后娘娘还真是真性情啊,天下最为尊贵的一家,倒是如同平常人家一般。
田夫人打开话匣,也聊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张皇后一听,便让自己的心腹太监去包了两封红包,就算是长辈给的。
此时,吱扭一声,门开了,闪过一个人影。
进来的少年笑得灿烂:“母后,田姨,妹子。”
张皇后见是朱厚照,故意没有好声好气说到:“你不和你父皇在那,来这做甚?刘公他们走了?”
“没呢,父皇和刘公他们在议些别的,要些时候,儿臣看没什么事,就来看看母后。”
朱厚照一脸贱兮兮的笑着,张皇后自是清楚为何。
“好了,快点坐下,还跟个猴子一般”,言语间虽是责备,却是满满宠溺,“饿了没?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睡着就把个梨塞到朱厚照手里。
朱厚照接过以后大快朵颐,“母后这一说,儿臣还真的饿了。”
弘治皇帝这边,总不能让人家白白跑一趟,弘治皇帝大手一挥,得,一人一个西瓜,带回家,尝尝鲜。
众人千恩万谢,最后萧敬亲自将诸位大人送出去。
萧敬回来以后,“萧敬,太子呢?”
“回陛下,殿下应该是去陪娘娘和公主殿下了。”
“行了,朕也过去吧。”
“是”。
很快,弘治皇帝寻到了张皇后和朱秀荣,还有个妇人在一边,却不见朱厚照。
“皇后,太子呢?”
田夫人眼见龙袍男子,脑子里和浆糊一般,皇帝,皇帝……
还未等反应过来,身子就匍了下去:“民妇,民妇见过陛下。”
“陛下忙完了?快坐下歇歇,照儿说是有些事去做,这位是汪大夫的夫人,是照儿特地请来陪臣妾说话的。”
听到是汪机的夫人,弘治皇帝的面色缓和不少,让其免礼平身,言语温和不少。
可就是再怎么温和,田夫人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抖着,那也是天子,何人不怕啊………
聊了几句,大约半个时辰,朱厚照不知从哪里回来,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马车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外面的萧敬传来颤抖的嗓音:“陛下,外面,外面………”
弘治皇帝掀开车帘,不知何时,除了路边,目光所到的两侧雪地上,密密麻麻不知跪满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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