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懂了他言外之意是她骗了他,冷笑着勾唇:“你好记仇。”
“是有点吧, ”怀礼笑了笑,起身站直了, 环视一圈儿这个画廊, 又看着她, 问,“你和他很想要这个画廊?”
南烟眼角一挑, “我说想,你会让给我?”
他却并不十分在意似的, 垂目,在调色板继续替她调着颜料,淡淡道:
“我以为你们应该早就开了。”
南烟觉得好笑。
“难道你在北京看到画廊什么的,都会进来碰碰运气看看我在不在?”
怀礼抬起头, 唇角仍笑意淡淡的。他要递给她调色板, 余光忽然注意到不远一道人影正接近他们。
他悠悠瞥那边一眼, 又趁势低了身。
靠近她。
“毕竟你骗我了。”
南烟接过去,心底嗤笑。
这一刻,忽然发现他这个人还挺有胜负欲的。
别的事他云淡风轻好似从不在乎输赢,不过是因为他的人生从来没输过。
而她事事都很在意输赢,却是因为她的人生到现在都几乎没尝过赢的滋味儿。
“怎么,你是想找我讨回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杳然而至。
南烟心猜应该是徐宙也来了,她便笑一笑,看着他的眼睛,对他一字一顿地道:“离我远一点,小心被揍了,我可不会帮你拦着。”
怀礼鼻息微动,只是笑。
而后轻飘飘的一声落入她耳,“嘴巴好坏。”
这时他手机也响了,于是他起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外套,双手落在口袋,转身离开。
徐宙也瞧见了怀礼便气势汹汹地过来了,拧紧眉头,刚暴躁地朝他“喂——”了一声。
怀礼却是食指放在唇上点了点,对他笑了一笑,好心地提醒他这里禁止大声喧哗似的。
然后慢条斯理地接着电话,徐徐低沉的嗓音随步伐走远了。
这一拳闷打在棉花上,徐宙也胸口都闷足了气。
南烟仍悠然自得地画着画儿。徐宙也想了想他们估计也没发生什么事,她唇上口红还完好,倒是毫发无损。
徐宙也不想质问,望向画廊已是空荡荡的旋转门,只有点烦躁:
“怎么哪儿都有他——”
南烟轻哼,“他故意的。”
面对自己曾经的作品终于能找到一些感觉了,时候不早了,南烟收了笔,决定今天就到这里。
她去一旁收拾东西,对徐宙也说:“我还以为你会晚一点过来。”
他中午出门去找冷泠。
出了昨晚那种状况,他总要请人家吃个饭道个歉的。南烟本来也想去的,但她终究与冷泠不算相熟,徐宙也说还是他去比较好。
他什么都为她扛下来。
“太远了,”徐宙也坐下来等她,说,“吃完饭又和她几个朋友帮她收拾了下美术馆,过来就这会儿了。”
本想饭后就来找南烟的,但他也不好拒绝。
毕竟有错在先,他欠着冷泠一个人情,她苦心经营那么久的美术馆因为他都要被冷嘉绅搬空了。
南烟背好了画板,过来亲昵地趴在他肩膀,戳一戳他脸颊,“没生气吧。”
徐宙也蹙着眉头,“……我生什么气?”
“那就好,”她便起了身,“我们回家吧,我好饿啊。”
“……”
徐宙也跟着她大步向外走,手臂一扬就挺霸道地揽住了她肩膀,拥她到怀中,气也消了些了,“过两天冷泠说她在学校有个美术讲座。”
南烟嗯了声。
她手指勾住他搭着她肩膀的手。
徐宙也低头看她,她好似在等下文,于是他一五一十地补充:“——她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带上你,还有在她美术馆认识的几个朋友。”
“我就不去了吧,我昨晚给她爸骂成那样……”南烟挺不好意思,她抬头对他笑,“你去吧,玩得开心一点。”
一晃出了门。
南烟下意识去找徐宙也的摩托车停在哪里,忽然注意到画廊斜对面一座装修十分精致气派,占地面积挺大的建筑。
是个婚纱店。
门前。
男人手捧一束巨大丰盛的红色玫瑰,婚纱店的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将装着婚纱的盒子递给他。
他打开车门把东西放上他那辆黑色奔驰,长腿迈入驾驶座,离开了这里。
南烟视线才是一顿,肩膀便被徐宙也轻轻转了个方向,他自顾自地道:“你不去那我也不想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不过我外公以前在那里教过书,还是挺想去看看。”
南烟笑:“冷泠是教授?”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话题止于此。
路上又聊了些别的,关于冷泠,关于冷泠的美术馆,关于他今天的饭局,南烟都只将冷泠当做他的一个普通朋友问起而已。
徐宙也其实早就意识到,南烟好像从来不会吃他的醋,从不会认为他和别的女人会有些什么。
她一向很放心他。
可是他却很吃怀礼的醋。
以前,现在都是。
怀礼多看他的南烟一眼,他都要爆炸。
而怀礼明显意识到了,还偏偏频频来招惹。
老晏从疗养中心搬回了原来的房子。
房子老了却耐不住地方好,去年小区新做了周围的绿化,从二层阳台望下去,远处人造湖波光粼粼,绿植如被,采光和风景都好得不得的了。
这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怀礼今日回来上下望了一圈儿,很是怀念。他十二岁那年独自从港城来北京,一直住在这里。
老晏午休起来,房内开了加湿器,稍稍能过滤闷燥的空气。
医生嘱咐了不能开空调,北京的夏一向冗长,燥热要蔓延到秋季中旬才会稍有凉意,所以每年这时都很难熬。
老头是个暴脾气,去年还嚷着这夏天这么热让他一命呜呼了算了,可谁知他的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几次常规检查下来都没有大碍,精神也越来越好。
晏语柔要买画廊的事儿本想真正拿下来了再告诉老晏,别让老爷子提着一口气又给她否决了。
可谁知怀蓁昨日“闲聊”时多嘴谈到了此事,生怕她拖累她的好侄子怀礼再像上回那样挨老晏一顿骂似的。昨天老晏听说了,当即就决定今天去画廊看一看,到底值不值得买下来。
司机老陈的妻儿在老家有了事需要照顾,前几天就回去了。怀郁开车来接老晏,怀礼陪同。
晏语柔闹了脾气没来,只叫怀礼陪着老晏去看。她可不想老晏絮絮叨叨的,她平白遭一通脾气。
一百多万的事情,又不是四千万。
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还当她是个没法自己做决定的孩子似的。
老晏近三年几乎都在疗养中心度过,许久没出这么久的“远门”,发觉哪里与自己记忆中不一样了,便去问怀礼和怀郁。
怀礼耐心,怀郁倒是不疾不徐地调笑:“爷爷,您这出趟门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不至于吧?”
老晏说:“你还说呢,上回那个拍卖会,那副画60万买回去我实在觉得亏了,没有当时好看了,柔柔还说值得,一直叫我拍。”
老晏又对怀礼道:“怀礼那晚来晚了,要是他在我旁边,我也不会白白花掉60万呀——”
怀郁后视镜瞧怀礼了眼,开着玩笑:“爷爷,你这就错了,我哥看到什么只会说‘好好好’,他没兴趣的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你从他嘴里可听不到一句‘不喜欢’——你说是不是啊,哥?”
怀礼正拿ipad浏览上海分院发来的材料,他只是笑,也不否认。
蓦地手机震动了下。
陈舒亦的微信。
他扫了一眼,没回复。
拿开手机,视线继续集中在平板屏幕。
画廊转手的事儿因了老板出远门暂时搁置下来,晏子谦近日在北京,兄妹俩今天下午便一同出去了。
老晏下车还在骂俩白眼狼,絮絮叨叨着趁画廊转手前淘一淘漂亮的字画儿艺术品什么的,要是柔柔接手了这些东西都得败家似的变卖掉。
晚了几日没回上海,积攒了很多工作消息,怀礼陪老晏和怀郁上楼参观时注意力还在手机上。
上方还在弹消息。
这里展览的东西确实没几件值钱的,老晏喜欢搞收藏,懂点艺术皮毛,便指指点点的,没能入他眼的。
直到二层参观到一半,突然驻足。
怀郁先大惊小怪起来,开着玩笑:“——哥,这画儿不会是画给你的吧?”
老晏也注意到了,跟怀郁一起笑呵呵的:“还真是!我这老花眼啦——差点儿没看到。”
怀礼没抬头都知道说的是哪一幅。
他闲适地倚住二层栏杆儿,长腿疏懒地交叠,淡淡地笑着应:“只看到了个名字就觉得是画给我的?”
“那说不定呢——”
女人也没少送给过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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