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了那条扔在床上的毯子,下面是她的手机。
好几年前的款式了,看起来用了很久,四处边缘磕出小坑。屏幕上一道狰狞疤痕,随着他电话中的忙音,亮起了,显示他的来电。
备注很简单,是他的名字。
他给她的微信备注却是,宝贝。
“——怎么样?”怀郁也跟进来,见怀礼拿着一部手机,“她今天没带手机出去?”
怀郁心底还有点怀疑这是她的预谋还是什么的,为了某些不纯的目的。
但又暗暗惊惶一瞬。
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
外面雪这么大。
“他们走了吗?”怀礼转身朝门外阔步走。
“——你要跟他们一起找啊?雪这么大,疯了?”怀郁简直不可思议。
怀礼没说什么,径直下了楼。
joseph他们准备出发了,他也紧跟其后。joseph看到他还挺惊讶,nce,你也去?”
“一起。”
怀郁也跟上,“我也去!”
joseph熟悉这里的路,开了辆重型越野,在雪中穿行。他絮絮叨叨地说:“rita昨晚说在雪场看到风景不错,我今天就带她去悬崖那边画画了……”
这么大的雪,又在悬崖附近。
joseph担忧又后悔,“不应该带她去的……雪太大了,很难看清路……实在太危险了。”
怀礼望窗外汹汹雪势,思绪一时迟滞。
几乎不敢想象可能发生什么。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问joseph:“那里景色很好?”
“……对,平常人很多。”
“还有哪些地方下了雪风景很好的?”怀礼思索着,“我们都去找一找。”
“没问题。”
“有手电筒吗?”怀礼问。
“有。”
“几个?”
“四个。”
“给我一个,”怀礼顺手又递给怀郁一个。
怀郁听怀礼安排着,还想说些什么。
却终究说不出了。
从民宿出发到今天joseph送南烟去的地方并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因了雪路湿滑,又遇一个冗长的下坡,走得小心翼翼。
到了地方,他们即刻下车,又去找了一遍。
joseph几个俄罗斯人一下车便大声喊起了“rita”这个名字,怀郁带头喊着“南烟”,旁人纷纷模仿,能多大声就多大声。
怀礼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沿着民宿周边的篱笆观察了下周围。远百米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一处黑漆漆的山崖。
陡峭险要,望一眼就令人倒吸凉气。
“那里一般禁止游客过去的,”joseph后悔地说,“今天我也提醒过rita别去那边的……”
但是很多摄影师和画家来采风都会在那周围徘徊一二。
怀礼拿着手电筒,径直走过去。
“——怀礼,你干嘛去!”怀郁喊。
nce,你别去那边——”joseph也朝他喊。
怀礼走得很小心,雪下的汹烈,四周遍布的脚印被一层层盖住了。
看不清了。
在山崖边三四米的地方驻足,手电开到了最亮,朝悬崖下探照,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冒出雪被的杂草仍野蛮向上,并不像有人跌滑坠崖的迹象。可周边没生野草的地方,又被雪一层层地覆盖住了。
风很大,人在雪中几乎无力伫立。
joseph和怀郁朝他连声地喊:nce——回来!别去那边!”
“你别滑下去了!回来啊——”
雪幕厚重,怀礼望着那处悬崖,眼睫上落了层冰凉雪霜,微微颤了颤,不敢再多想,匆忙回了身。
不留神趔趄了一跤。
心脏狂跳。
满是恐惧。
joseph紧跟了他:“我还知道几个风景不错,画家们常去的地方,但是路都很难走,我们恐怕开不了多远的车,得步行过去了。”
怀礼来之前joseph已经找了很久了,懊悔又绝望,“要不要找救援队?通报他们有人失踪了……”
怀礼抿紧唇,“再去问问居民吧。”
“都怪我……不该带她来这里的。”joseph无比后悔。
怀礼想说什么,喉中却如同哽住了什么。
不是joseph。
是他带她来这里的。
是他带她来的。
她本来要去看画展的。
也许是真的要去的。
不是假的。
他为什么现在都还是下意识地怀疑她呢。
虽然他向来莫不在乎那些半真半假,当时她说他要来俄罗斯,他也只是以为已经有谁透露给她了他今年的冬假安排。
可却又暗暗地在想,她那么喜欢画画。
不是假的吧。
不是假的吧。
问了一圈儿居民,还是一无所获。joseph他们那会儿就来问过了。
一轮寒月悬在头顶。
来这里采风的人不少,出事的也有。每年在暴风雪中也有失踪事件发生过。joseph一家信基督,在胸前连连划十字,祈求保佑。
车停在大路旁,周边就都是小径了。找了几处地方,地势几乎都差不多。积雪厚重,山路曲折,要走的万分缓慢才不至于滑倒。
怀礼打着手电筒,观察周边地势。心底有个声音,也随着joseph默念的祷词期盼,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千万不要。
这里下去是个很长的浅坡,四周灌木丛生,枝叶凋败,施展开张牙舞爪的长刺。
怀礼打着手电望下去。
视线微微一滞。
“rita——”
“南烟!”
“——rita!”
“rita!”
“南烟——”
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此起彼伏,回应他们的只有风雪的呼号,冰冷的回音自丛林深处飘荡周旋回来。
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怀郁也着急了,颤着嗓音,“要不然叫救援队吧——哎怀礼,你下去干什么!!”
风雪如冷刃,怀礼身体向后倾,小心又缓慢。
用脚在这条冗长的雪坡上根本无从行走,他依着惯性寸步向下滑,蓦然想到昨天在雪场,她从雪坡上滑下。
张扬飘飞的红色头发映着夕阳,俏白的脸上满是笑容。
见到她很多的好像都是笑容。
落在他怀中,哭也像是在笑。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时常让他分不清何时真,何时是假。
昨天却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开心。
她对着他哭,却是真的开心。
下面雪更厚,雪被遮盖,露出一角黑色的什么,像是谁的衣角。
不是衣服吧。
她不喜欢穿黑色衣服的。
至少他没有见过。
“别下去了——下面是悬崖!”
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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