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度过了二十几年来最为艰苦的一个冬天，虽然难熬，但是分发粮食的行为，让三清观以及山脚下的小村子都勉强熬过了冬天的洗礼。
而这年春天，老道也慢慢的开始教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再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而是开始教这两位徒弟感受炁。
按老道所说，这世界上修炼门派其实五花八门，但万般变化，最终还是要回归到炁上。
炁是一切的基础，最多就是叫法不同而已。
但这还是和白祈所想差别慎大，每天的打坐运气，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唯一的差别还是身体越来越强健。
白祈几乎也分辨不出这是自己一天天的长大的效果还是打坐的效果。
清灵儿也是一样，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这小丫头倒也真是心大，好像这大半年来从没见她烦恼过什么事情。每天似乎都是笑容挂在脸上。
闲下来就追追蜻蜓，逗逗青蛙，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反观白祈，每天都在琢磨着老道教的这些。
这些东西现在对于白祈来说，还十分模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东西似乎很不一般，但他就是掌握不了其中的门道。
他不明白老道那种隔空取物是怎么做到的。
这世界看似充满不一样的东西，却又好似没有，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想太多了。
老道也能看得出白祈在思考什么，但是老道全然不顾，还是每天抱着一壶茶，一坐就是一天。
偶尔还能有那么一两个走山的脚夫进道观上柱香，有的可能还会留一个铜板，更多的则是拜一拜就走了。
而老道几乎也不下山，白祈曾多次提及想下山看看，都被老道拒绝了，导致白祈到现在都对这个北离国没什么概念。
只是偶尔听老道讲一讲他年轻时的小故事，老道的故事明显有缺，但白祈也不追问，毕竟问了老道也会搪塞过去。
这些日子里，白祈每天就是练练剑，打打坐，扫院子挑水，听老道讲经。
这天晚饭过后，白祈正在院子里练剑，老道时不时的指导两句，山风每每吹过，白祈都觉得似乎有股说不清的力量蕴含之中。
似乎这风一吹来，总让白祈感觉，老道教的剑法，居然能和风共劲，无论是迎着风挥舞，还是逆着，这风都能成为借力。
正练着剑，就听见道观外有人问话，问这道观里有没有人，听着这人说话文邹邹的，显然是个读书人。
老道给这书生开了门，模样就和白祈想象中的一样，背着个书箱，穿了一身的麻布衣，一进门就是俯首作揖，倒也真是礼数周全。
这书生说自己是要去赶考，错算了这天青山的大小，无奈之下只能寻来这道观希望借宿一宿。
老道则没说什么，给书生让出了一处厢房，书生三番道谢，老道则只是摆摆手，又坐在摇椅上抱着茶壶。
白祈则是领着那书生去了厢房，还给那书生端了盆水来，说实话白祈想和这书生聊聊天，想知道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
那书生看白祈迟迟不离开，大概也知道白祈想干嘛，“小道长，你想问些什么吗？”
白祈眼中一亮：“善人，我自打记事起就在三清观了，我想问问这山外面是怎么样的地方？”
书生卸下书箱，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么宽泛的一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思索再三说：“这外面吗…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反倒可能还没有这道观里自在。”
“善人，这外面的人，可有会仙法的人？”这才是白祈最为关心的问题。
书生挠了挠头：“仙法？你是说那些修士？倒还真是有，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些江湖骗子，我倒是听人提起过，有那么几个专门修练的门派。”
“这世道古怪，好多人都说有妖怪作祟，说专门有人养了妖怪，专门为了为祸世间。”
“小道长可要好好修习道法，将来长大了，下山保一方土地可是功德无量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没聊出什么东西，这书生从头到尾只把白祈看做孩童，当然聊不出什么。
白祈索性去找老道，就说那书生告诉他外面大妖为祸世间，到处都是修习仙法的人斩妖除魔，问老道知不知道。
老道则只是闭着眼靠在摇椅上，听完白祈的话笑了起来说道：“小子，若真是如此，他一个贫弱书生，赶考还怎敢走山路而不是官道啊？”
“他何敢一人独自走山，且不论妖魔鬼怪如何，单说山野土匪就够他受了吧。这世道要真是乱成了这样，就算这偏僻的三清观似乎也得不了安生吧？”
“你多学学你师姐，每天都无忧无虑的不也挺好，你非要琢磨那着有的没的，何苦为难自己。”
白祈有些失望，没说什么自顾自的走了，来到后院就看到清灵儿蹲在池塘边，拿着个小棍戳青蛙。
白祈走过去蹲在一旁，看清灵儿在那逗青蛙，他觉得倒也是这么回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应该这样，而不是像他一样整天老琢磨些有的没的。
白祈蹲在一旁：“灵儿，你不想知道道观外是什么样的吗？你不想知道我们每天学的东西都有什么用吗？”
灵儿依旧在逗青蛙，扑闪着大眼睛毫不迟疑的回答：“外面？外面不是山吗，都是树，有什么好看的，每天学的东西，我们不是道士吗，当然要学了，没什么好好奇的。”
白祈也没再说什么，陪清灵儿玩了一会。这个世界那里有什么娱乐，更别提他还在道观里，天一黑，基本上就要回屋睡觉了。
这两个孩子睡下了，老道却敲响了书生的厢房。
老道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里也点着蜡，显然书生在等老道。
见老道进门，书生立刻起身，俯首作礼，“天师，我寻您寻了好几年了，终于算是见到您了。”
老道进屋坐在椅子上，轻点了一下头：“我不过是个山间野道罢了，那里是你口中的天师，我想善人你是寻错人了。”
“天师，您为何归隐了，您可知您这一走，这外边已经乱成什么样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有妖魔当街食人。”
“整个朝廷被妖灵盘踞，就连皇帝现在恐怕都已经成了妖的傀儡。”
“南周意图举兵北上，那群外道修士整天都在等待机会，妖食人化形，老百姓中人人自危。”
“就算是皇城，现在也是家家闭户不出，街道上看不到几个活人，没人知道自己朝夕相处之人到底还是不是人。”
“邪修养尸种蛊，抓活人炼精血，有的地方，人一死都是几十户几十户的死，土地都是红色的。天师，求您了，没了您，北离灭国为小，百姓涂炭是大啊！”
老道长叹一口气：“不是我不想救世，而是我没那个能力了，你还年轻，你可能不知道。”
“几十年前，老皇帝大兴土木，以山川河岳为阵，用国之龙脉为引，以万年寒冰为锁，造出来个锁龙冢。”
“我本以为建就建了，谁能成想，还真让这老皇帝骗来了一头龙，老皇帝不知听了谁的话。”
“竟剥龙鳞，抽龙筋，生啖龙肉，喝龙血，妄图借龙炁化道成仙。可那里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肉体凡胎，龙的血肉岂是他一介凡夫俗子可以承受的？没多久，老皇帝开始的脸上开始生出鳞片，肉身开始扭曲变形。”
“他本以为这是成仙了，他没想到的是，这是哪里是成仙，这是入魔，龙怨如同决堤之水，吞噬了老皇帝。”
“老皇帝已经被龙怨吞噬，当时的我道行尚浅，更是没人能拦得住他，老皇帝自己咬烂了龙脉，吸食地髓。”
“这北离，在老皇帝咬碎龙脉地髓的时候就已经亡了。”
“之后那老皇帝肉身化作畸形的黑龙，冲上云端，不知去向，自打那之后，整个北离的山野精怪，孤魂厉鬼，邪修魔物全都冒了出来。”
“北离总共五条龙脉，四条我都没守住，这天青山下就是北离最后一条龙脉，我不在这，你希望我在哪？”
“龙脉一断，土地爷，城隍等地界小神分分离去，颗粒无收几乎就是常态，我若不守住这里，我去外面杀妖，我要杀到什么时候，我又能救多少人？”
这一番话显然震慑了书生，书生沉默了许久没说话，老道则继续说道：“天下修士千千万，皆为利走，那些妖不去惹他们，他们便视而不见，这天下，岂是我老道一人的天下？”
“我老了，别再寄希望于老道我了，老道我这条老命，只希望能守住最后的地脉，保一方太平，老道我就死而无憾了。”
“回去吧，去寻求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们，或许他们还有一丝良知，至少也可保一方百姓，老道我，无能为力了。”
一声长叹，似乎叹尽了人间苦，似乎也在叹百年一瞬的人生短暂。
书生沉默不语，跪在老道身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天师，世人不知天师为何归隐，今我有幸见您一面，晚辈替这天下穷苦，谢过您了！”
“若真有一日，这天下可太平，晚辈自当为前辈立碑建庙，晚辈不是修道之辈，不知何为仙，但在晚辈眼里，天不认您为仙，人间自当奉您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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