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向努尔哈赤行过礼之后，代善站着问道:“父汗，唤儿子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坐下说！”努尔哈赤对代善一挥手，代善这才坐下。努尔哈赤说道:“老二，老八抓到金逸枫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踏入努尔哈赤寝宫的瞬间，代善就看到了索尼和范文程二人，心中不免泛起几分不爽。很明显，自己的父汗先把索尼和范文程这两个外臣请来，却让自己后到，颇有不信任自己的味道。但想到在四大贝勒之中，努尔哈赤只请了自己来此，相比之下，还是信任自己比其他三大贝勒多一些。这种既有猜忌又有信任的感觉，实在是让代善惴惴不安，觉得在接下来的应对中，既要报复皇太极，又要巧妙的保护自己，才是王道。

“在儿子的心目中，一切军国大事，全凭父汗乾纲独断，儿子按照父汗的旨意全力去办就是了。”浅坐在椅子上的代善，满脸笑容和诚意的对努尔哈赤说出了违心的话。听到代善的这种回答，努尔哈赤敏锐的眼光迅速地扫过在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心中对自己这位儿子此刻说出的话，报以一种极其诡秘的微笑。

坦白地说，努尔哈赤对四大贝勒的心思那是心知肚明，之所以隐忍不发，那只是不想在宫庭中引发大的血腥事件。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发生那种事，他未必能够控制住局面，这倒不是他努尔哈赤有多仁慈，而是他作为一个君主应有的怀柔。就比如眼前吧，他明知道代善说的话未必就是真心实意，但也不能当着索尼、范文程这样的外臣的面揭穿。不仅如此，他还得假装信以为真，以便诱出代善的真话。

“要是父汗拿不定主意，需要你的建议呢？”努尔哈赤笑着问道。代善向前欠身，继续对努尔哈赤说道:“父汗既然这么说了，有些不该儿子说的话，儿子也只能如实向父汗禀告，不当之处，还望父汗宽恕！”

努尔哈赤微笑着冲代善点点头，表示同意。代善的目光迅速扫过索尼和范文程，看到的却是两张毫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两个小子明里是我大金国的臣子，背地里全是皇太极那小子的走狗、爪牙，在我来之前一定向父汗主张收降金逸枫，以此促成皇太极献俘大计。若是皇太极这次向父汗献俘成功的话，必然会在父汗面前更加得宠，还会有我代善的好日子过吗？再说，金逸枫那小子如果投诚的话，必然会成为皇太极的爪牙，其危害会更大，不行，我必需设法……

“父汗，金逸枫此人决不可留！”代善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其豁达的程度不但令努尔哈赤瞠目结舌，而且也让坐在一旁的索尼和范文程目瞪口呆。皇太极要献俘，代善则直接说这个“俘”要不得，这不是公开对着干吗？如此一来，岂不是和皇太极撕破脸皮了吗？这与代善之前一贯奉行的作派，完全是背道而驰，实在是有点让索尼和范文程匪夷所思。然而，他们三人全都低估了代善。

“原本，八弟向我大金国献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也深以为荣。”代善看到三人的表情，知道他们看到了与以前不同的自己而感到吃惊。为了说服他们三人，代善接着展开了他那巧舌之功:“想必诸位对金逸枫此人有所了解，不但是一个文武全才的人物，而且也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美男。他的父亲是明朝最大的商人，家境非常富裕，像这种当官不是为了钱的人，必是为了名，所以，金钱、地位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的诱惑。他从政、从军，无非是为了他心目中所谓‘忠君爱国’的信念，对明朝的愚忠思想一定很顽固，恐怕极难让他改变。所以，此人虽然有才，但却未必能为我所用，留之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当机立断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嗯？……是吗？……”努尔哈赤听完代善的话，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但是却没有说任何话。代善看到努尔哈赤那怪异的表情，便彻底明白索尼和范文程在他来这里之前，到底向努尔哈赤都说了些什么。虽说他代善是努尔哈赤的亲儿子、堂堂的贝勒爷，但索尼和范文程却是努尔哈赤面前举足轻重的股肱重臣，在一些涉及帝国大事方面，努尔哈赤一贯很清醒，绝不会顾忌到任何亲情。最无情是帝王家，这句话在努尔哈赤的身上，表现得尤为充分。

代善在那里动小心思的时候，努尔哈赤以眼睛示意索尼和范文程。这二人当然明了努尔哈赤的用意，于是，范文程率先站了起来:“大汗、贝勒爷，请恕微臣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代善冷冷地看了范文程一眼，没有吭声。努尔哈赤微笑着对范文程说道:“范爱聊有话尽管说！”

“富家出身的读书人未必都是爱国的人，其中有一些是投机取巧之辈。”范文程不紧不慢地侃侃而谈:“别的不说，就以东林党为例。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大商富户家的子弟出身，自称清流的读书人，但他们爱他们的国吗？不会，他们所爱的，只有他们的利益。党同伐异是他们一贯奉行的宗旨，爱国清流是他们常用的遮羞布，自私自利的富商是他们的靠山。明朝党争对其朝廷的危害，在此时的东林党表现得最为巅峰，对这一点的真伪，想必大汗心里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吧！”

“嗯……此言不虚！”努尔哈赤说道:“接着说一下，说说同是富家子弟的金逸枫就能为我所用呢？”

范文程说道:“微臣以上所言证明，富家子弟、读书清流未必都是愚忠，争取金逸枫，那是很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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