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道:“我哪懂什么治国的大道理,一个司苑局已经让我忙得筋疲力尽了。”
姬飞花知道这小子谦虚,品了口茶,轻声道:“权德安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胡小天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说得都是实话,自从刘玉章死后,权德安就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络过。
姬飞花道:“他贼心不死,又在筹谋对付杂家呢。”将手中茶盏缓缓落下,笑眯眯望着胡小天道:“你心中还记恨我吗?”
胡小天道:“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一些,可回来之后小天渐渐冷静了下来,我问过自己,假如我和提督异地相处,若是别人想要危及我的生命,也许我也别无选择。”这正是胡小天的聪明之处,假如他说不记恨,姬飞花肯定不会相信,用这种方式说给姬飞花听,更容易取得姬飞花的信任。其实到最后他也没有明确说到底是记恨还是不记恨。
姬飞花居然也没有追问,春葱般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点了几下道:“你父亲在户部做得还算尽职尽责。”
胡小天听到他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紧,姬飞花难道是在提醒自己,他掌控着自己父亲的生死?
姬飞花道:“最近这段时间,杂家会安排你们父子见面。”
胡小天发现姬飞花这个人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在这方面采取的态度和权德安截然相反,权德安严禁自己和家人见面,而姬飞花却对自己网开一面,难道是他利用这样的方式想要收买人心?即便是如此,也显出他高明的一面,能够猜到自己心中到底要什么。
“多谢姬提督。”
姬飞花道:“带杂家去酒窖看看。”
胡小天哪敢不从,带着姬飞花进入酒窖,两人径直来到地窖的最底层,当日姬飞花和权德安在这里曾经比拼内力,酒桶爆炸得四分五裂,美酒冲天迸射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姬飞花走了几步,环视这间酒窖,昔日的狼藉一片早已收拾清爽,看不到他和权德安那晚争斗的痕迹。
胡小天低声道:“要不要我带您去密道看看?”
姬飞花摇了摇头,忽然道:“魏化霖是不是死在了这里?”
胡小天内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姬飞花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想起姬飞花曾经出示给自己的暴雨梨花针,这件事就不难解释了,胡小天背后瞬间满是冷汗。
姬飞花的声音依然平淡道:“是不是你用暴雨梨花针射杀了魏化霖?”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杀机,可是这番话已经足够让胡小天心惊肉跳。
胡小天抿了抿嘴唇,换成别人早已在如此强大的压力面前跪下,可是胡小天仍然坚持站着,他心中明白,倘若姬飞花想要杀死自己,绝不会容留自己活到现在。而今之计,唯有道出部分实情方能取信于他。胡小天道:“我没杀他,当时他突然闯入酒窖,刚好还有一人在我身边。”
姬飞花的表情风波不惊:“谁?”
“小公主!”
“哦?”这下轮到姬飞花有些惊奇了。
胡小天道:“提督应该知道我曾经救过小公主的性命,当晚她穿着太监服来找我叙旧,可魏公公突然就闯了进来,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他,他不由分说就要杀掉我,还要将小公主一并除去。”
姬飞花道:“于是小公主便用暴雨梨花针将他当场射杀?”
胡小天点了点头。
姬飞花呵呵笑道:“你应该没有骗我,事后,你们是不是用化骨水将魏化霖毁尸灭迹?”
胡小天满头是汗,姬飞花当时并没有在场,却将事情说得如同亲眼目睹一样,此人的确难于对付,难怪权德安如此老谋深算的人物都会选择暂避锋芒。他横下心来,倘若姬飞花怪罪自己,单单是和小公主合谋杀死魏化霖就已经足够他死一百次了。
姬飞花道:“难得你如此坦荡,其实杂家那天来到酒窖之时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胡小天道:“小天罪该万死,任凭提督处置。”姬飞花果然厉害,在早已猜到事情真相的前提下仍然隐忍不发,直到现在方才点破,确有过人之能。
姬飞花道:“你的确有罪,可是杂家并不想你死,而是要你将功赎罪。这件事错不在你,看来你到现在仍然没有看透这件事。”
胡小天道:“还请提督指点迷津。”
“权德安和小公主感情甚笃,他为了保护小公主失去了一条右腿,此事你亲身经历比杂家要清楚得多。”
胡小天点了点头。
姬飞花又道:“权德安可以为小公主做任何事,小公主同样可以为他冒险,你到现在还以为小公主那天晚上来酒窖找你只是为了叙旧谈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胡小天方才意识到那晚的巧合实在太多,七七缘何会在那时候来到酒窖,魏化霖为什么也会在同时出现,而七七的手中又为何刚好带了暴雨梨花针。难道一切都是权德安和七七的计划,因为姬飞花让魏化霖取代刘玉章的位置,所以权德安对魏化霖产生了杀念,七七跟他计划之后,决定由七七亲自实施,提前来酒窖找到自己,然后又找人放出消息将魏化霖引入酒窖之中。
胡小天越想越是心惊,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杀人之事只不过是个巧合,却想不到自己只是权德安和七七布局中的一个棋子罢了,权德安和七七才是这场谋杀的主谋,自己是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沦为帮凶。
姬飞花道:“你不用感到沮丧,以你的年纪能够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权德安老谋深算,若非杂家对他了解极深,也很难识破他的奸谋。你也不必为魏化霖之死感到自责,杂家让他接管司苑局之初,并没有让他杀人,他和你父亲有仇,所以擅自做出了除掉你的打算,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胡小天道:“姬提督当真不怪我。”姬飞花的话也不能信,焉知当时魏化霖想要铲除自己不是奉了他的命令,也许当时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现在逐渐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姬飞花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杂家既然用了你,以往的你所做的一切便一笔勾消。”
胡小天心中暗赞,此人虽然长得像极了一个女人,可心胸和眼界却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博大。胡小天指了指密道的入口处:“那里便是密道的入口处。”
姬飞花对密道仍然没有太多的兴趣,淡然道:“皇宫地下穴道纵横,也没什么太多稀奇,这儿浊气太重,咱们还是上去吧。”
胡小天点了点头,跟着姬飞花走上楼梯。
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胡小天有种险死还生的感觉,倘若刚才自己有丝毫的差错,此刻恐怕已经死在酒窖之中了,幸亏自己照实相告,终于打消了姬飞花对自己的杀念。和远在宫外的权德安相比,取得姬飞花的信任反倒是更为重要。
胡小天不想投靠任何一个,他要凭着自己的本事于夹缝中求生,在两人的争斗中博得最大的利益。权德安想要自己接近姬飞花,为了这一目的,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出卖权德安,姬飞花想要利用自己对权德安采取反间计,也会时不时地透露一些消息给自己,在两人分出一个胜负之前,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黑虎鞭的事情既然已经成为刘玉章被杀的罪状,继续留在自己手中只能是隐患,胡小天必须将这件事向姬飞花坦陈,转身来到衣柜前,从中取出了收藏黑虎鞭的木匣,将木匣呈献给姬飞花,这黑虎鞭神乎其神的功效对太监群体或许拥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可对胡小天而言算不上什么。
姬飞花接过木匣,抽开上盖,揭开蒙在其上的红绸,当他看清匣中的黑虎鞭之后,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惊喜,手指一动将红绸重新盖上,淡然道:“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多少有些超出胡小天的意料之外,胡小天本以为姬飞花看到黑虎鞭会欣喜若狂,却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冷静。胡小天低声道:“此物乃是黑虎鞭,据传有枯木生根之功效。”
姬飞花听他说完不禁桀桀笑了起来:“枯木逢春?呵呵呵,你当真相信有这种事?”
胡小天道:“今日荣公公又来讨要,口口声声说是皇上要的,小天不敢擅自做主,还请提督定夺。”
姬飞花道:“他要是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有这件东西?什么黑虎鞭,杂家看也是以讹传讹,小天,这根东西就送给你吧。”
胡小天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姬飞花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对啊,当初刘玉章可以说就间接死在了这根黑虎鞭的身上,现在姬飞花将黑虎鞭留给自己,岂不是留下了一个把柄,这玩意儿等于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
胡小天道:“可……”
姬飞花笑道:“你怕杂家以此为把柄来对付你?杂家真想对付你何须理由?”他缓缓站起身道:“你有没有时间?”
胡小天慌忙躬身道:“悉听提督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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