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遭遇战2
嘉州靠近大凉山,昼夜温差巨大。夜里呼呼的大风吹来,就像是冷刀子抽打在人的身上一样般,秦怀道众人的发须间都蒙上了薄薄一层冰雾。
“咔嚓咔嚓……”
硕大的脚印踩在灌木丛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突然,秦怀道的脚步一停。
“秦统领,怎么……咦?”
武秋白的话音一顿。
拨开厚厚的灌木丛,受阻的视线骤然开阔,映入大伙眼帘的竟然是一家围拢着篱笆的农舍。
秦怀道转头看向身旁的武秋白说道:“秋白,我们走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应该快走到淅川山腰了。”武秋白拿出地图打量了一会儿说道。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路走到山腰,想烧点狼粪取暖都没有,倒看见了一户人家。”
秦怀道沉吟了一会儿,这个时候天上已经露出了浅白色的月牙,白天闷热的天气骤然变得寒冷,众人身上全都是从百姓手中换来的薄薄衣物,完全扛不住这样恶劣的天气。
跟受寒生疮比起来,所谓的山鬼似乎也不是多么可怕。
“走,过去看看。”
秦怀道迈步朝着农舍走去,其余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也跟了上去。
众人神色谨慎,荒山野岭,忽然出现了一家农舍,任谁也会觉得不对劲。
走到农舍前面,蔡旭鲲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谁也没想到的是,从门里露出一张娇艳的面容来!
那女人长发挽成盘髻,脸蛋红扑扑的。单薄的麻布冬衣掩不住袅娜的身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众人。
“嘿嘿,这女娃子长得真是水灵哩。”
韦通虚着嗓子说道,任谁也能听出他话里的忌惮。
荒山,寒夜,独居的女人。
此情此景,让秦怀道不由得想起了《聊斋志异》上的怪诞传说。
蔡旭鲲走了上去,深深施了一礼,冲着女人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对李阎说:
“她说自己一个人住,同意让咱们住一宿。”
说着他压低声音。
“不大对劲。”
“瞎子也看得出。”
秦怀道冷冷回答。
众人鱼贯而入,噼啪作响的火堆让屋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明亮的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中间的火堆熊熊燃烧,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里头煮着芋头一类的食物。
“这一大锅,小娘子自己吃不完吧?”秦怀道挑着眉毛冷笑。
女人听不懂秦怀道的话,只是矜持地笑着。
她从锅里舀出满满一碗,给秦怀道递了过去,胸前宽松的冬衣敞着,露出白腻的锁骨,笑容妩媚。
众人死死盯着女人,有些沉不住气的江强甚至伸手摸向蛮刀。
秦怀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长笑,伸手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不顾汤水撒了一地,强行把女人拉进自己怀里,大手在女人腿上肆意摸索。
女人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秦怀道的眼神深处极冷,在女人耳垂旁轻轻说道:
“小娘子久居深山,想必寂寞的紧,我等自长安远道而来,正解娘子闺中……“
“啪!”一声掌扇声土壤想起。
程处寸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咽了口唾沫。
那女人眼睛红肿,身体因为愤怒不住颤抖,雪腻的巴掌扬着,秦怀道的脸上有鲜红的指印。
她接连后退,冲进里屋把门反锁起来。
“……”
秦怀道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伙轮流守夜,天亮赶路,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天黑之前走出淅川。”
“秦大哥,这女子……”
“明天一早就走。”
程处寸知趣的闭嘴。
“咕噜噜~”一道饿肚声想起。
江强脸上一红。
韦通笑了一声,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给江强递了过去。
“慢着。”
秦怀道忽然开口,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撕了一块扔给江强。
“吃这个吧。”
大伙面面相觑,也都点了点头。
江强接住,左右看了看。
“你这娃娃瞅个啥,统领叫你吃,你就吃呗。”韦通笑骂了一句。
江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蹲在角落里小口小口撕扯着硬邦邦的面饼。
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谷物的香味扩散开来,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秦怀道扫过一圈,眼睛掠过众人坚毅又缄默的面容,心中有些感慨。
这里看似比不上沙场冲杀的生死凶险,可他却一刻也不敢放松。
如今他们身在到处是蛮族据点的地方,可谓是陷入了重围,步步凶险,想要突出包围,保住性命,就必须得处处小心谨慎。
否者一个大意,就是全员覆灭的下场。
而眼前的几人都是秦怀道从长安带来的,更让他觉得沉甸甸的。
”统领,如今大伙身上的水壶将尽,我到外面找些干净的水过来,热开了,大家留着路上喝吧。”韦通忽然开口。
西南之地,山高林深,毒瘴横生。在没有确认水源是否干净之前,更本不敢饮用。
韦通说把水热开带走之言,是老成之举。
秦怀道看了看外面呼啸不停的大风,沉吟了一会,说道:”天亮之前回来。”
“得嘞。”
韦通抓起蛮刀,推开门往外走,嗖嗖的冷风吹歪了他有些斑白的的双鬓。他眯着眼睛,迈开靴子走进灌木丛中。
大伙守着火堆,里屋还有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谁也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时间缓慢流逝,正当秦怀道干咳一声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木门外面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打扰了。”(西南语)
门板吱哟吱哟地被推开,一个穿着裘皮大衣、唇红齿白,面色儒雅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
武秋白眼神一冷,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路上他们已经换掉了唐军的衣服,此刻衣着像猎户和农民多过像士兵,没必要过于紧张。
男人用西南话问了一句什么,蔡旭鲲已经啊的一声站了起来,非常热情地走了过去。
两人聊了两句,大概是“听口音你是雅州的?”
“邛崃的。”
“我也是啊!”
“幸会幸会。”之类的话。
气氛还算和谐。
青年身后涌进来四名面色阴冷的男子,个个佩刀,刀鞘火红。
“统领,你看他们的刀。”
武秋白低声说道。
没想到跟蔡旭鲲聊得火热的那名男子忽然转过头,眼神错愕又兴奋,用字正腔圆的汉话问道:
“中原人?”
……
韦通背上背着几个装满的水壶,蛮刀挎在腰间,发丝随着飘舞的寒风不断抖动,他确实老了,老得有些抗不住风霜。
也许有一天刀都握不稳,那就真的该自己的儿子顶上了吧。
蓦地,他眼神一凝,灌木丛地之中,正有一只野獐子左顾右盼。
韦通憨严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他摸起长刀,悄悄靠近野獐。
“喝!”韦通动如脱兔,扑倒野獐子,长刀瞬间捅进了它的脖子之中。
野獐应声而倒,韦通却皱起了眉毛,没有理会地上的死獐子,而是缓缓转身。
二十米开外,一个身穿红色藤甲的武士静静的站着。
无声无息的,像是有形体的幽灵,两团幽幽的冷光浮在空中。
袖甲,皮笼手,臑当,皮沓,甲片勾连起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慑力!
华美,威严,森冷。
韦通穿着半秃的羊毛衫,发丝间尽是冰雾颗粒,邋遢又寒酸。
两人站在一起,像是武士与乞丐……
韦通把身上的几个水壶统统扔到地上,攥紧手中蛮刀刀柄,眼神活似孤狼,恶狠狠道:
“蛮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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