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独自怅望着山清水秀的阴山山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奉孝,让并州刺史张虎在晋阳修筑刑场!”刘正说道:“拟定在一个月之后,公开处决谢恩。”
“庄主三思!”郭嘉说道。
“我意已决!”刘正吼道:“即便是成为世家的傀儡,也好过成为寒门贪腐者的帮凶。”
“那鸡鹿塞的事情怎么办?”郭嘉问道。
“拓跋沙漠汗已经失了先机,赵国威的能力足以支撑整道防线!”刘正说道:“解决谢恩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郭嘉只好派人传信张虎,同时知会梅园总参谋部,到晋阳城对谢恩进行三方会审。
郭嘉离开之后,刘正亲自到关押谢恩的房间。
“谢恩,我现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刘正问道。
“庄主不必客套,有什么话就说吧!”谢恩答道。
“一直以来,你都是寒门将领的杰出代表,为什么要毁掉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刘正问道:“我想知道:在你的心中,世家的核心底蕴究竟是什么?”
“世家傲立于世的唯一原因,就是拥有大量的资源。世家子弟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从来都不会为资源发愁。”谢恩答道。
刘正很失望,谢恩这样的寒门将领,就算是身居高位,也无法具备同等世家子弟的战略目光。
世家的资源只是其次,梅园完全有能力夺走其资源。可是世家的核心思想和灵魂,拥有数不清的追随者和支持者。即便是诛灭九族的杀戮,也无法摧毁世家的传承理念与文化。
谢恩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竭尽全力的青史留名。好名声可以成为家族子弟学习的榜样,最后凝聚成家族传承核心并与世长存。
一个家族能否历经沧桑,不在于寿命的长短,而在于传承核心是否强大。
霍去病封狼居胥,追亡逐北的经历,给了霍家永恒的传承。天下只要有人,霍家的传承就会香火永续。
谢恩的贪腐行为,直接断了谢家的根基。
“你错了,世家的真正核心在于: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只有这样做,才拥有无与伦比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而你则会成为谢家的耻辱和绊脚石。”刘正说道:“谢家想要重新建立声威,需要才能胜你千百倍的人站出来。不仅要搬开你这块绊脚石,还需要应对因为你为诞生的那些质疑的声音。”
刘正告诉谢恩,寒门的根基不稳。一旦倒下了,就需要无数代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才有机会重建传承核心。
张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本来以张家的实力,在任何时代都会成为主角。可是张让的贪婪无度,张角的自私自利,直接让张家的根基完全消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家子弟爱惜羽毛,肯定会引二者为耻。
张家人失去了共同学习的榜样标准,就是无根的浮萍。
礼义廉耻的淡化,让张家人彻底的失去了主导历史潮流的机会,只能冒险成为别人的附庸。
此刻的谢恩也是一样,谢家有了这样的耻辱,就只能寻找一座大靠山,才有机会获得重新崛起的机会。
谢恩贪腐案,经过晋阳的三方会审之后,形势果然按照刘正预想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在晋阳城外的谢家村,一幕又一幕的悲剧正在不断的上演着。
原本因谢恩凝聚起来的谢家,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了。
那些接受谢恩金钱供养的家族子弟,纷纷站出来指责。
更有人引经据典的唾骂谢恩的父母,说什么三岁看老。不仅竭尽全力的撇清关系,还把污水泼向了无辜的老人。
谢恩的父亲挡不住流言蜚语的刺激,选择了结束生命。
兄弟姐妹们也受不了同村人的鄙视,纷纷逃亡他乡。
谢家就这样垮掉了,谢恩更是成了家族的禁忌。
谢母忘着空荡荡的宅院,忍不住的老泪纵横。她也想过寻死,却又担心谢恩在黄泉路上孤单,于是就决定进城。
谢恩受刑当天,围观的百姓很多,却没有人活祭。
谢恩的部属,由于战斗营都尉的死有了心结,不愿意再见。他的旧友,更怕担上一丘之貉的骂名而拒绝现身。
文鸳带着酒菜出现了。
“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吗?”谢恩问道。
“谢恩,你混蛋!”文鸳吼道。
“骂得好!”谢恩哭道:“我一开始只不过是想要救母,后面就收不住了。即便是重头再来,我还会走上老路。寒门将领的苦楚,永恒无解。”
“你我公平竞争,更是响当当的当世双杰!想不到你却倒在了金钱问题上,叫我情何以堪哪?”文鸳吼道。
“世家不缺资源,只要有想法就敢尝试。寒门经不起折腾,想法太多只会害人害己!”谢恩说道:“世家可以主宰一切,寒门要么在对抗中消亡,要么在成为附庸之后苟延残喘。”
文鸳表示无话可说。
“加入文家,可保不死!”文鸳说道。
“不可能!”谢恩说道:“为了寒门的未来,我必须要以死谢罪。更何况庄主对我有恩,我不能继续祸害梅园。”
文鸳笑了。他不是一名合格的说客。文家的招揽计划落空了。
谢恩不死,不仅晋国法律的地位会受到挑战,百姓们还会把审判不公的矛头直指刑部和梅园。
文家只不过是世家与梅园对弈的一枚棋子。
梅园不会让谢恩活着,文家的举动,其实是逼迫兴汉军情报部实施暗杀。
刘正早就看穿了世家的布置,提前警告过文鸳。
谢恩的拒绝,让文鸳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刘正虽然说并没有手段对付隐族九姓,但是却有太多的办法对付世家边缘的文家了。
文鸳不敢拿文家冒险,既不能得罪世家团体,又不敢与刘正唱反调。
谢恩的拒绝,让文鸳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文鸳离开之后,刑场中心位置显得格外的宁静。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到谢恩的身边。
“阿母!”谢恩哽咽道。
“儿啊,你苦心孤诣维持的谢家散了,我就来找你了!”谢母哭道。
谢母从怀里捣出一块发黑的馍馍,递到了谢恩的嘴中。
谢恩咬下了一块,却发现难以下咽。原来过惯了好日子,再过回苦日子竟然比死还要难受。
“阿母,孩儿吃不下!”谢恩哭喊道。
“不行,你必须要吃光!”谢母吼道:“这是当年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的那块馍馍。现在你就要走了,吃完这块馍馍,也算是有始有终!”
谢恩无奈,只得强行把发黑的馍馍塞入口中,咬紧牙关避免碎屑洒落。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谢恩人头落地的时候,馍馍的碎屑变成了红色。
谢母捧着谢恩的脸,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刑场。
“庄主!”郭嘉喊道。
“人死债消,请尊重一位伟大的母亲!”刘正说道。
整条道上的百姓,自动分立道旁,目送谢母离开。
“国法无情,警钟长鸣!”文鸳突然喊道。
“国法无情,警钟长鸣!”观刑的百姓齐声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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