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一洗这段时间查案的紧张气氛,大伙的情绪逐渐放松了下来,老张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缓缓的说,“干我们这行,不容易啊,时间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你们几个啊,是还没结婚,结了婚你们看看,老婆天天得闹啊,所以家庭也不是自己的。”刚子看老张这么说,来了兴趣,凑近来打趣道“我看您不是家庭挺和谐的嘛。”“我?你把咱们警队的人数数,除了内勤,户政科那些,我们这些要办案子的,几个家庭是幸福的啊,我是上辈子积了德了,能找到你嫂子这样任劳任怨的。”老张得意的笑着,“诶,这么说起来,听说戴领导的夫人很早就过世了啊?好像还是他办案的时候过世的。”刚子唏嘘的喝了口酒,老张也叹了一口气,惋惜的说,“是啊,这个事说起来,估计也就我们这些老人知道了,戴领导上任以后,警队的人都不敢再提这个事了。”刚子赶忙给老张敬了一杯酒,讨好的说“说说呗,给我们说说呗,反正咱们也算是半条腿迈出警队的人了。”小李子也精神起来,赶紧拖着椅子往老张靠了靠,生怕错过一个细节似的。老张看大伙感兴趣,借着酒劲,声情并茂的说“唉,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刚子拿过酒瓶,给老张满上酒,笑着说“这不是您有故事,我们有酒嘛,没事,咱们今晚就听故事了。”老张拍了拍刚子,接着说:“戴领导啊,跟我一年进的警队,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部队转业来的,他老家是甘肃的,他家那个地方穷啊,我记得那会儿我们一起值班聊天,他说他到了上小学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牙刷,他们家兄弟4个,他本是老三,结果弟弟夭折了,他成了家里最小的孩子,小时候他就没穿过新衣服,直到当了兵,穿上军装,那才是他第一次穿新的东西,在部队,他聪明肯干,转业到了咱们这,他厉害啊,那真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这些事,大伙儿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啊,当时咱们队长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也就是他后来的老婆,这个女孩啊,是队长同学的女儿,他那个同学混的不错,所以女孩家境好啊,一开始啊,我们都不看好,觉得就是队长瞎操心,他俩成不了,没想到,相处下来,女孩还真很喜欢他,觉得他正直肯干,是个靠得住的人,虽然女孩的父亲不大愿意,可是看着队长的面子,也就默许了,所以,两人不久就结婚了,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可是啊,问题也就来了,算来,他女儿跟你们应该差不多大,你们也知道,那是改革开放初期,大家生活慢慢开始变好了,人的要求也就多了,这他老婆家本身条件就好,老戴呢,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家庭负担又重,两个哥哥没什么出息,还得靠他接济,可是咱们这当警察的,能有多少钱,这不就老丈人看不起他了,老戴多要强的一个人啊,还不就更玩命的工作,可是咱们这工作性质,本来就没日没夜的,他老婆还刚生了孩子,这慢慢的,矛盾也就出来了。”老张说到这里,叹着气喝了杯酒,刚子赶紧给把酒再续上,老张继续说着,“不过老戴这个老婆啊,是真好,知道老戴的脾气也知道自己爸爸的脾气,一直是做和事佬,哪怕心里有怨言,也从不说什么,我记得有一回晚上,我们正待命要执行任务,她老婆打电话来队里,说孩子夜里高烧,外头又下着大雨,想让老戴回去领着上医院去,我们都劝老戴回去,这任务也不重,况且还在待命呢,请个假的事儿,可是老戴倔啊,愣是没回去,坚持完成任务,听说,那回他女儿病的很重,老婆因为看孩子也累病了,老丈人发了好大脾气,唉……谁也没有想到啊,从那次以后,他老婆怕是落下病根了,一直病着,老戴身上的担子就越来越重,这个老戴啊,也就慢慢变了,原来是冲一线,自那起,不蛮干了,紧贴着领导走,队长他都不放眼里,经常早上来队里都是一身酒气,不过大伙也理解,拼死拼活的干又能如何呢,除了落得一身伤病,其他什么也得不到,尽管如此,他老婆也没拖几年,就过世了,老婆一死,他老丈人说反正他也没心思管女儿,就领着他女儿移民了,那阵子啊,老戴特别消沉,整个人也就彻底变了,你们是没看见啊,老戴审起犯人来…”老张紧张的看了眼周围,小声的说“那时候没有监控啊,也没有这么多规矩,过老戴的手,那没有几个扛得住的。”“啊?还可以这样啊?”小李子吃惊的像是听到了惊雷似的,“你小点儿声,这要放现在,不得让人告死,我们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些规矩,可是你别说,他管用啊,咱们现在抓个嫌疑犯,这规矩那规矩,这证据那证据的,一个案子那得拖多久,我们那时候,只要犯人招了,那啥事不好办啊。”刚子听了,一个劲儿赞许的点头,安然拿起筷子敲了敲刚子,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安然问“所以戴领导就此一路提拔?”“可不是嘛,你说人家上接天线,下接地线的,能不提拔吗?”小李子还沉浸在惊叹中,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戴领导平常看着很和蔼的样子,真难想象。”“和蔼?”老张笑了,“你们年轻人看人啊,就是看表面,他对外谦卑和蔼那是面子工程,现在他是不用亲自出马了,不然让你们见识见识。”安然边听边若有所思,刚子看安然想事情想得出神,也拿起筷子敲安然的头,“榔头,想啥呢?你不是也想学戴领导吧?”安然回过神来,问老张“那你们觉得戴领导这么急着结案,真的只是因为渔轮压力或者上头的压力吗?”她这么一问,大伙儿都沉思起来,老张端着酒杯,只见这透明酒杯里的白酒也开始浑浊了。
郊外的小旅馆里,李峰因为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焦虑,根本无法入睡,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林向阳,不,应该说是梁雨田,心里觉得阵阵发凉,一个在自己枕边的人,一个自己以为可以相守终身的人,他此刻觉得竟是如此陌生,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望向黑暗的窗外。林向阳听到李峰的叹息,坐了起来,轻轻的下床走到李峰身边,俯下身,抱住李峰,缓缓地说“对不起,老公,对不起。”李峰并未转过头,只是说“你把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吧,现在警察和找你的人都在追寻我们,我也不知道我们可以在这里躲多久,我也不知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林向阳看到李峰冷漠的态度,僵硬的放下了环绕着李峰的手臂,重新回到床上,抱着双膝靠着斑驳的墙壁,缓缓的说:“这一切都非我所愿,当年女儿被送走,我想过离开,可是我已经无法离开了,我甚至不知道女儿在哪里,阿伟也会时常用女儿来要挟我,巧儿、苏儿和我就这样变成了阿伟的帮手,每次有新的女孩子来,我也会帮着巧儿一起给她们分配工作,我想,只要我能帮助她们,也许她们会好受一些。直到有一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好,阿伟开发了一个新的项目,他招来的女孩子都很小,她们都不到岁,然后都是处女,阿伟带着我们和这些女孩子到了他那里的一个娱乐城,娱乐城对外只是KV、洗浴,其实里面有一个只对内的小天地,这里接待的客人,都有专车接送,每次阿伟都会组织一场派对,客人是戴着面具的,他管这个叫假面舞会,而女孩子们会被盛装打扮,陪这些客人们娱乐,再被挑选带入房间,我们不知道客人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VIP客户,我们三个负责管理,这样的派对每个月都会有一次,直到有一次,有一个客人非常暴虐,他在房间里虐待殴打了一个女孩,我们在门外听到了哭喊声,我和苏儿在门口疯狂的敲门,可是客人不开门,巧儿去叫来了阿伟和安保,阿伟只是看了看房间号,然后示意安保离开,也叫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觉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不然这个女孩子会被打死的,我冲了上去,可是被阿伟狠狠的丢了出去,苏儿为了维护我也被阿伟打了,还是巧儿,最后跪下求阿伟,阿伟才去敲门,可是,等客人开门,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女孩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那个女孩子才岁…”林向阳说到这里,留下了眼泪,“然后呢?”李峰追问,“难道警察不管吗?”“警察?阿伟在医院只说女孩是自己的妹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但是没有看到罪犯,警察来也只简单问了话,到了警局,听说阿伟是自己放弃追查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定的,但是我想他做这门生意,肯定有很多门路,我们都很气愤,本以为这门生意会就此结束,没想到,阿伟只是停业整顿了个月就又开始了,我和苏儿实在不想再去了,我根本无法再面对那些女孩子,也无法想象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那个变态客人是不是还会再来,苏儿跟我说,她存了一些钱,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我起初担心女儿,可是苏儿认为我的女儿一定是被阿伟卖了,他才不会那么好心送给人收养,既然如此,他收了钱,也不会平白无故对我女儿怎么样了,我们把我们的想法也告诉了巧儿,巧儿说,如果我们要走,就一定得拿到一样东西再走,我们期初不知道是什么,等到了地方,巧儿趁阿伟还没到,带我们到了VIP的房间,我们才知道,原来阿伟在每个房间都悄悄装了摄像头,也就说,客人在房间取消面具消遣的时候,其实阿伟都是知道的,这些客人里,他们在房间里除了消遣女孩子,一些贪污腐败的内容也被阿伟掌握了,所以阿伟的这门生意才可以一直红火,也才可以一直游走在法外之地,巧儿说我们走之前,她要设法拿到那个惨死的女孩子的视频,这样,阿伟知道我们手上有证据,就不敢伤害我们了,可是我和苏儿觉得这也太难了吧,巧儿说她有办法,让我们等消息。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晚上,巧儿说她有办法了,她计划我们只能通过一场大火销毁娱乐城,我们才能有机会逃。”“大火?”李峰听着觉得不可思议,“是的,巧儿会提前一天拷贝好视频,然后她让苏儿拖住阿伟,我跟她先去,娱乐城刚建设的时候她就在,所以她跟那边的安保人员也很熟,通过这几个月,她已经知道如何切断自动报警装置了,所以让火烧起来不难,唯一就是需要我事先跟女孩子们说好时间,到了那个时间,一定要跑出来,不然会伤及她们。按照她的计划,苏儿找了借口拖住了阿伟,我和巧儿到了,她在假面舞会开始前切断了所有火警报警装置和座机电话,我跟当晚的女孩子们说好凌晨点,一定要想办法到最好逃离的地方,我们以为我们计划的天衣无缝了,谁知道到了舞会刚刚结束的时候,阿伟竟然来了,巧儿说来不及改计划了,只能她拖着阿伟,我和苏儿去放火了,当时情况不允许我们多想,我和苏儿只好按照我们计划好的,用厨房的油和煤气,分头点燃了几个大厅的窗帘,毕竟是娱乐场所,易燃物品很多,火很快就蔓延起来了,苏儿装作去喊客人的样子去叫女孩子们赶紧跑,我担心巧儿,就去房间找她,我们原本约好在消防赶来前一起跑的,等我到了阿伟的房间,他已经把巧儿打的满脸是血了,也许是情况紧急吧,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拿起了阿伟平常用来烧壁炉的铁架子直直的扎进了他的身体,阿伟应声倒地,我当时吓坏了,巧儿说不能让阿伟活着,她点燃了阿伟房间的窗帘,我们看着大火烧了起来,我们才跑了出来,可是等我们到了外头,眼看着很多客人和女孩子都跑了出来,也不见苏儿,消防车来了,警察也来了,巧儿满身是伤,她担心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先走,想回头再想办法联系苏儿。我们俩在增城躲了一个多月,想着一边让巧儿身体恢复些,一边打听苏儿的消息,可惜,我们想尽了办法,也只是听说娱乐城因为大火被封了,当时死伤人员很多,警察并未公布死伤人员名单,逃出来的女孩子我们也不认识,没办法,巧儿就带着我来到这里。”“你们为什么会选这里?”李峰一直对这一点很好奇,“巧儿有个妈妈,在这里的道观当住持,她妈妈好像当年犯了什么事,逃到了这里,出了家,巧儿说,在这里我们可以改头换面,无人认识我们,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会跟那些人在一起呢?”那天你看到的那个人,一个叫谭笑虎,一个叫谭似虎,他们原来是阿伟的手下,那天我忽然接到电话,是他们打来的,说阿伟还活着,并发了我女儿的照片给我,说我女儿病了,需要一笔钱,给她治病,我起初是不信的,可是他们随后发了我女儿的病例给我,我相信了。”“所以我们账户上的钱你转给他们了?”林向阳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要去酒店找他们?”“他们约我过去,说告诉我女儿的地址和详细信息。”“那你就信了?”“我怕女儿真的需要我做什么,而且我也想确定一下阿伟是否活着。”“那你确认到了吗?”“我到了酒店,他们就把我关了起来,不过他们给我看了我女儿的照片和病例,我想这个是真的,但是我没有看到阿伟。”“既然拿到了钱,他们为什么要关着你?”李峰很不解,“因为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就是我刚说的那个视频。”“视频不是在巧儿手里吗?她给了你?”“视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都没有放在自己手里,就是怕有一天阿伟或者视频里那个男人来找我们,我在想巧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一直联系不到她,而且这些人这样逼我,要么是没有找到巧儿,要么……”林向阳深深的叹了口气,陷入了担忧。“既然他们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再来找你,而且我们牵扯到谭家二兄弟的命案,警察也在找我们,我在想,我们目前如果一直逃,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也许我们可以找警察,一是把命案的事情解释清楚,二是把你刚跟我说的事情告诉警察,也许等到警察把罪犯绳之以法我们才能真正解脱,而且,在此期间我们也可以得到警察的保护,你怀着身孕,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躲躲藏藏啊。”李峰走过来坐到林向阳的身旁,他思考了一夜,也许这才是他们目前解决问题的唯一出路。“警察?”林向阳惊讶的看着李峰,她脑子里马上闪现出安然的身影,上次在酒店,李峰看着安然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么多年,一直在李峰心里的人就是她了,“可是警察就可靠吗?”林向阳反问李峰,“当然可靠啊,就算你不相信别人,我也可以找信的过的人啊。”“老公,可是我现在需要找到我的女儿。”“问题是你打算怎么找?你的信息来源不是都断了吗?”“你看”林向阳拿出手机,“这是上次他们给我看病历的时候我拍的,我查了,这家医院就在广州,我可以去医院查啊,我是她的妈妈,我一直都没有尽到过母亲的责任,现在她病了,我不能坐视不管啊。”李峰看着林向阳,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自己的性命不保,又如何救孩子,何况现在这些信息是否是真的都尚未可知,而自己的还未出世的孩子又怎么办呢,这些话李峰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林向阳是铁了心要找女儿了,李峰只得无奈的继续陷入沉思。林向阳见李峰这样,也不再吭声,夫妻二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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