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60年5月,曹魏第四任皇帝曹髦“起兵”(那支队伍说是军队确实太勉强)讨伐曹魏大将军司马昭,事败身亡。
虽说由于曹魏篡汉,导致这个时代的士人心目中对君臣纲纪观念并不太看重。但这毕竟是君王讨伐臣子,而臣子将君王杀死了啊。所以一时之间,司马家在舆论上非常被动。
因此,司马昭不得不把成济的脑袋以及成济三族的性命拿出来交差:贾充那么好的狗,实在是舍不得杀啊。再说了,贾充是士大夫,那是真正的“人”。而成济是平民出身,不过是鞋底带到裤子上的泥浆而已……
“夷三族”这样的大杀器既然又开动了,就不能夷一个三族。很快,尚书王经,被安上了离间君臣的罪名,夷灭三族。与之对应的是王业、王沈反而升官发财。这个事情慢慢平息了之后,司马昭又把贾充的亭侯提升为乡候——世事颠倒黑白,莫过于此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司马家是亏大了:因为成济被夷三族,导致司马家的私兵们对司马家离心离德。因为曹髦的死亡,导致司马家加封公爵的意图被长时间的延迟了。司马家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还要尽力安抚曹魏其他世家大族的不满,出卖足够的国家利益来满足世家大族的贪欲,用更优厚的俸禄来挽回底层士兵的军心……
蜀汉和东吴借着曹髦的身亡,得到了很好的喘息时间。
不过嘛……
“陛下,伪魏发生弑君事件,朝野震动。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大汉应该趁此机会,举倾国之力,再次北伐!”
景耀三年六月的大朝会上,刚刚一开场,姜维就跳出来要求再次北伐。此言一出,从皇帝到大臣再到殿上的宦官,人人皱眉。
“大将军,前年我军才无功而返,现在距离上次回朝还不到两年,就不能暂时歇息一下么?”
首先开口的是尚书令樊建。这位荆州派现任大佬内心并不反对北伐,但对频率如此之高的北伐还是无法忍受的。
“尚书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够了!姜伯约!你知不知道。你的机动兵团出动一次,每月耗费的粮食都以十万石计算。打完了仗,士兵的俸禄、抚恤都是以千万计算。前年你出兵一次,国库就空了一年!今年好不容易有点盈余,你若再出兵,国库又要空了!”
“思远,这怎么可能?前些年不说,就说最近三年,我大汉的收入可是暴涨了好大一截啊!”
“确实涨了很大一截。但是这新增的部分,很快就花光了。你知不知道,从延熙十六年起,你年年出兵,朝廷财政紧张到了极点。不光历次作战阵亡士兵的抚恤不能一次性全额发放,连都江堰都已经五年没有大修了!去年难得你没有出兵,朝廷才有钱把段谷之战阵亡将士的所有抚恤发放完毕。另外动用了一万民夫重新对都江堰进行了大修和疏浚……不光是都江堰,盆地内各地堰塘、河堤,全部都要疏浚整修。否则粮田减少,百姓饭都吃不饱了,怎么供应你的北伐!?”
“这……”
其实姜维和诸葛瞻都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陛下,最近朝廷收入增长较多,但大头都被你拿去修宫殿、选妃去了啊。
“好了好了。诸葛仆射,大将军是你的上官,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对大将军说话。嗯,大将军,朕的意思,北伐还是要继续的。但伪魏刚死了皇帝,我大汉就兴兵北伐。这不符合义战的标准。更何况,伪魏的皇帝是被权臣所弑,这时候我大汉北伐算什么?替伪魏的皇帝报仇么?何况尚书令和仆射说的都是实情,近些年来,国家连连征伐,百姓困苦不堪。所以,朕的意思,还是稍微歇息两年吧。”
刘禅这话一出口,谯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多少年了,皇帝陛下终于不再执着于北伐来体现这个政权的正规性了:“陛下仁爱百姓,大汉之福。臣附议。”
“我等附议。”
毫无疑问,随着陈袛的去世,整个蜀汉朝堂上的力量已经发生了偏移。反战派和暂缓北伐派已经成了朝堂的主流。姜维在蜀汉朝堂上已经是独木难支。
不过这些跟关彝都没有什么关系。
涪陵郡,仙女山,复兴学堂。
“吱呀”一声中,一间学生宿舍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关彝举着一支烛台,轻轻的走了进来。
轻手轻脚的来到一个学生的床旁,坐下,吹熄蜡烛。然后关彝开始轻柔的给这个学员变得非常僵硬的双腿进行按摩。
从把复兴学堂迁建到这里开始,关彝也跟着常驻在了这里。郡务、复兴社的生产什么的,分别交给了李密和孙刚等人负责。这一年多时间,基本上除了复兴社年会这样的大事外,他很少下山。
而每晚进入学生宿舍给训练了一天的学员做按摩这个举动从他进入仙女山后,只要中途没有下山,每个晚上他都会这么做。
手下这具年轻的身躯在开始微微颤抖,关彝轻轻笑了笑:“李二蛋,醒了就醒了呗,这么忍着多辛苦。”
那个叫李二蛋的少年这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山长,学生不辛苦。山长才辛苦。一年多了,山长无论刮风下雨,每晚都睡得比我们晚。学生……学生真是觉得惭愧……”
“嗯,惭愧什么?今天的科目没有完成?”
“嗯,老阿第三阶段的技击训练,要在一个无难教官的攻击下支撑十个回合。学生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通过了。”
“呵呵,不过才两个月嘛,每个阶段的时间不是四个月么?不着急不着急。”
“山长,学生以前在武陵山里,吃不饱穿不暖,更遑论识字读书了。是山长对我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更教我读书识字。若不是山长,学生或许早就死在哪个山沟里了……现如今山长在两三年之内就要面临伪魏倾巢而来的灭国之战。学生若不现在学好本领,怎么能在将来为山长效力!”
“嗯?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呃……山长恕罪。是,是马先生告诉大家的。”
“这个马过,真是混蛋。李二蛋,你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三岁。在技能训练上落后于你的同学实属正常。所以不要心存愧疚。至于两三年的大战,呵呵呵,那时候你才十五六岁,还没有加冠呢。轮不到你上战场的。”
“山长!”李二蛋听到关彝这么说,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极为激烈:“山长对我李二蛋恩同再造!若是不能在山长有危难的时候为山长出力!那我这一生还有什么价值?!”
“唔~~~嗯,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宿舍里的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点亮了,整个宿舍其他九个男孩子全都整整齐齐的跪在了关彝的面前。为首的那个男孩子,关彝是认得的,他叫艾非,是一个毕兹卡,今年十七岁。
“山长,我等无论以前是汉民还是毕兹卡。在遇到山长之前,都是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丧命的可怜儿。是山长把希望的曙光带给了我们。在我们心中,没有大汉,也没有魏吴。我们的心中,只有山长。若是两三年后,山长要扶保大汉。那我们就跟着山长扶保大汉。若是山长要做这汉朝的皇帝,我们也……”
“住口!真是一派胡言!马过马改之那个混蛋都教了你们什么?!好了,今晚就到这里,熄灯,好好睡觉!明天的训练加量!”
……
从学生宿舍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寝室,黑暗中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
关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改之,辛苦了。”
“君候,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无耻。”
“确实无耻,但无耻得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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