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威胁
虽然还没确诊，但我隐约已经看见“癌”字在向我招手。
诊断报告上胃肿瘤几个大字，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才刚三十岁啊！
回想着毕业后风霜雪雨的这八年，这一切都是拿命去拼未来的结果，满是心酸。
我跌坐在医院出口台阶上，心中除了恐惧以外，还有对未来无比的遗憾。
人常说，三十岁以前拿命挣钱，三十岁以后拿钱买命，当时还在想这一定是那些好吃懒做的人的借口，可看着诊断报告上几行字，我眼角逐渐湿润了。
这个消息，决不能告诉我老婆，她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够累了，半年多来的催款电话已经让我们的家庭风雨飘摇，倘若此时再得知我胃肿瘤的消息，恐怕我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保全我们这个温馨的小家了。
去年十月份，我第二次创业开始。刚刚做了两个月，新型冠状病毒爆发，将近一百万的投资打了水漂，一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四十万的网络贷款！
一直到今年八月份，市场没有任何起色，我不得不含恨忍痛宣布破产。
催债电话一个接一个，消息很快传进了我岳父的耳朵里，担心我老婆跟着我这个无底洞受委屈，几乎每个电话里都会提及这个内容，离婚。
好在，我还有一对儿女，大的才两岁半，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才堪堪稳住了这个即将破碎的家。
现在又要我拿出几万块来给自己继续做检查，后续治疗，我实在拿不出来，只得跟医生找了个借口出来。
电话声响起，低头盯着来电显示上四位数开头的一串号码，我默默的按下了锁屏键。
我回想起去年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爸爸一千一万个不同意，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从一家上市公司辞职。
现在公司破产，我爸爸更是得理不饶人，整天怪罪我当初不听劝不说，还一气之下把我赶了出来，说没有我这么个傻儿子。
有时候我爸爸急了，仍然会一个电话打过来，劈里啪啦把我一顿骂。
“你个混账王八蛋，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敢借高利贷啦，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去啊，抢银行是你一个人坐牢，现在是全家人跟着你一起倒霉！”
我跟他解释过很多遍，我说这不是高利贷，但他就是一个农民，文化程度不高，说过多少遍也没用。
从毕业后，几乎我的每一项决定，我老婆都会全力支持，包括去年的创业。
可现在，我老婆不仅承受两个孩子带来的体力上的折磨，还要承受着催债电话的精神上的折磨。
再加上我岳父带来的亲情上的攻势，她的情感防线，已经出现了裂缝。
有时候我也恨我岳父，都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难道不知道拆一桩婚姻很容易，但建一桩婚姻却是千难万难吗？
我们已经三十岁了，怎么能跟二十来岁小年轻那样，一言不合就闹离婚，让我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呢？
无论这个家里缺了我，还是缺了我老婆，对于孩子的身心健康来说，都是残缺的。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赚钱。
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多么累，只要能赚钱我就要接着去拼命。
欠下的网贷需要还，胃肿瘤需要治，老婆孩子需要养，爸妈年纪大了也得管，钱可以说是一切的希望。
从县城来到市里，工作机会确实多了很多，挣的钱也多了不少，省吃俭用还是能攒下一些钱的。
可是，我回家之后老婆问我，体检报告上怎么说，我怎么回答她。
手机叮铃一声响，是一条彩信，我顺手打开。
竟然是我在市里租住房子被砸坏的窗户玻璃的照片，看着像是从次卧窗户外面拍的，顿时让我忘记了手里的诊断报告，一种不好的感觉升腾起来。
紧接着，又有几张照片发了过来。
一张是我老婆领着我女儿的手在楼下小卖部买东西的照片。
一张是我女儿正在蹒跚走路的照片；
一张是我女儿在楼下玩皮球，我老婆用小推车推着刚两个月儿子晒太阳的照片。
瞬间，我吓得头皮发麻，气得七窍生烟，电话骚扰也就算了，还学人家跟踪偷拍。
我又不是说不还，只是现在手里没钱而已！
你们这是骑着脖子拉屎，还真当我是泥捏的了？
可是气愤归气愤，但我却不会跟那些小年轻一样打过电话去大骂一通，毕竟家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良久，电话终于接通了，传来的还有儿子的哭闹声，从我老婆的语气里，能听得出来她很不耐烦：“有话说，有屁放！”
甚至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哪天我们家养个小宠物，我的家庭地位会不会仍然是最低的。
不过，既然我老婆能接通电话，就说明她们娘仨还是安全的，我心中稍安。
“没事，就是想你了！”我找了个理由。
“体检单拿了就赶紧回来，不知道我在家管两个孩子很忙的吗！”
电话那头孩子的喧闹声，乱乱轰轰的，我也能听出来她的不耐烦。
“到楼下了你找找修窗户的，咱家次卧玻璃不知道被谁家的小孩给打破了，呼呼漏风。”
我脑子嗡的一下，感觉咽喉被扼住了一样。
这哪里是小孩子打破的，明明是被监视的那些人故意打破用来威胁我的。
可是，我却不能告诉她，谁知道当她知道了会做出什么我无法承受的举动。
恐慌！愤怒！瞬间席卷全身。
找到那条短信，按着发信人的电话打过去，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我沉声低喝质问他。
电话里咯咯笑了两声：“周子轩，你已经逾期两个月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这句话噎得我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愤怒的拍着桌子。
“这是两码事，欠债归欠债，可你跟踪、恐吓、偷拍、威胁，信不信我告你！”
对方丝毫不以为意：“你去告我啊，你有证据吗？”
我心想，电话号码有，短信也有，照片也有，难道这些不是证据吗？
“就算你报警抓我，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在哪？警察会帮你抓一个无名氏吗？”
对方很嚣张，他说的没错，警察自然不会捕风捉影的听从我一面之词，更何况到时候网贷公司一推二五六，矢口否认，警察也没辙。
“钱的事我会尽快解决，祸不及妻儿，有什么事冲我来！”我青筋暴露的出言，也许是被气到，我的腹部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脑门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中午之前我要见到你的还款记录，不然的话，还有惊喜等着你！”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我愤怒的真想学电视剧里一样把手机摔个粉粉碎，但我不能。
攥紧了手机的拳头，憋足了力气却无处释放，只能默默的放下来。
别说到明天中午之前，就算你给我一个月，我都搞不来这么多钱，前面还的那些，已经是拆东墙补西墙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钱，难道你让我去抢？
低头又看向诊断报告，这还真是屋漏偏逢雨，真的就不给好人一条活路吗，与其这样憋屈的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
摇了摇头，我不能死，我还要尽我一个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可是回家后，老婆要是问起来我体检结果，我该怎么瞒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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