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下北越国内的情形,众人都是知晓的,实在不宜此时与西楚起争端。
赵凰歌放下了一颗心,到了下午的时候,便带着人去了兵马司。
谁知才到了半路上,就跟辛夷撞上了。
“主子。”
见到辛夷,赵凰歌诧异一瞬,让他上了马车,问道:“这么着急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辛夷压低声音回禀道:“是唐家,您让属下查的东西,属下查到了。”
昨日赵凰歌便让辛夷他们去查当年的资料,因着年代久远,这资料并不好查,幸好龙虎司当年有相关的备案,再加上从那些老人口中问到,这才将事情问了个水落石出。
“当时被关押进去的那位副将,后来被判了流放,他全家老小也一并被发配。其实这处罚算不得重,那时候三公之中有人看中那位副将的带兵才能,所以从中斡旋,且那流放之地在边关,只消三五年,若是能够重新建功立业,那必然还是可以回朝廷的。只是不想……他们全家,都死在了流放途中。”
“死了?”
赵凰歌神情凝重,问道:“怎么死的?”
辛夷压低声音道:“说是时值冬日,遇到雪灾,连带着当时押送的人一起,都葬送在了山里。”
他们行径的地方有一座山,当时山体崩塌,连带着茫茫的大雪,据说是无一生还。
说到这儿,辛夷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只是这件事情太久远,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活口,谁也说不清楚。但有一样可以确认,那个副将有一个才一岁多的儿子,也在其中。”
辛夷这话一出,赵凰歌顿时便坐直了身子。
一岁多的儿子……
先前她之所以让辛夷去查这个出事的副将,便是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份。
若当时真的有人想要掉包……
赵凰歌只觉得心跳都加快,声音也有些艰涩,问道:“你是怀疑,那个孩子……”
辛夷轻轻地点头,复又道:“属下虽然怀疑,但是这事儿太过胆大包天,未必就是真的。况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是真的,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死在了雪灾之中,也是说不准的。”
可是说不准,便是希望。
更何况,还有一件事。
“公主,您还记得去岁中秋的时候,朝臣前去西楚给西楚皇帝贺寿么?”
赵凰歌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个事儿,问道:“怎么,是有何不妥么?”
辛夷语气轻缓道:“当时那个叫阿莫的使臣提前去了西楚,您当时不是叫属下等盯着他是所为何事么?属下昨日查这些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当时他去西楚,是要找人的。”
确切的说,他是要去找一个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赵凰歌骤然便瞪大了眸子。
当时这事儿,辛夷他们也曾经给赵凰歌回禀过,然而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阿莫要找的孩子是什么人。
可现在,赵凰歌恍惚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连在了一起。
若当年那个副将掉包了小皇孙,若那一场雪灾是将真相掩埋,将人彻底救出。
若……阿莫去岁去西楚找的,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赵凰歌声音里都多了几分颤:“去唐家……不,去鬼市!”
……
鬼市之中不辨日夜。
赵凰歌来这儿的时候多,如今再来的时候,倒是轻车熟路。
她直接拿了唐无忧给的令牌,鬼差们无一敢盘查,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了唐无忧的院落。
外面瞧着阴森可怖,室内倒是干净。
唐无忧并不在此,小鬼儿让她稍后,自去寻人,辛夷随着她一起,待得那“鬼差”走了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主子,您怎么确定他一定在此?”
闻言,赵凰歌抿了抿唇,才道:“直觉。”
与唐无忧打交道太多了,多到她对这人的熟悉仅次于自己。
然而就算是前世与唐无忧的关系好到那样的程度,他也从未与自己说起来过那孩子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他一直瞒着自己?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外面传来少年懒懒散散的笑容:“今儿这是什么风,竟将公主都吹了过来。”
少年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房中,他没有带面具,露出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此时这桃花眼里带着慵懒,波光潋滟的,连带着声音里都带了笑似的。
赵凰歌看向他,淡淡的笑:“春日未到,刮的北风,冷的彻骨,借这儿来暖和暖和——你不会不让吧?”
她这话一出,唐无忧便笑了起来:“哪儿能啊,公主大驾光临,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上茶!”
这话,却是与他身后的人说的。
小鬼儿们闻言,忙忙的便过去端茶倒水,唐无忧扫了一眼赵凰歌,自己先去了位置上坐着,才道:“怎么不坐啊?”
赵凰歌抿唇笑了,在他一侧坐了,待得小鬼儿们将茶水上了,又都下去之后,这才道:“你今日这般清闲?”
闻言,唐无忧笑的散漫:“是清闲,毕竟比不得公主。”
“你自然比不得本宫。”
赵凰歌说到这儿,却是将笑容一收,睨着他道:“你还记得自己在兵马司挂职了么?孙诚他们都快忙的脚不沾地了,你倒是会享清福。”
这话一出,唐无忧顿时笑道:“公主这是哪儿的话啊,我倒是想帮忙,可您知道,我是个混子,吃喝嫖赌样样都会,正经事儿可是半点都干不成的。”
这人说话没边儿,赵凰歌嗤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正经事儿干不成?”
她话里有话,唐无忧吃不准她的意思,笑的含含糊糊:“是啊。”
“那不如,给你一件不正经的事儿做,如何?”
听得赵凰歌这话,唐无忧眯眼打量着她,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敷衍似的问:“什么事儿啊?若是逛花楼什么的,我倒是擅长的很,且十分乐意效劳。”
赵凰歌没有立刻接口,她先摆了摆手,示意辛夷出去。
待得人走后,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赵凰歌才开口道:“找人。”
她话说的轻描淡写,唐无忧拿不准她想做什么,便只往那混不吝的方向去引:“这么神神秘秘的,公主是想找什么人——难不成是看上谁家的俏郎君,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自己去找?这我可擅长了,我跟你说,小爷当年……”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凰歌一记眼风扫了过去。
少女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盖子砸了过去,唐无忧稳稳当当的接住,便听得赵凰歌神情冷淡道:“再胡说,本宫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这话凶悍的很,可惜那眉眼里却没什么怒火,唐无忧非但不觉得吓人,反而有种撩拨了猫的快乐。
这炸毛的模样,让他还想逗弄人。
“怎么还生气了呢,难不成是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唐无忧有意撩拨她,赵凰歌却不肯上当,她淡淡的看着唐无忧,道:“本宫没什么可怒的,毕竟行的正坐得端。不像世子,这么轻车熟路,本宫奉劝你一句,别走夜路。”
后面的话,赵凰歌不说,唐无忧也懂了。
省的被人趁黑打死。
唐无忧瞧出了她的意思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公主放心,小爷别的不成,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况且,这世间有如公主这般绝色,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这话说的轻佻又放荡,赵凰歌懒得跟人计较,叹了口气,只道:“说正事儿。”
她若不将话题给拽回来,以唐无忧这德行,能跟自己纠缠半日。
赵凰歌了解他,所以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道:“我让你找一个半大的孩子。”
唐无忧起初还在笑着,可在听到“半大孩子”的时候,却是神情微闪。
旋即,复又笑的不过心:“公主,你如今竟然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回应他的,是赵凰歌抽出了袖箭,在他眼前比了比。
那箭尖闪着寒芒,上面还涂了一层东西,在烛火的映耀下,显示出几分诡异的光芒。
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是涂了毒的。
唐无忧笑的顿时便怂包了下去:“公主,逗您玩呢,怎么还生气呢,快把这东西放下,瞧着怪吓人的。”
他讨好的笑,赵凰歌则是将袖箭放在桌上,道:“本宫就是觉得这东西在袖子里碍事,拿出来罢了,世子紧张什么?”
可惜她的动作却是与之毫不相符的,时不时的在上面摩挲着,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废话,便会挨上一箭。
虽然知道赵凰歌不会真的将自己怎么样,但小姑娘这做派瞧着还是有点吓人,唐无忧讪讪的一笑,乖觉的离赵凰歌远了一点,也不再嘴欠。
赵凰歌睨了他一眼,这才又端起了茶杯,却是摩挲着,道:“那孩子比本宫小不到两岁,生的么,大抵是清秀的,世子应该是见过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唐无忧几乎觉得每一句都能跟他记忆对上,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问道:“公主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也好让我有个找的方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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