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朝服穿下来可不止一层,再加上内里的中衣,不一会儿陈佑背上就满是汗水。
今天也是怪异,大早上的一丝风都没有。
坐了一阵,实在是烦躁不堪,陈佑扭头看向赵振宇:“我等也没必要在这里干坐着了,下去走一走看一看。”
“使君所言有理。”
领导开口,下属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赵振宇六人跟着陈佑起身,一齐走下监考台。
大部分考生凝神答题,没注意到陈佑他们。
但也有那等心思没有全部放在试卷上的,在陈佑等人起身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于是立刻埋头奋笔疾书。
左右看了看,陈佑压低嗓门道:“也别一起了,免得打扰到考生,咱们分开走。”
说罢,自己率先迈步走进面前的过道。
其余六人互相看看,也各自选了一个方向。
陈佑现在所在的区域是考经义的。
说实话,他对经义考试不太重视,毕竟经义的基础是那些经典,一个是要背熟,另一个是要理解其中意思,仅此而已。
当然,不重视不代表认为它没用。
只是在陈佑看来,这些经典所说的就两个方面,世界观和方法论。
刨除某些不合时宜的治国理政方法,这些经典最大的作用就是研究哲学和思想道德教育。
你说哲学和思想道德重不重要?
当然重要!
要不要研究这个的深入程度为人才选拔的标准?
肯定不要!
小孩子学一学就好了嘛!再支持感兴趣有天赋的人深入研究理论,当做发展的理论依据就好,没必要让这个成为人才选拔的唯一标准。
只可惜,现在考试还离不开经义。
科举考试发展了几百年,经义和策论已经是科举的两大支柱。
君不见唐初科举十几科,报考人数最多的还是进士科。
无它,经义策论说它简单吧,比明经要难,毕竟要考你的理论理解程度;说它难吧,把现实往平时学的一些“微言大义”上套就好了——不论是我注六经还是六经注我,都是如此。
你看,内涵有了,难度也不高,所比的一是运气,二是文采,多么好的考核方法啊!
此时想改,不像明清那么困难,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
陈佑可不想这还没到大权在握的地步,就把天底下读书人得罪了七八成。
在经义考场转了一圈,陈佑没能提起什么兴致,大多数都是照本宣科、僵硬无比,偶尔有几个别出机杼的,所言也都是大而空。
不过有闪光点就好,没经历过现实的磨炼,想法有些大而空很正常。
这么想着,陈佑直接跳过律法考场,来到算术考场。
没办法,那些法律条文他根本没仔细看过,而且律法科专考的判词和统考的两份判词不同。
统考的判词是类似于“两女争子”、“邻家争水”、“夫死翁壮叔大”之类的案件,而专考的判词则是考一些复杂情景下,多条法律条文结合应用。
统考还能看看,至于专考,呵呵,陈佑自问自己要是参加考试,面对五道判词估计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出乎陈佑的预料,算术科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他原本以为即便不是专门研究算术的,开头的几道简单题目也能写出来。
结果是:会的,运笔如飞,短时间内已经写了三四道题了;不会的,要么磕磕绊绊地瞎写,要么望着试题发呆,甚至还有人直接在纸上写抒情长文!
那些滥竽充数的把陈佑恶心地再也看不下去,草草转了转便回到了监考台上。
陈佑身为知府,每日事务繁杂,虽是主考,却也没在考场一直呆着。
坐了两个时辰,直接让党从柯代替自己监考。
而他本人,则回到府衙换下公服,沐浴之后又吃了些冰食,这才开始处理政务。
“呼!”
最后一笔落下,张锡将毛笔架到笔搁上,长出一口气。
活动活动手腕和脖子,也不知道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多久,在考棚里,上面还有一层黑色粗麻布,也没办法通过日光来判断时间。
坐了一阵,轻轻吹了吹了刚写完的卷面,开始从头检查有无错漏之处。
有些错不一定是句子有问题,更大的可能是忘了避讳,这是一定要避免的错误。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锡终于检查完试卷,鸣金之声却还没响起。
静坐一阵,他一抿嘴唇,将自己带的东西都收进木盒,把试卷答卷整理好覆在桌面上,然后拎起木盒,起身离去。
“使君,酉时了。”
按照陈佑事先的吩咐,庞中和在酉初过来提醒陈佑。
陈佑放下笔抬起头,看了眼窗外:“快考完了啊!”
感叹一句之后,他拿起一张信纸,迅速写下一句话签上姓名时间,然后掏出官印用力摁上。
紧接着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递给庞中和:“送到考场去,让党都指当着四位考官的面打开。”
庞中和心中疑惑,但却没问出来,接过信封快步往外走。
出示了身份牌之后,庞中和在两名军士的“护卫下”进入考场,在考场边上的一间房子内找到了穿着单衣纳凉的党从柯。
庞中和可以说是陈佑的家属了,党从柯自然是认得的:“庞录事怎么来了?可是使君有事吩咐?”
一边说着,他一边套上外衣。
庞中和先是行礼,之后才取出陈佑的信:“使君吩咐某将此信交予都指,说是让都指同四位考官一齐打开。”
“哦?”党从柯略一皱眉。
正好这时候亲兵已经把他衣服整理好了,便开口道:“既然如此,录事便与我同去寻诸考官。”
过不多时,一行人在监考台后围到了一齐。
党从柯自庞中和手中接过信封,小心拆开后倒出信纸展开。
刚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变得微妙起来,略微一顿,将信纸递给左边的赵振宇:“赵司录看看吧。”
信纸很快在几人手上转了一个来回,所有乍一看到信纸上的内容,皆是面色微变。
纸上只有一句话:诸生试卷答卷,皆由录事庞中和以草纸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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