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先慢慢研磨着手中砚台,另一个身影坐立不安的背负双手,嘴里不停念叨着。
“宰相研墨!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那磨墨之人抬起头来微笑道:“郭兄,你稍安勿躁吧”
两人都是当朝宰相,与裴炎同阁,三人自然是以裴炎为首,郭侍举性格较两人来讲比较洒脱,与那远在边关震慑突厥的程务挺有几分接近。
郭侍举闻言抬头道:“那女...”
他刚刚开口,便被刘景先挥手打断,他知道郭侍举人后向来有些口无遮拦,这可不是在各人府上,这可还是在大明宫中。
郭侍举见状摇摇头,将刘景先推开,“别磨了,再磨咱们就去见郑公了!”(注:指魏征)
刘景先眉头一皱说道:“如今裴公不在,你我还是安分些吧”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又有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窈窕丰韵,正是武曌,后面的自然就是唐冠。
此时他面无表情,透出些许阴沉,脸上的掌印还没有消退,看起来有些滑稽。
两位宰相见状同时沉声道:“参见天后”
武曌望了望桌上砚台,见已有墨迹,看来两人还算听话,真的在这里磨墨,当即说道:“两位相公辛苦了,病郎,你过来”
听到这个称呼二人暗暗一惊,他们在朝多年,这女人喜怒无常他们是知道的,没想到这层性格在见到唐冠后又加深了。
之前还将唐冠踩在脚下,尽管只有两人在场,但也让唐冠颜面尽丧,如同面首侍奉女主,可现在又转为热切,刘景先眼底闪过一丝深意,低头默默不语。
唐冠走了过来,那么丢脸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他倒不再怕武曌再为难他,横竖也不过是个死字。
“天后有何吩咐”
“病郎,你看两位宰相伯伯都替你磨墨,这等好墨正配你这等才子”
“你...”郭侍举差点忍耐不住,说出声来,好在只是咔在喉咙,细不可闻。
“这偏殿书房倒也精致,病郎,你就为朕写些东西吧”武曌边说边坐下身子,桌上香茗都是按时辰来换的,平日武曌虽然鲜少来这里,可宫女们还是不敢怠慢。
武曌捧起桌上香茗抿了一口,朱唇轻点。
唐冠走到案前,低声问道:“敢问天后想让臣写什么?”
武曌闻言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伸手打开一旁搁架暗屉,一段布帛静静躺在其中,武曌将其拿出丢到唐冠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
唐冠见这布帛像是一块衣角料,又见有隐隐红色字迹,微微一惊,当即拿起观察。
“骆宾王!”唐冠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何物,赫然是那骆宾王所写的《讨武曌缴》,可这竟然是一封血书,唐冠不由悚然。
“不对啊,史上没有这个原版啊”唐冠飞速回忆,似乎并没有听闻过这样一封血书。
可眼前这张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但不难看出书写之人的笔力,想来是拿手指写成这样,实属不易。
圣旨唐冠已经看过了,一目十行之下看的也只是这原版有什么不同。
“倒是没什么不同,果然,武曌是想!...”唐冠猛然抬起头来,就在他想到一种猜测时,武曌开口道:“病郎,洛观光以血为墨,写下了一篇好文章”
唐冠目不斜视盯着武曌,良久后武曌开口道:“朕也不要你用血来写,你替朕写一篇《讨反贼缴》吧。
“果然!”唐冠闻言暗道一声果然,随即眉头紧皱起来,看来自己在武曌眼中所谓的价值无非就是这身才华,而眼下当务之急又是结束镇压,安抚民心。
徐敬业为何有十几万人跟随,就是因为洛观光的一纸文章,又想起那营中老相,他提重兵镇压,哪怕徐敬业有三头六臂也斗不过戎马一生的裴炎,何况两人兵力根本就不对称。
这场镇压早该结束了,似乎裴炎有意拖延,武曌终于耐不住心思了。她这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唐冠低下头来沉吟不止,武曌望着他又轻声道:“他既是写血书,必然所用时间不长,这柱香燃尽,朕要看到你的文章”
唐冠抬起头来望向左侧香炉,中间的一只刚刚燃起,写血书之人所用时间当然不会超过一炷香,毕竟得马上包扎伤口,怎奈唐冠纵是心中有万千书藏,也不敢肯定骆宾王到底是构思了多久才写下这篇流传千古的文章。
他这一时半会,就算胡编乱凑,也有些无可奈何。
两个宰相先是愣在原地,而后看向唐冠,只见他脸上竟然流下冷汗。
“这女人,真疯狂!”唐冠早在殿中就猜测她不会白给好处,果然一下就甩给了自己一个大难题。
“去病,好好写,写好了,朕重重有赏,你唐家统统有赏”
“是”唐冠提起笔来,应了一声,可还是不敢下笔。
两个宰相互望一眼,刘景先更是心下悚然,天后竟然用一个九岁少年对抗骆宾王!
唐冠并没有见过骆宾王,可见文如见人,后世他背诵的最熟的莫过于那“鹅鹅鹅”。
这一刻,唐冠终于与史上有名文豪碰撞在了一起,唐冠唯一的优势便是他有后世文豪的文学底蕴。
“去病,官者以宀覆众,为官者以宀覆己...”
“可是对百姓来讲没有对错...”
“前方是我同袍战士自相残杀的战场,也是你要走的路”
裴炎的话突然回荡在唐冠脑中,他突然有些明白裴炎为何拖延起来,他似乎不想多造杀孽,这是一场内战,无论输赢,那十几万叛军都难逃一死。
香燃掉了一半,在这紧张的气氛下,郭侍举望向唐冠的目光竟然变得惋惜起来,他知道唐冠写不出来了,骆宾王一书天下皆惊,定是预谋良久,才一鼓作气。
唐冠就算身负天大才华,是圣人转世,也绝无可能才这局促间写出同样文章,武曌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唐冠歌功颂德,粉饰太平。
香慢慢往下燃着,已经只剩不到半截,武曌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望着唐冠。
良久后唐冠一咬牙写下《讨逆缴文》,上书:“非我天子。庆云谁昌。非我圣母。庆云谁光。有道无载则国殇,无道人载则**,时逢国殇作此文章......”
写到这唐冠停下笔来,又捧起血书望了望,只见上面写道武曌种种几乎不可否认的乱纲行为。
唐冠只好避重就轻,攻人下盘,既然骆宾王是从上往下来煽动,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先歌颂一下武曌,然后再由下往上来瓦解。
好在徐敬业也算不得什么有道之人,比起武曌他自然差的不可以道里计,当即唐冠提笔写道:“太宗英灵,冥冥潇潇,天皇崩世,万古惶惶,国难当头,匹夫逞狂。天后诓我社稷,筑我国梁,上天应命,万民成详,实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天下兴亡在此一昌。”
“然徐贼当道,愚我世人,蒙蔽天廊,行亡命之事,逞一时之狂,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罔江山社稷于一旁,此乃舍本逐末之大谬也,助纣为虐洛观光,与虎谋皮致**,天下兴亡,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承观启盛百家之事,六杯之土何需全赔?”
“今天兵借道,镇压宵小,邪魅无逃,妄自逞强,筑我天子宝剑,惩你千古豺狼!”
香燃尽了,两位宰相见唐冠犹如行云流水写下一纸文章,一心想要上前查看,却又止住脚步。
唐冠擦了擦脸上汗渍,捧起来吹了一下,几乎脱力一般向武曌行礼道:“臣...写好了”
武曌闻言淡然不在,兴奋起身,慌忙上前查看,这一看不由愣住。
两位宰相也是抬头观望,良久后,武曌竟然面无表情道:“病郎,你先下去吧”
唐冠此时已几近虚脱,也不理会武曌到底是什么反应,转身晃了出去。
武曌捧起桌上文章,坐下身子,良久后轻叹一声道:“择日为唐冠举行殿试”
“啊!?”两人闻言一惊,互望一眼,武曌将文章递回桌上道:“你们自己看吧”
(文章瑕疵,不堪入目,书友勿怪,有精通此道的可以另起一篇在书评,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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