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里,凌子寒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每次做爱后,他都会觉得特别温暖,身体里一直绷得紧紧的异常敏感的神经系统会放松下来,这才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新疆已经开始供暖,因此他的房间里温度适宜,并不冷。他裹着被子,一直睡到午后,才慢悠悠地醒过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一睁眼就起床,而是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那远远的博格达峰发呆。
他的假期还没完,所以今天可以不去上班。
看着窗外,他的心里有点乱。昨夜发生的事是他没有想到的。当然,再面对林靖,他仍然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半点破绽也不会有,只是,他想起了卫天宇,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次回北京,卫天宇虽然很欢喜,可他总能感到,卫天宇的心里藏着什么事,而且还不是小事。他没有问,卫天宇也不说。这是第一次卫天宇有事瞒着他,这让他有些困惑,并且感到了几分迷乱。
过去,在与雷鸿飞的交往中,他也曾经有事瞒过凌子寒,那也是他惟一的一次隐瞒,结果却是两人永远地结束了那段感情。这一次,卫天宇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呢?雷鸿飞那次,他用追踪程序查到了真相,而这次,他却不打算这么做。他相信卫天宇不是那种人,如果他想分手,凌子寒一定会同意,绝不会拖着他不放。他愿意等卫天宇自己告诉他。
虽说如此,到底还是有点心乱。曾几何时,他也曾经毫无犹疑地相信过雷鸿飞,而自从他接受了卫天宇的感情之后,便也下定决心,绝对相信卫天宇,只要他不明确说出来,他就绝不去追究,更不会抢先说分手。可是,归根到底,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感情终是拿不准的,因此也就不敢去深究。他怕伤了卫天宇,也怕伤了自己。
心乱如麻地躺在床上,他回想着昨夜的感觉。他和林靖虽然做了爱,却非关爱情,倒像是两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在黑暗的地底互相舔啮疗伤。在感情上,他并没有对不起卫天宇,至于身体,那只是意外,其实并不重要……
想着,他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了卫天宇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卫天宇就接了,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他依然英俊,却更加成熟稳重,这时满脸惊喜,开心地问:“子寒,你还好吗?”
凌子寒已经有两年时间不曾主动给他打电话了,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喜悦。他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我很好,刚刚睡醒,给你打个电话。这次回北京,我没呆几天就匆匆走了,真是对不起。”
“没事,你要工作嘛。”卫天宇高兴得眉飞色舞。“子寒,你能给我打电话,我真是太开心了,不过,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听见没有?”
凌子寒看着他的脸,看着那双微微泛蓝的眼睛,看着他欣喜若狂的神情,立刻决定什么也不说。这件事,就像是一场梦,既然过去了,就让它了无痕迹地消失吧。至于卫天宇心里藏着的事,他愿意等他自己说出来。什么都好,他既不会强求,更不会责难。卫天宇陪着他这么些年,实在是忧多乐少,他能给这个温柔豁达的天才的东西实在不多,细想起来,也只有宽容、信任和无条件的接纳吧。
想着,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我这次是普通的工作,不很要紧,可以打电话。你也可以跟我联络,不过最好是晚上再打,我白天要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外,不会带电话。”
卫天宇更加欢喜,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他看到凌子寒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心里的高兴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的喜悦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可凌子寒太了解他了,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心底深处的那一丝紧张。他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张温柔而英俊的脸,默默地问着:天宇,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你究竟为了什么这么担忧?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卫天宇看着他静默的眼光,忽然有些心虚起来。此时此刻,凌子寒的孩子已经在人造子宫里孕育。这件事情令他再也无法坦然面对凌子寒那双坦荡磊落的眼睛。
凌子寒不想让他为难,轻轻笑了笑,温和地说:“天宇,你去忙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你也一样。”卫天宇赶紧点头。“子寒,你多保重身体,我等你回来。”
凌子寒笑着挂断电话,心里变得平静起来,脑海里却又浮现出林靖的形象。
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总是冷冷的气势,偶尔的微笑又让人眩惑,那修长挺拔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尤其是在与敌人的搏杀中,有着摧枯拉朽的强悍,一举一动都令人心折,而昨天夜里,这个闻名遐迩的悍将在沉醉中流露出的那种深刻的痛苦却更加震撼了他的心。
凌子寒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呼出,脑子里便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在执行任务,是不能有这些情感的波动的。他确实很欣赏林靖的骁勇善战,更欣赏他的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从直觉上,他相信林靖不会做出下令屠戮平民的事情,但感情代替不了理智,他仍然要找出确凿的证据,才能得到最后结论。
放下杂乱的思绪后,他感觉到全身有些发冷,头有点晕,于是慢慢起身,从旁边的桌子抽屉里拿出药来,吃了下去,这才踱进厨房,查看智能冰箱里有些什么。
除了几个土豆外,还有一颗白菜和一些生菜,一瓶香菇罐头,他看了看,便决定自己做饭。今天他一直懒懒的,不想出门,既然没有战斗发生,他也就放纵自己一下,再休息一天。
左右无事,他淘好米放进电饭煲,再细细地切了土豆丝,然后准备炒菜。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他连忙关上火,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作训服的林靖。
他已经试完大队中的所有“可疑对象”,确定了全部都不是昨夜的那个人。心细如发的骆千秋看出了几分异样,关切地问他:“林大,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林靖看了他一眼,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
骆千秋压低了声音:“是内奸?”
“不。我在考虑一个计划,需要找到合适的人。”林靖生平第一次对这个老战友撒了谎。“现在考虑得还不成熟,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哦,好。”骆千秋微笑着点头。“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我也可以帮你琢磨琢磨。”
林靖冷静地说:“很瘦,个子比较高,动作很轻巧,感觉很安静……”他尽量将自己模糊印象中记得的那个人的特征详细地描述出来。
骆千秋听了,沉吟一会儿,缓缓地道:“林大,你说的这个人,倒很像凌副。”
林靖一惊,顿时想起了凌子寒的身影,不由得心中狂跳。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昨夜那个人会是凌子寒。如果真的是他,自己当时喝醉了,一旦使起蛮力来,以他那虚弱的身体,肯定挣脱不了。那这事的性质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了。不是别人引诱他,只怕是他脱不了强迫人家的嫌疑。这么想着,他的背上忽然沁出了一层冷汗。
骆千秋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了?林大,有什么不对?”
林靖看了看他,立刻冷静下来:“凌副回来了吗?”
骆千秋点头:“昨天夜里回来的,大概在宿舍里休息吧,今天一直没看到他。不过,他的假期还有两天,多休息一下也无可厚非。”
林靖一听凌子寒是昨夜回来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平静地说:“既然回来了,我去看看他。”
骆千秋略感诧异,但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林靖立刻迈开大步往军官公寓走去。
凌子寒一看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实在是有些不妥,赶紧把他让进门,然后去抓睡袍套上。昨夜林靖虽然热情,实际上却很温柔,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所以他十分坦然。
林靖静静地站在地当中,看着他穿上睡袍,系好腰带,凌厉的眼神就像锥子一样,直盯着他的眼睛。
凌子寒恍若未觉,对他微笑道:“林大,请坐吧,你吃饭了没有?”
林靖看他神色自若,似乎昨夜并没有与自己有过什么瓜葛,不由得暗自疑惑,难道那个人也不是他?想着,他平静地说:“还没吃。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凌子寒笑得很温和。“我正想做饭,要不,你也留这儿吃吧。”
林靖大奇:“你会做饭?”
凌子寒笑着点头。
林靖便道:“好吧,今天就尝尝你的手艺。”他想再多观察一下。
凌子寒走进厨房,动作利落地做了香菇白菜、清炒土豆丝和白灼生菜,很快便端上了桌,一时间香飘满室,非常诱人。
在他炒菜的时候,林靖一直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特别留意他腰背的线条,努力回忆昨天抱在手里的那种感觉,互相印证。不过,看了很久,他也仍然拿不准,说实话,除非亲手感觉,才可能确定,但他实在想不出借口去碰触眼前的这个人。
凌子寒早已明白他来的用意,言谈举止却没有丝毫异样。他盛了两碗饭出来,笑着招呼林靖:“林大,来吧。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要来,这些都是素菜,你就凑合着吃点吧。”
林靖便坐到桌前,端起了碗,淡淡地道:“我吃什么都没关系,你别太客气了。”
本来他是做好了准备,一个太子爷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不过,等他吃到第一口菜时,却是大吃一惊:“你这手艺,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我们炊事班的水平算是够高的了,可跟你比,那就差远了。”
“做纨绔子弟嘛,总要会两手。”凌子寒开玩笑地说。“吃喝玩乐方面,我还懂一两招。”
林靖一直心乱如麻,这时也被他说得展颜一笑:“凌副,你要是纨绔子弟,也就吃不了我们这种苦头了。”
凌子寒笑着摇头:“你太夸奖我了。”
他吃得不多,却一个劲地劝林靖多吃一点,最好能吃完,免得他下顿吃剩的。林靖也就没有客气,又添了一碗饭,然后把菜全部吃光了。
凌子寒很高兴,立刻把碗筷收进厨房去洗。林靖不擅长做这些,就仍然站在他身后打量着。
看凌子寒的表现,林靖也不相信以他的身份会毫不反抗地让自己上,就算当时不能抵抗,事后也可以闹起来,那他只怕就得脱军装退役了。可是,要说不是吧,他的身形却又实在像了个十足十。他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拳,极力控制着自己,免得忍不住会伸出手去。
凌子寒把厨房收拾好,回过头来看着他:“林大,你还是屋里坐吧。”
林靖知道今天不可能查出结果,便客气地说:“不了,我先走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还有,谢谢你请我吃饭,很好吃。”
“也不过是白菜土豆,算不得好。”凌子寒微笑。
林靖边往门外走边说:“你这话可不对,我听行家说,把鸡鸭鱼肉做得好吃不算本事,那本来就是好东西,要把豆腐白菜之类的平常东西做得好吃,那才是真功夫。”
凌子寒也就不再谦虚,笑着送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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