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林靖在营地周围进行了一系列的魔鬼式训练之后,又安排了一次长途拉练。
这次的路线是从乌市到北疆的喀纳斯,途中要穿越准噶尔盆地中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再过戈壁、碱滩,然后进入阿尔泰山脉,到达仙境般的喀纳斯湖,看情形,也许会继续往前,直到与俄罗斯交界处的友谊峰。整个行程计划用十天时间完成,然后不休息,再用十天时间返回。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全套武器装备,白天全速行军,晚上就地宿营,或者自己挖猫耳洞,在洞中休息。
到了第八天,他们走进了喀纳斯自然生态区。
这里地处阿尔泰山腹地,到处是青山碧水,草地辽阔,森林茂密,景色美如仙境。
他们在林中穿行着,不时有松鼠在树梢上飞快地闪过,各种野生动物也时隐时现,整个大自然显得和谐、安宁、生机勃勃。
战士们都觉得很愉快,虽然累,但是看着这样的美景,与以前走过的沙漠、戈壁、荒山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只有凌子寒的心情十分黯淡。他的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放弃了。
按照他们的行动准则,除非事先规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工作之外,一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现自身状态有问题,便要立刻放弃。凌子寒再坚强,奈何身体已是千疮百孔,虽经医学专家们全力修补,但到底受创太重,已经元气大伤,面对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即使想坚持下去,也是无能为力了。
他开始通过保密渠道联络父亲,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但是,可供他做秘密通话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与野狼大队的官兵们呆在一起,而凌毅最近一直在那几个国家之间奔波,由于时差的关系,很难碰巧联系上。他肩负的这个任务必须绝对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而没有与凌毅商量,他也不便贸然对雷震说自己想放弃,只好白天跟着队伍行军,夜里继续抽空联络。
这天傍晚,天空开始飘舞着雪花,山野间,森林里,渐渐变成了一片银白。林靖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凌子寒一反往常,走得离他们远远的,在一棵高大的杉树旁挖掘藏身的小洞。他很喜欢这棵参天大树。
等他终于挖好了一个足以藏身的洞,天色已是漆黑如墨。
雪变得大如密雨,无声地往下疾落。
凌子寒蜷着身子,靠着洞壁,静静地看着大雪飘落在洞口外的地上,渐渐越堆越厚。夜色里,白雪反射着微光,万籁俱寂,让人的心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一动不动,看着雪越堆越高,最后将洞口完全遮挡住。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封在了一座纯净剔透的水晶坟墓里,心里竟然有着淡淡的喜悦。能够在这样的地方长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凌晨,整个野狼大队的队员都从各自的洞里出来,精神抖搂地整装待发。集合后,林靖发现少了凌子寒,顿时脸一沉,立刻命令找到那个公子哥儿。
大地一片银白,积雪齐膝,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洞,哪里有坎。战士们到处寻找,一时也想不起昨晚凌子寒是在哪里挖的洞。
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个小队长有些忐忑不安了。他们看了林靖一眼,便分散开去参加寻找。有些战士沉不住气,已经“凌副、凌副”地叫开了。
呼唤声越来越响,却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林靖也担心起来,立刻命令进行地毯式搜索。
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探查,终于有人叫起来:“在这里。”他边说边去铲厚厚的积雪,附近的战士也都赶去帮忙。
林靖快步赶了过去。等他在齐膝的雪中艰难地挪到近前时,洞口已经被挖开了。
凌子寒虚弱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脸色已经白得发青。如果不是雪堆得很松,仍然有空气自缝隙中渗进来,他早已经窒息了。他一直不吭声,完全不打算回应外面的呼喊,就是存心想葬身于此。那真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林靖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虽然平静地睁着眼睛,却生机全无。这一刻,他心里的那些嫌弃、反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禁关切地问道:“凌副,你怎么样?”
凌子寒无奈地噙着一缕微笑,轻声说:“林大,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我决定退出野狼大队,退出军界……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我会自己离开的。”
听到他终于知难而退,一直想赶走他的林靖竟然没有一丝欢喜之意。看着凌子寒脸上那万般无奈的苦笑,林靖的心忽然一阵抽动。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凌副,你先出来,上收容车去。等你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再说。”
凌子寒此时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阴寒和疼痛正在猛烈袭击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身像是瘫痪了一般,手脚发麻,似有万针攒刺,完全不听使唤。他软软地蜷缩在洞里,只是微笑着,缓缓地说:“林大,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林靖看着他的脸色由煞白变得发青,再渐渐变成死灰色,心一下提了起来:“凌副,无论怎么样,你先出来。”
凌子寒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消失,呼吸越来越困难。他静静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林大,你把洞口封上吧。这个坟墓,我很喜欢……”
林靖大惊失色,立刻伸手过去抓住了凌子寒,只觉得他的手不但冰冷,而且僵硬,脉搏非常弱。他大声叫道:“医生,担架,快。”
战士们都忙乱起来,将折叠式担架拿过来,打开后放到雪地上。
军医赶过来时,林靖已经把凌子寒连拖带抱地弄出来,放到了担架上。凌子寒已经昏迷,脸色呈青灰色,呼吸非常微弱。军医一检查,便神色大变:“林大,得马上送凌副去医院。他的情况非常危险。”
林靖立刻点头:“好,你护送凌副,就近到阿勒泰的医院去。”
阿勒泰市医院的医生不太有经验,对凌子寒的病情很不理解,几乎无法处理。他们只是进行了常规的抢救,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子寒一直昏迷着,情况越来越危险。医院连着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已经有医生和护士暗示林靖要准备后事了。
林靖这时才真的开始担忧了。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太子爷”,但却只想撵他走,而并不想他死。
站在凌子寒的病床边,林靖看着他那瘦削惨白的脸,忽然发现,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鬓边竟然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他细细地回想着自凌子寒第一天到野狼大队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才注意到,这个本应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显贵青年虽然总是微笑着,却好似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实在是令人费解。这时,他忽然想起,赵安曾经说起过,凌子寒患有抑郁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隐瞒,连忙打电话到北京,找到了雷鸿飞,将凌子寒病危的消息告诉了他。末了,他诚恳地说:“老雷,我不知道该如何联络凌副的家人,麻烦你通知他们。”
“好,我去联系。”雷鸿飞脸色凝重。“我也会尽快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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