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正在出神,雷鸿飞觉得自己已经翻过了这道坎,终于还是勇敢地面对他,把话说了出来。现在看他反应平静,似乎并没有生他的气,顿时放下了心中大石,嘴上也就少了把门的,习惯性地对着他开始胡说八道:“哎,子寒,其实你也可以试试啦。我们还年轻,很多东西都没有尝试过,也挺遗憾的。”
凌子寒微微一耸肩,微笑着说:“那你现在不觉得遗憾了,是吧?”
“也不是。”雷鸿飞似乎有些困惑。“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凌子寒微微一笑。他们在一起六年,这个比他还大着三岁的人其实在感情上仍然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他大概以为他们两人这么久的情感不过是习惯吧。可凌子寒现在已经不想再说这事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淡淡地道:“天气好像开始热了吧?”
“嗯,有点。”雷鸿飞见他忽然改说天气,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赶紧随声附和。
凌子寒在心里苦笑。他们这二十多年来,何曾有一天这么讲过话?他温和地问:“有烟吗?”
“啊?哦,有。”雷鸿飞立刻掏出烟盒来,递给他一支,顺手也给了自己一支,然后拿出打火机来,给他和自己点燃。
凌子寒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伸指夹住烟,长长地吐出了白色的烟雾。他的姿势十分熟练,却显得很优雅。
雷鸿飞略有些诧异:“以前从来没看你抽过烟。”
“嗯,很少抽。”凌子寒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拿着烟,显得十分悠闲,神情间却仍然很淡。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抽烟,半晌,雷鸿飞才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一会儿就得归队了。”
“好。”凌子寒点了点头,将烟头揿进茶几上的烟缸里。
雷鸿飞看了看表,也将烟头扔了,随即站起身来:“那我就走了。”
“嗯。”凌子寒客气地将他送到门口。
雷鸿飞看着他虽然消瘦却仍然非常标致的脸,看着他平静地泛着温润光芒的眼睛,忽然心潮澎湃,难以克制,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激动的话冲口而出:“子寒,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最爱的兄弟。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这样认定了,你是我一生的兄弟。”
凌子寒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抬手搂住了雷鸿飞的腰,轻声说:“好,一生是兄弟。”
雷鸿飞的心这才定了下来,满脸喜悦地松开他,转身出了门。凌子寒一直把他送到电梯前,陪着他等到电梯上来,看着他进去,笑着与自己挥手,然后电梯门关上,往下行去,这才转身回了家。
屋里重又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伴着春天的气息,有点惆怅的意味。凌子寒来到阳台上,放眼看向城区的水泥森林,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从五岁到现在,他似乎一直都在紧张地忙碌,从训练到后来开始执行任务,从身到心都高度紧张。十八岁以后,每次假期都会与雷鸿飞相聚,那是一个永远热闹无比的人,一个人闹出来的动静比得上千军万马,有他在,小小的家里总是暖洋洋的。他会迫不及待地抱住他,亲吻他,与他激烈纠缠,直到不得不告别的那一刻。在凌子寒这二十四年的生命中,安静的生活几乎是奢侈品。然而,现在家里很安静,正宜休养身心,可他却忽然觉得难以忍耐。万籁俱寂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心底的最深处,有一根尖针正在不断地戳刺,让他感觉很疼很疼。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忍过去,就像过去无数次受伤时那样,咬着牙忍着,总会好起来,总会过去的。可是,这两种伤好像不一样,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疼痛,让他感觉有点难熬。
他抿着唇,凝神看着远方,看着满世界泼洒着的明媚阳光,突然转头回房,换了外出的便装,然后走了出去。
他的车在地下车库里已经放了差不多两年多了,现在也没心情去检修,他没有去开车,而是直接走出了小区大门。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迎面看见来了一辆空的出租车,他便招了招手。
车子立刻掉了个头,停在他身边。
他坐到后座上,一时也想不起要去哪里,便道:“往哪儿开都成,随便转转吧。”
司机有些诧异,还是发动了车向前开。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出了名的能侃,这时见他似乎百无聊赖又似乎有些郁闷,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凌子寒看着窗外的街景,偶尔“哦”一声,算是应和了司机的话,神情间一直都很平静冷淡。
等到把国内外的大事小情聊完,司机开车七转八转的,已经转到了奥运村附近,这时忽然想起,便热情地说:“先生,为了庆祝建国百年,奥运花园在搞春季花展,里面到处都是花,很漂亮,也很热闹,要不,您也去看看?”
凌子寒对这些都没兴趣。他又不是园艺专家,也不热衷于培育花草。训练时是有专家教了他们很多植物花卉方面的知识,但那都是用于工作,他从来没有一个人逛公园的爱好。
那位司机笑着劝道:“先生,您这样瞎转也不好,白花钱,我赚您这钱心里也不舒服。不如您下去逛逛,看看花,晒晒太阳,喂喂鸽子,说不定心情就好起来了。年轻人嘛,偶尔有些挫折也是正常的,一咬牙还不就挺过去了?其实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您看就说我吧,最近我媳妇生病,我要出车,老妈还不肯过来帮我们带孩子,搞得我焦头烂额,可不出车又哪来钱呢?还不得出来干活,中午还要抽空赶回去替老婆儿子做饭……”
凌子寒被他唠叨得一路上不得清静,心里却觉得好过多了,于是便道:“师傅,听你的,那就送我去奥运花园吧。”
“好嘞。”那位直爽的司机立刻朗声答应着,一转方向盘,将他送到了奥运花园大门口。
凌子寒看了看计价器,车费还不到三十块钱,便掏出一百块给他,说道:“不用找了。”
那司机很少遇见这种事,顿时手忙脚乱,急道:“不不不,那哪儿成?您赚钱也不容易,我得找您。”说着,便去数零钱。
凌子寒微笑着,温和地说:“这位大哥,谢谢您开导我,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您回头给大嫂买点水果。”
那司机十分感激:“那……那……兄弟,那就太谢谢了。”
“没事,不用客气。”凌子寒说完,开门就走了。
那司机还想说点什么,已经又有客人上了他的车,他只好再看了一眼凌子寒高挑的背影,便把车开走了。
奥运花园占地十分广阔,里面的园林设计非常漂亮,很有格调。一直以来,这里都是不要门票的,因此每天都有不少市民和游客来这里散心或者观赏。现在正是春节花会,到处都摆着各种各样的花,温室里还有罕世名种,草坪上种的树也是百花齐放,色彩缤纷,香气扑鼻,在阳光下显得喜气洋洋,让人一见便心情舒畅。
凌子寒独自在园中走着,看着那些盛开的花朵,白色的大玉兰,粉色的桃花,红色的月季,黄色的迎春,还有百合、鸢尾、天堂鸟、郁金香,等等,几乎每种花他都认识。那些花朵自顾自地尽情开放,至于有没有人欣赏,是在深谷还是在闹市,它们根本就不在乎。那种在阳光下张扬的身姿充满了一种懒散的骄傲,让凌子寒不由得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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