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惠妃一向留意得少,近来又全心放在收复台湾一战之上,更加无暇顾及。
在他看来,惠妃出身不高,一向安分守己。
这样安安分分的女人替他生了大阿哥,又在后宫起了一个贞静的榜样作用,他就很满意了。
“念念是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他无暇顾及后宫,而陈文心是日日在宫中的,想必她会有了解。
陈文心心中的确有想法,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她不敢随意说出来。
“皇上,臣妾请小桌子进来亲口和皇上说。”
她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反正这话也是从小桌子嘴里听来的,不如就让他自己告诉皇上。
皇上点点头,“传小桌子。”
他知道,陈文心常常听小桌子说些宫里的小道消息。
小桌子如今也出息,各宫里的人头都混的熟,没什么事儿他不知道的。
哪个宫里的大嬷嬷骂了小宫女,哪个宫里的小太监打碎了主子的花瓶。
包括哪个主子的猫打了哪个主子的狗,这些小事儿,他也都知道。
小桌子见传,便进了内室在门边站好。
陈文心道:“小桌子过来,你给皇上,把前日你听来那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小桌子一天听的事儿可多了,前日是什么事儿?
他略一思索,“主子说的,是不是惠妃娘娘和大阿哥那事?”
见自家主子一点头,小桌子跪到了地上。
“主子叫奴才说,奴才不敢不说。只是此事难免触怒皇上,小桌子先自请二十板子。”
皇上笑道:“好了,说就说罢,哪来那么多话?”
陈文心背转过了身,面对着墙看起书来。
她不看着小桌子那边,这样就能避免给小桌子使眼色的嫌疑。
皇上瞧见她的动作不由得好笑,也没有制止她。
小桌子道:“前儿奴才带着宫人在御花园里采花茶呢,见着大阿哥和惠妃娘娘过去了。奴才想着大阿哥和我们主子一向亲厚,奴才该去请个安。”
“谁知道奴才走到跟前,见惠妃娘娘和大阿哥在假山底下说话。好像是大阿哥说皇上喜欢二阿哥,有些不高兴。”
“惠妃娘娘安慰大阿哥,说她已经联络了母家的人,要联合大臣们上折子请皇上立大阿哥为太子。”
皇上听着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良久,他才道:“是了,朕前日考了阿哥们的功课,夸了二阿哥最近大有长进。朕当时瞧着大阿哥脸色不好,没想到还有这事。”
皇上挥退了小桌子,又对陈文心道:“这个有什么不敢告诉朕的?你据实告诉朕,这是忠心。”
“据实也得避嫌呐。”
陈文心振振有词,“玄烨如今给我安了一个养子,我可就不是没儿子的嫔妃了。我一个有儿子的嫔妃听了别的嫔妃说立太子这话,再告诉玄烨,岂不像是栽赃陷害吗?”
太子之位事关江山社稷的继承,陈文心自问,如果她是皇帝,也不会容许后宫嫔妃对此置喙的。
这事太大了,陈文心不敢拿来冒险。
她纠结了这两日,不知道该不该和皇上说,最后还是说了。
“这么说,朕给你个儿子还有坏处了。”
陈文心这样谨小慎微,皇上也很高兴,谨慎总好过大剌剌。
她如今刚刚封了妃位,又有了五阿哥,避这个嫌也是理所应当。
况且,皇上知道她是真心对待几位阿哥,她自然也不舍得此事牵连到大阿哥。
“不过,惠妃若真有此心,便是枉费了朕对她的敬重了。”
他叹道,“想来是朕降位佟妃造成的,从前惠妃屈居人下,不敢有所意图。她现如今是后宫最尊的女子,位置大了,野心也大了。”
皇上的后宫中出身不高的女子不少,他反而喜欢这些出身不高的。
比如惠妃和德嫔,还有章贵人、卫常在。
这些嫔妃出身不高,才会越发谨慎小心,野心不敢太大。
没想到,降位佟妃倒使得惠妃误解了,以为皇上要抬举她到至尊之位。
又或者她没有误解,只是出于母性,不忍心看大阿哥屈居于二阿哥之下……
皇上对大阿哥一向没有过多的赞赏,反而比其他阿哥都苛刻得多。
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皇上不希望大阿哥生出长子的自傲。
他是长子,是应该比其他阿哥承受更多的责任,而非享受更多尊荣。
至于偏爱二阿哥,只是因为想立二阿哥为太子,来杜绝儿子们之间的争斗罢了。
也是因为二阿哥自幼丧母,所以对他格外地痛爱一些,也算是替赫舍里皇后疼爱他了。
陈文心联想到惠妃最近的变化,惠妃年纪大了,已经许久不做鲜艳打扮了。
近来她却打扮得花哨了起来,瞧着气色和皮肤都好了许多。
一个女子由内到外的变化是无法瞒得住人的,惠妃的确有了争夺之心,她不再安于一个贤妃的身份了。
她想让大阿哥成为太子,她想做皇后。
在她看来,陈文心再受宠毕竟年轻,皇上不可能封一个这么年轻的嫔妃为后。
佟妃被降位了,那么最有希望的,自然是她惠妃。
陈文心叹了一口气,皇上虽然常常赞大阿哥读书勤奋,那都是面上。
实际上皇上并不喜爱大阿哥,嫌他年纪小小老气横秋,太过拘谨呆板。
大阿哥已经十二岁了,皇上不看好他,就算日后二阿哥不做太子,也不会轮到大阿哥的。
倒是底下几个小阿哥还有些可能,他们毕竟年纪还小,还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子。
皇上现在膝下已经有七位阿哥了,先前皇上在清华园避暑之时,宫里留下的那两个养胎的庶妃都生了阿哥。
六阿哥胤祚,七阿哥胤祐。
皇上原先说了待阿哥们生下来就封这两位庶妃,结果为了战事也都抛在脑后了。
“朕是不可能封大阿哥为太子的,惠妃若是如此,只会让朕寒心。”
皇上说着已经有了怒气,他最不喜欢朝臣们逼他决定,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
像是立后,像是册封太子。
这些都是皇上才有资格决断的事情,容不得他人左右。
大臣们出自真心推举人选也就罢了,若是为了党同伐异而推举太子,那他断断不能容。
“不如,我找个机会,提醒一下惠妃或者大阿哥?”
如果这场祸事可以避免,她还是希望能避免的。
皇上摇摇头,“不可。此事念念就当做不知道吧,嘱咐小桌子不可声张。朕倒要看看,到底会有哪些大臣给朕上书立大阿哥为太子。”
陈文心简直想有个录音机,能把皇上这话录下来,告诉惠妃和大阿哥不会做傻事。
惠妃是个妇道人家,出身不高见识短浅,她有这种心思皇上就算不喜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大阿哥不同,他已经十二岁了,他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惠妃把此事告诉了大阿哥,而大阿哥没有阻止惠妃的话……
皇上从此,看待这个儿子可就不一样了。
在他看来,这会是一个怀有野心,不敬君父的儿子。
皇上也许再也不会信任他。
这对原本就敏感多疑的大阿哥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她现在只希望,惠妃的母家根本没有力量召集大臣们,上书给皇上立大阿哥为太子之事。
不出几日,皇上果然在朝堂上验证了小桌子禀报的话。
这日早朝,皇上得知收复台湾之战战绩并不理想,冯锡范迟迟没有投降。
还有几封请立太子的折子躺在案上,口口声声说现在战事频繁,应早立国本。
皇上一心系在收复台湾之事上,见了这几封折子更是恼怒。
“朕不过而立之年,汝等急立太子,盼朕早崩也?”
那几个上书的大臣纷纷惶恐跪下,为首的是礼部左侍郎土功。
皇上一瞧都是些职位不甚高的大臣,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一是为着位高权重的心腹大臣们没有背着他结党,为大阿哥图谋。
二是为着惠妃虽然有野心,但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他也就不必严惩坏了这十来年的情面。
最重要的是,不必为此牵连大阿哥。
“从今儿起,请诸位大臣把脑子都放在收复台湾之上。再提什么立太子的事情,休怪朕不给面子了!”
众臣公皆诧异,这立太子之事没头没脑的,怎么突然出来了?
几个上书房行走的大人第一次默契地有了眼神交流,索额图看看佟国维,佟国维看看纳兰明珠,纳兰明珠看看索额图……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各自别开了目光。
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这事并非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提倡。
皇上在上头看得清清楚楚,这三个人中有个人精,在骗人呢。
按理,索额图肯定希望立二阿哥为太子,那是他的嫡亲外孙子。
佟国维未必希望立二阿哥,虽然佟妃是二阿哥的养母,可他这个养外祖父,哪里比得上人家亲外祖父?
佟佳氏若参与立太子之争,一定会支持一个生母地位不高的阿哥。
纳兰明珠就更悬乎了,他家中没有嫔妃在宫里,支持谁就说不好了。
皇上怀疑此事是纳兰明珠搞的鬼,只是他也知道没头没脑,不好自己站出来。
就嗦使了一个底下人来领头。
这个礼部左侍郎土功,八成就是纳兰明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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