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刚上课,有电话找孙勇,是长途。原来最疼爱他的奶奶病重,跟符萍说的时候,孙勇哽咽着说不下去,符萍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早去早回,吉人自有天相。
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孙勇把钥匙给陆小西,安排他这几天喂猫,孙勇喜欢小动物,这也看出来他善良的一面。
一整天无聊的日子,陆小西好不容易熬到五点,也不想吃饭,决定去孙勇家照顾猫,出门前看到万红,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在孙勇家睡,省得来回折腾。
路过师专食堂,门前多了一个烧烤的槽子,槽子上的炭火已经点着,窗户上新帖的新上烧烤全单八折。本来不想吃东西的陆小西忽然来了食欲,叫服务员烤了二十羊肉串和二十牛肉串,烤肉的小伙子动作麻利,小跑着摆上肉串,手里的塑料垫板轻轻一扇,碳火苗开始升起。
小伙子年龄不大,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剃着短发,一脸憨厚相,一口一个哥地叫着,手却没闲着,来回翻动着肉串,他说以前在别的店干烧烤,来这里才三天,已经有回头客来吃了。
听说陆小西要带走打包,小伙子跑回屋里拿来两个方便袋子套上,抓了几瓣大蒜、餐巾纸,又顺手抓来两个易拉罐说是送的。陆小西递给小伙子一颗烟夸道:“就凭你这个麻利劲儿,老板肯定给你加薪。”
晚上没有风,院子里显得有些闷热,陆小西拎出两把椅子,把手里的肉串找了个盘子放在椅子上,脱掉衣服搭在晾衣绳上,觉得穿背心也热,索性一起脱掉。
啤酒是在凉水里泡过的,喝在口里很舒服,只是一个人喝酒有点儿没意思,早知道有烧烤把大哥叫过来就好了。
大黑猫闻着肉味喵喵地走过来,孙勇给大黑猫起名警官,只要一喊警官他就翘着尾巴过来,孙勇给警官的伙食不错,把警官的肚子喂得圆圆的。
警官闻闻陆小西丢过来的羊肉块儿,才放心地吃起来,边吃边满足地叫着,陆小西听不懂猫语,但看到猫尾巴在晃动。
两个易拉罐喝完,陆小西有点儿后悔,刚才花钱买几个好了,还没过瘾,进屋到厨房里去找,啥酒都没有,正犹豫是不是出去一趟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是万红的声音。
陆小西打开门,万红一手拎着一袋啤酒,一手抓着肉串笑嘻嘻地进来,陆小西夸张地抱了一下万红,接过啤酒和肉串,连连说救星到了救星到了。
万红进屋洗了一下脸,还是觉得热,又不能像陆小西一样脱衣服,伸手抻着身上穿的半截袖让风能吹进去。
陆小西已经搬来了椅子,把啤酒打开放在面前,等万红坐下,万红说:“刚才听你说来这里,看你没有往食堂去,不太乐呵,我昨天看到这里新开了烧烤,就打算请你,没想到你走的太快,一转身就没影了。”
陆小西笑笑,拱手表示感谢,万红拿起啤酒:“谢就不用了,本来就该请你,还有,我陪你喝酒,你听我讲故事,因为没有人能听懂。”说完举起手里的易拉罐已经喝了。
陆小西哈哈大笑,好事年年有今天到我家,喝酒有人陪故事有人讲,我这是神仙日子。
万红站起来,一双大眼看着天空,似乎想在云端中看到什么,陆小西发现万红是认真的,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叹口气,万红看着陆小西说:“我知道你们当初来上学是单位送来的,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陆小西没接话,等着万红继续说下去:我是用自己换来的,也就是说,贞操有时候可以换上学。
陆小西有些震惊,这句带着哭音的话叫他听出了天大的委屈。放下手里的啤酒,他上前扶住万红,叫她坐下,口里安慰她:“慢慢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万红起身去拿毛巾,回来时已经平静,自己也不好意思地说:“我准备了好多个日子,也准备了好多个开场白,没想到还是这么不争气地哭了,其实,我是幸运的,虽然用自己做了交换,还有人想换也没机会的,这就是穷人的命。”
陆小西递给万红几个肉串,为了缓和气氛,幽默地说:“听你这故事心惊胆颤,以后得问清啥故事在答应,不然生命不保。”
万红破涕为笑,说道:“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我的开场白没说好,你吃吧,一会儿凉了,我开始讲我的故事。”
我家是农村的,属于林区,地不多,种的树还不让伐。参加过一次高考,可惜有心上学名落孙山,家里父母还有弟弟四口人,日子是不穷也不富地过着。上学的时候,有个男生对我挺好,知道我喜欢,总给我借书,书是图书馆的,从书上的标签能看出来。他家也是农村的。
考完试,已经意味着天各一方,他也没考上,我们谁都没提起过感情的事,觉得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谈感情。因为摆在面前的是太多的未知数,假如能上学,可能还有一线机会。
弟弟十九,早就不念书了,也没有个正事做,同村的婶子找到我妈妈,说我弟弟这样找人家费劲,得抓紧准备钱,不然肯定找不到媳妇。
去年春节后,我和爸爸拉树枝子,遇到外村的一个人,爸爸叫我管那个人叫李叔叔。李叔叔家里条件好,原来承包土地时挣了好多钱,看我长的还可以,就拉着我爸说悄悄话,他的意思是把我嫁给他大儿子,他可以多给一些彩礼,彩礼钱叫我爸自己说。
当时我装作没听到,爸爸也没说。晚上,我听到他和妈妈在说这事,说有个机会能帮他们给弟弟找到媳妇,只要钱到手还是有人家愿意的。
当时我有些恨他们,这是把我当商品出卖,我的后半生只配给弟弟换钱?我哭了,他们听到哭声知道我没睡着。
万红随手把空的易拉罐丢地上,陆小西又开一个递给她,万红一口又喝下一半,接着说:白天人都出去了,家里剩下我和妈妈,妈妈知道我委屈,知道我不甘心在农村,但没钱补习,也只能让我自己挣扎。
妈说那个李家的儿子就是岁数跟我差不多,原来有抽风病,但人还是不错的,不犯病跟好人一样。怕自己犯病吓到别人,叫家人把他关上不出门,从他的角度说,也是个可怜人,这种病也有能治好的,我查过资料。
后来那个帮我借书的同学给我写信,说现在有这种委培招生,能圆上学的梦,但他家也穷,没有能力支持他上学,叫我想办法一定去学习,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接到信我想了一夜,唯一的办法就是答应李叔家,我自己去李家,找到李叔,我只要求他们帮我上学,至于能给我家多少钱我叫他去找我爸,他满口答应。
报名后的第二天晚上,离开学还有一周时间,李叔直接找到我,他说这事没法跟我爸商量,我就知道可能是个不好决定的事,他要求我跟他儿子同房,怕我三年后反悔。
在李家住了三天,他没犯病,对我像妹妹一样,我对他说了整个经过,他没有强迫我,说就是三年后反悔,他也不会叫爸爸追究花掉的钱。
后来。。。。。。
后来。。。。。。
我还是给了他,我没法欠他,三年内我不会回去,要是有将来再补偿他。我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我们都是可怜的人,他家境好却没有机会上学,我得到了机会却是这种机会。
来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开始了新的生命,当初想把这些和娜姐说,后来她走了,你人好,知道了我的故事不会笑话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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