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忙碌的季节,也是丰收的季节。
站在高处往远处望去,各种植物颜色不同,像一个巨大的画盘。黄的玉米,红的高粱,架起的黄瓜、豆角、西红柿,矮的土豆、西瓜、倭瓜、紫茄子,甚至路边小毛道都种上了白菜、大头菜、胡萝卜,乡里乡亲的,没有人去拿别人家的东西,因为自己家就有,心眼儿活泛的农民抽出时间把吃不了的菜拉到县城卖掉换一些油盐回来。勤劳的农民只有靠双手,靠年头风调雨顺来获得一年的温饱。
住在县里的人就不同了,过去有菜站供应,是县里蔬菜公司下属的菜点儿收购城东、城南、城西和城北的菜,菜是菜农种的,菜农是介于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中间的一种称呼,既不是城里人,也不是农村人,算是农业户口的另一种,菜农只种菜,不种粮食。
随着土地分田到户,菜站供应的方式被自由市场取代,蔬菜公司人员分流,成立了种子公司和种子商店,菜站从此消失,卖菜的都变成个体的,蔬菜品种也比过去多了好多。
泰宁县属于农业县,除了泰宁镇在县城里,其它的镇都属于农村乡镇。随着改革的开放,过去只有唯一的一个南市场如今发展成三个市场,就是原来的南市场,后来又出现了东市场和西市场,陆小西家离西市场很近,平时买菜买鱼和肉都是在西市场的,东市场和西市场都是自然形成的,在马路边上。
自从放弃高考接班参加工作,陆小西就常常陪着妈妈去早市买菜,早市一般从四点多就有人出摊儿,七点前必须收摊儿,城管到点儿就吆喝着,胆子大一些的还能磨蹭一会儿,胆子小的,特别是周边的菜农和农民,赶紧收拾,他们没有靠山,只能遵守规矩,至于胆子大一些的人,其实都是二道贩子,是城镇户口出来卖菜的假农民,因为住城里,或多或少地能接近城管的人,城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过小桥,在桥头边又碰到了住在前院的邻居“麻杆儿”和“二肥”,“麻秆儿”个子高而瘦,一米八十多的大个也就一百来斤,“麻秆儿”上学的时候练过体育,高中开始就弃学不念呆在家里,总琢磨着挣大钱。“麻秆儿”长着眯眯眼,长脸小脑袋,长相不好看,姓却是响亮,父亲金老蔫人很老实,常常被老婆潘金花骂得狗血喷头,得了个老蔫儿的外号。
当初“麻秆儿”出生时老蔫儿找了个老师给起名字,老师给写了两个字:立财,取将来有钱的意思。从上初中开始,金立财的个子就是全班最高,名字自然而然地成了“麻秆儿”“二肥”跟“麻秆儿”正好相反,膀大腰圆,虎头虎脑。一身力气,就是不学习。“二肥”不是外号,是小名,他姓张,叫张国民,当初他的哥哥出生时小名叫“大肥”,大名张国利,是奶奶起的名字,老太太希望孙子身体壮实。“麻秆儿”比陆小西大一岁,虚岁二十,“二肥”和陆小西同岁。
见到陆小西跟着妈妈后面,“麻秆儿”先打招呼,昨天他俩卖玉米土豆,说是家里亲属送的,吃不了拿出来卖,今天摆着的是茄子、豆角、黄瓜。“麻秆儿”叫小西拿一些豆角回去吃,小西妈已经走到前面,去卖西红柿的摊子,陆小西笑笑说道:“你们俩成了专业卖菜的了,还是亲戚多好啊。”“麻秆儿”尴尬地笑笑没说话,“二肥”麻利地装了一袋豆角黄瓜递给小西,贴着小西的耳朵低声说道:“哪来那么多亲戚,你拿去吃吧,没花钱,我俩昨晚去菜社偷的,你要保密,想吃啥就来拿,别人做生意挣一桶金,我俩是没本买卖,挣第一碗金,哈哈。”
陆小西被“二肥”的第一碗金逗乐了,妈妈买完西红柿回来,陆小西把手里的豆角黄瓜递给妈妈,叫她自己回去,妈妈以为小西交钱了,接过来赶紧回去做饭。
妈妈走远了,小西掏出薛峰给的凤凰烟给两人点着,对麻秆儿说:“这一兜子菜叫你少挣好几块钱,我这是贼偷贼越偷越肥。”麻秆儿听小西这么说话,知道是“二肥”告诉了小西菜是偷的,指着二肥骂道:“你TM的嘴欠,主意是你想的,你还先说出来。”
买菜的人开始少了,有人开始收摊子,“二肥”被骂了几句,开始给陆小西讲“麻秆儿”的糗事:昨天早晨,他俩去提前看好的一块苞米地偷苞米,开始掰苞米时“麻秆儿”在前,因为他个子高,被老乡发现了,老乡手里拿着镰刀追过来,“麻秆儿”在前面跑,老乡在后面骂,麻秆儿的脑袋比苞米高,一个小脑袋露出来,老乡拿土块儿打他。“二肥”个子矮一些,猫腰背着袋子顺着垄沟跑到藏自行车的地方,骑上自行车先跑了,麻秆儿自己走回来的,因为他们骑着一个车子去的。
回到家,妈妈已经把豆角炖好,陆小西想起刚才“二肥”讲的偷苞米被追的事,一个小脑袋在苞米地上飘着,不禁哈哈大笑,小北见哥哥突然笑这么大声,追问哥哥遇到啥好笑的事,小西就学了刚才“二肥”讲的故事,小北撇撇嘴说:偷人家东西还有理了,还敢拿出来卖钱。“麻秆儿”的妹妹小北认识,叫金立娟,跟小北一个年级,金立娟还有个姐姐叫金立荣,嫁给了一个在南市场卖猪肉的。
陆伟民听到哥俩在外面嘀嘀咕咕说话,就大声喊他们进屋吃饭,刚才小北说话被陆伟民听到,他借机会开始训小北:小孩子,别去笑话人家是好是坏,先把你的书念好,考上大学,你就能脱离这种日子,就算跟小南一样考上中专,也能混一碗饭吃,否则可能还不如卖肉的。说完小北不算完,又把话题扯到小西身上:小东待业去了水泥管厂,给你留个接班的位置,我能看出来,秋杨对这事也有想法,所以你也要争口气,把工作干好,在评剧团混,也没什么大发展,不知道啥时候也会解散,国营企业现在已经没有几家存在了,有机会还是要挪动挪动,树挪死人挪活。
陆伟民训完两个孩子,长出了一口气,平时他对孩子们很少说教,自打退休后,每天看武侠成了他的工作,书是在书屋租的,一个月七块钱,陆小西白天没时间,晚上回家也跟着看,爸爸看第一册他就看第二册,爸爸看完了他就换第一册看,小西妈背后说他,闲着没事,是不是也找点事干干,陆伟民说:“现在的半大小子半大丫头都在待业,下岗的工人也都呆着,正常退休的和不正常退休的不在少数,哪还有闲着的工作?”
陆小西和妹妹陆小北被爸爸训话,赶紧吃完走人,小北现在也骑上了自行车,是那种二六车,跟哥哥一前一后。小北问哥哥:“大哥在水泥管厂是待业青年,是有工作的,“麻秆儿”也是待业青年,呆在家里没有工作,到底待业是什么意思?待业算有工作还是没工作?”
陆小西歪头看了一眼妹妹说道:“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还是把你的学习搞上去,咱家就爸爸一个人正式工作,再没有班儿可接了。”陆小北哼了一声,使劲蹬了几下,越过哥哥前面走了,陆小西上班时间没到,慢慢骑着,脑子里在想着“二肥”说的第一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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