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晖不耐烦起来,长臂伸出,一送一抖,把那个巡逻军官远远地丢出在数丈之外的泥水坑里,怒道:“我说来找八殿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盘问我?还不快带我去!”
巡逻队伍见方云晖轻描淡写的这一下,就把一名二级武士给丢了出去,那军官平时颇有武力,此刻别说还手,在方云晖面前就像小鸡一样毫无抵抗能力,都是大惊,一边往城镇内飞报,一边各自抽出长刀,端起长枪,把方云晖团团地围了起来。
方云晖当他们不存在一样,大踏步就往城镇里面走去。巡逻的队伍惊惧之下,虽然害怕,但连日里的厮杀,也有不少人杀红了眼睛,这时候看方云晖硬闯,都是操起刀枪,攻杀了过来。
方云晖此时眼见就要见到李承魁,心中烦乱,运起武斗气,抓起两边的士兵四下乱丢,一抓一掷绝不落空,虽然不杀伤人命,但跌落在地,不是断手,便是折足,都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四下的士兵越聚越多,刀枪羽箭纷纷攒刺了过来,人丛中不断有人飞身而起远远跌出,惨呼之声此起彼伏,但却丝毫阻挡不了强者恒定向前的脚步速度。方云晖正往前走,听到前面一声大吼:“是哪位京师的故人来找李承魁?”
方云晖听到这一声霹雷似地吼叫,抬起头来,见迎面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面部线条硬朗,下巴前伸,目露凶光,杀气极重,却不是当年号称“赶尽杀绝”的八殿下李承魁是谁?
此时暴雨如注,方云晖嘿嘿地一声冷笑,扬起头来,露出面目,双眼直盯着李承魁的目光回瞪过去,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了定边王,我是不是应该称你为八殿下呢?故人来访,这些杂牌的叛军,就是你用来待客之道吗?”
李承魁见对面的这个人,都戴着大沿帽遮脸,身上披着一件遮雨的兽皮,双目晶亮,不禁失声叫道:“你是方云晖?!”
方云晖冷冷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李承魁,几年没见,这家伙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雍容华贵的年轻八殿下了。当时的八殿下,虽然生性好杀残暴成性,京师之中,却仍不失了皇室贵胄的王族之气。而此刻看来,他消瘦了双颊,风霜了两鬓,一脸的沧桑,想是西北苦寒与战事奔波,对他的磨砺是非常大的,若不是冷血嗜杀的目光和偶尔舔一下嘴唇的习惯没有变,方云晖的确是很难相信面前的人就是当年瑞德帝陛下的爱子爱将。
“不错,我自北方南归,听说八殿下您率众公然反叛,而且指名道姓要朝廷交方云晖出来与你对质,我可不就是来了么?”大雨之中,周围的叛军见自己的统帅与方云晖交谈,就不再上来攻击,只拿着兵刃远远地围着。方云晖的话一出口,不少人恍然大悟,这个冲城闯寨如入无人之境的诡异高手,原来就是誉满天下的紫荆花方公爷!而方云晖的话中,语气咄咄逼人,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寒意森森,听了的人不禁都是哆嗦了一下。
李承魁见方云晖的答话之中殊无善意,也不发作,只是挥手让部众退开,让出了一条路来,说:“既然是故人来访,如此天寒夜雨,还是与我回到城寨中喝杯酒暖暖身子,旁的话,我们一会再说吧。”
方云晖此刻虽然怨气极大,却见李承魁这两句话不卑不亢,也丝毫不失了礼数身份,便点了点头,冷冰冰地说:“好吧,我就看八殿下有何话说。”
两人前行,一路上李承魁的手下将士都是面面相觑,此时叛军虽然兵疲,但大军拱卫之中,这个紫荆花公爵就这样昂然而来,毫无惧色,当真是艺高人胆大,绝非常人所能及。
进了李承魁居住的地方,也是极为简陋,看来这宅子应该是当时镇上不知哪个土地主、小官员的居所,战火之后,更见残破萧条,对李承魁和方云晖而言,实在是太不相称了。
方云晖摘下了帽子,脱去了挡雨的皮裘,大大剌剌地朝椅子上一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问道:“八殿下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我已经来了,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李承魁早已经屏退左右,见方云晖问,却不正面回答,只是做了个道谢的样子:“方公爷仍称我为殿下,而非西北封号,我倒是极承你的情。”
方云晖点了点头:“我们都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大家就把事情挑开来了说吧。你造反便造反,逼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李承魁踏前一步,朗声说:“请方公爷信过李承魁,我绝无觊觎皇位的野心,此番在北方聚军反对李承嗣,也是事出有因,你别怪我用了你的名头,我的确也是要找你有事的。哪知道你数月不出,不知你跟我五皇兄到底密谋过什么,打算如何对付我!”
方云晖听他说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摆了摆手,说:“我北上去了雪山一年多,一直没见过李承嗣,更谈不上密谋。李承嗣登帝位之后,虽处事不仁,但毕竟是大周帝国正统的皇帝,你这时造反,不怕被天下人唾骂耻笑吗?”
“不怕!我在神策门兵变后手绾重兵听了你的话,退守西北,那时候我就该死了;周龙彪游说我合兵,我西北军为京师常备军重重围困全歼,我第二次该死;西北旧属,尽被王者之矛军杀降,我第三次该死。数死余生之后,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方云晖听他的话语之中,有无穷无尽的感伤,心中不免一动,这个嗜血狂魔,难道对自己的下属,还有什么眷恋不成?转念一想,啪地一拍椅背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李承魁!你皇室之中骨肉相残我不去管你,但你为了一己私欲,勾结狄蒙大军入境,你可知战事一起,当有多少大周的子民丧生在狄蒙的铁骑之下!你身为皇室后裔,就是你父皇灵魂有知,也不会饶了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害民贼!”
李承魁也不动气,上下打量着方云晖:“方公爷在我营中竟然敢说这种话,倒是好胆色啊。你可知此刻形势,并非你当年来我大营中宣诏之时?彼时我是皇子大帅,而此刻,我不过是个叛军首脑,我现在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方云晖听了对方威胁的语言,不怒反笑:“八殿下,我还尊你一声八殿下,你可知现在的方云晖,也再不是当年钦差颁旨你大营中的方云晖了!”
李承魁点了点头,说:“紫荆花公爵一如当年风采,当时我说过,英雄出少年,你时隔数载,阅历渐深,孤身来我这里,必然有所依仗。说实话,我并没有想留难你,而狄蒙铁骑大举南侵,却并非像外界传言,是我引来的。”
“哦?”方云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戏谑的笑容,“李承魁,我这些年来,跟你虽然没什么交往,却多听说过你的名头。内心底,我敬重你并非因为你是什么皇子,而是在我的心中,你李承魁算是条敢作敢当的好汉!怎么你现在势危,就矢口否认,这算得什么男儿汉大丈夫的行径!”
李承魁长眉一轩,目光中闪出坚忍狠辣的神色,一字一顿地说:“方云晖,我再跟你说一遍,狄蒙人不是我引来的!李承魁就算再落魄,身为大周皇胄子弟,不会出卖自己的父母之邦!”
方云晖见他说得掷地有声,心中不免疑惑,自己两世为人,看得出来这李承魁的确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此事断无可疑,难道真的是外界的传闻有误?
李承魁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西北军全军覆没之余,我便是真想抢夺帝位或者查明父皇的真正死因,也是有心杀贼,回天无力了。就算是我想再起,手里也有些个军队支持,又怎能与李承嗣全国之兵相抗?好,我们这么算,我便是昧了良心,反叛家邦勾结外敌,何不径直去投了狄蒙?又何苦固守孤阵,死死相抗呢,换了是你紫荆花公爵与我现在易地而处,会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他所说得不错!方云晖内心一惊,的确是这个道理,这就像自己的前世所知那样,李承魁既然死里逃生,于情于理,跑去狄蒙帝国寻求“政治避难”的确是最安全、最合理的一条出路。他既然没去,以万余孤军死死相抗,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这个瑞德帝的八儿子,就算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肯背叛自己的民族!看来,自己真的是错怪了他!
“既然狄蒙南下与你无关,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打出反旗,暴露自己,又是何苦的呢?”方云晖的口气软了下来,他心中,已经有八分相信了李承魁的话了。
“我是想找你出来!我一扯旗造反,你无论在哪里,早晚都会出来与我相见的!”
“找我?”方云晖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在北方大港,老常贵说定边王造反,是因为自己,自己还可以有一百个不相信的理由,因为,常贵再聪明老到,也不过就是个落拓江湖的草莽帮主,这种军国大事可并非是他能够逆料得到的。而这话,从李承魁嘴里亲自说出来,可就全然是不是传闻了。
“是的,我的目的就是找你。环顾当世,我认为也只有你方云晖,能够帮我查明这件事情的真相了。其实,李承魁早已死不足惜,但有一件事未了,我一生也都会死不瞑目了。只有你能够帮我的忙,方云晖,天下只此一人!”
方云晖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李承魁跟方云晖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方云晖没有出声询问李承魁是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帮忙,就是还没答应去做这件事,而开口一问,就是决意替李承魁去完成这件事情了。如果方云晖答应了,就一定会竭力以赴地去完成李承魁的心愿——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难以办到的事情。试想,李承魁以自己最宝贵的性命作为赌注来干明知道会失败的造反事情,又岂是容易做得到的?更何况,李承魁自己也说,天下只此一人,也就是说,如果方云晖不把这个难题答应下来,也许这件极为重大的事件也就就此湮灭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云晖缓缓地在地上走了两圈,终于,低低地问:“你要求我帮你做什么事情?是你父皇的死因吗?”
这一问,双方都知道,方云晖已经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站在了现任皇帝李承嗣的对立面上了。方云晖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形势,就算一味地退让,这个不仁的皇帝仍旧会想方设法、处心积虑地想办法削弱自己的势力直到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甚至,一有机会就会干掉自己。
毛伟权和独孤寒,不会不向李承嗣报告自己北上狄蒙,去了雪山冰原的事情。可即便明知自己先前与李承魁毫无勾结,他仍然向自己的恶兽城伸了手,羁押了自己的父亲!他现在没有自己的消息,如果自己死在了北方冰原,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李承嗣按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思路,马上宣布自己参与西北叛乱,杀掉自己的父亲,发重兵攻打恶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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