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敏感地感觉到谢雁行是不满意的。可他从小就待秦言碧不同,宠着护着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得偿所愿了,怎么会不满意呢?
谢雁行也想问一问自己。亲事是自己点了头的,何况当初对秦珂另眼相待也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
难道不是吗?
——
沈兴站在庆云楼门口等人。
秦家的马车往这里赶,还没停稳他就迎上前去,几步走到马车边上笑着开口:“厉年!”
他话音刚落,帘子在他眼前撩起。秦珂穿着鹅黄色的小褂,白色的裙摆上星星落落的浅粉色拼成桃花图。头发束成双髻,浅色的发带从左右垂在肩头,分明是再明显不过的女子装扮。
她脸上少了一向挂着的浅笑,紧紧抿着嘴。在她黑亮的杏眼中沈兴能清楚地看见表情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的自己。
沈兴愣在原地半天,看着换回女装的秦珂只觉得浑身僵硬,连舌头都麻了。
眼里只能看见一张白白的脸,形状好看的鼻子和嘴巴。当初这些五官拼在一起是他的好友厉年,现在五官不变,他却不敢认了。
忍不住张嘴问她:“你是谁?”姓字名谁、家住何处……有无婚配?
他把后面的话吞回去,对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些想法感到有些无措和好笑。
而秦珂对沈兴始终是抱有歉意的。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又以男装骗他这么久,现在终于换回本来的样子面对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她与他的接触中,一直是自己在利用他,就连这一回也是拜托他将谢雁行约出来。她有意借着这一回向沈兴挑明身份并向他道歉。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开口,沈兴倒是先回过神,迟疑着说:“厉……年,小舅舅没有来。”一句质问都没有,先想起的居然是秦珂的请求。
只是他把秦珂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小舅舅,小舅舅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他说不上来那种表情,但他能看懂。但也更觉得疑惑不解,小舅舅明明是想来的,为什么最后又不肯来呢?
秦珂静默很久,沈兴看出她的落寞。嘴巴张合了一下,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他挠挠头,觉得讶异、茫然又恍然,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情绪。怪不得厉年从不喜欢和他有身体接触,也从不透露家世。
秦珂的落寞也不是作假,每一个世界总是要以真心换真心的。明明是正常的发展,她也有过心理准备,却还是要觉得伤心。
她停顿片刻,终于再次开口,轻声说:“沈兴,对不起,骗你这么久。”
沈兴摇摇头,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话:“我还能叫你厉年吗?”
秦珂得知谢雁行要娶秦言碧的同时,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这一回她不曾被退亲,名声自然也不会被毁,而且在她意料之外的还有哥哥秦淳会试的顺利。想来自己很快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和沈兴,恐怕再不会见面。
她笑着说:“自然能。”
这个世界属于她的轨迹已经差不多走完了。十月病亡,是她最后的任务。她来这里,主要还是想和谢雁行道别。
不过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谢雁行站在窗前往下看。
自秦珂下车他的姿势就没有丝毫变化,他看着楼下,眼前所见又不全是楼下的场景。自花灯节之后,秦珂面对他时的一颦一笑都卷土重来,一帧帧画面在他眼前划过。
然后他对自己说:如今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最初,他做出了选择,没什么可遗憾的。
秦珂最后还是上了车,她撩起帘子,忍不住又仰起头看二楼的窗口。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但他能看到她脸上明显的失落和迷茫。
——
秦言碧终于如愿,一抬抬嫁妆流水一样经过街巷,被迎进将军府的大门。
可一日忙乱,等到入了夜,新房之中红烛明晃晃地点着,谢雁行却一步都没踏进这里。
秦言碧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喜床上,目光落在明明暗暗的烛火间,表情不停变幻。心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
喜的是她到底成功嫁给了谢雁行,愁得是谢雁行娶她还是因为自己用了手段逼他。但他心里是有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死活?
或许他只是怪她,但只要她真心对他,总会等到他消除心中的芥蒂的那一天。
只是一连两天,她连他的面都不得见。将军府无长辈,谢灵如也早嫁去了沈家。侍从不多且训练有素,做事侍候时都轻手轻脚,将军府里显得空落落的。
宅子再大,半天也逛明白了,她使唤着府里的侍女跟在她身后闲逛。所见的每一处都显得冷硬,她想要改却又不敢擅动。
将军新婚两日,却一直冷落新婚妻子,这在府中早不是什么秘密。秦言碧一睁眼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是在心里嘲笑自己。其实谢雁行的确很忙,倒不是刻意冷落她,府中人也尊敬非常。
但她心里不痛快,压抑着等到三日后回门,母亲把她叫进房里说话时才得到机会吐露委屈。
面对母亲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再难堪还是说了实话。
“他从未碰过我。”秦言碧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重新做了妇人打扮,却不复当年第一次回门时的娇羞欣喜。妆容依旧精致,但盖不住满脸的伤心愤懑。
秦母的眉头也是紧拧着,小声问女儿:“他可是心里有了别人?”昨日二房妯娌同她闲聊时找她的不痛快,话里都是可怜那个错失嫁去将军府机会的商家女。虽然话到最后,语气是嘲讽商家女上不得台面,被嫌弃也是应该的。而且又笑眯眯地羡慕她的女儿嫁得好,可还是刺着她,让她心里各种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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