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陈晓就把扩音器放在地上掏出电话,拨通了练青衣的房间号码。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了。
练青衣有点不耐烦:“又有什么事儿?我审哮天犬呢……没事儿就挂了……”
然后电话里面就传来两声“啪啪”响。
“你到底说不说?呵呵,还是个硬骨头!”
紧接着就是哮天犬悲愤的哀嚎。
“嗷呜……嗷呜……”
陈晓:“……”
陈晓看着一众领导一眼,半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和话筒,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
“我现在在江陵医科大学主教楼天台准备跳楼。”
第一句话简略的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人傻,点多,刷经验,速来。”
第二句明确交代了目的和利益关系。
而练青衣沉默了一下,然后以少有的正经语气道:“好!等我!十分钟!”
陈晓撂下电话,面无表情道:“我妈等会儿就来。”
天台上的一群领导都愣住了。
刘振国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陈晓怎么会变得这么配合了?
吴校长却脸色一变,趴在刘振国耳朵边上紧张道:“坏了!领导!这孩子是真动了寻死的念头了!他这么积极,是不是想见他母亲最后一面了?”
刘振国听到吴校长这种说辞,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子。
刘振国脸色变了数变,紧接着对着吴校长咬牙道:“吴校长,你在这里稳定局面,一定要稳定住,我去迎接一下陈晓的母亲。”
刘振国临走的时候,转头看着有点茫然的吴校长补充道:“要是这孩子跳下去了,咱们就都别干了。”
吴校长顿时就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不带这么玩的啊。
身为江陵医科大学的院长,他已经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了,他也知道这次选拔进修班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意义。
所以他明白,要是陈晓今天真的跳下去了,那可以说他的这个校长也是当到头了。
吴校长看着陈晓,眼眶已经微红颤声道:“陈晓啊,学校对你不薄吧……”
陈晓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吴校长开始煽情,一边关注着楼下。
“呵呵……”
……
而刘振国则是已经下到了楼下,翘首以盼迎接着陈母的到来。
过了还不到十分钟,一个穿着保洁服装的女人,从校门口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脸上浓妆艳抹,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吉娃娃。
陈晓遥遥的看到女人差点就乐了,如果不是她手里提着哮天犬,陈晓都差点没认出来。
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注意,等到女人走到近处之后,便是揪住一个学生紧张道:“你们谁看见陈晓了!谁能告诉我他怎么了?”
一说话练青衣脸上粉开始往下掉。
学生被练青衣身上的劣质化妆品熏得呛了一下:“咳咳……”
刘振国听到这女人问话,就是精神一振,一路小跑过去:“请问,你是陈晓的母亲么?”
现在的练青衣脸上的粉估计能刮下一盒儿,根本看不出来年纪。
练青衣转头看向刘振国,摇头道:“我不是……”一摇头,脸上的粉刷刷往下掉,看的周围的学生脸色直抽抽。
刘振国刚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听练青衣反问道:“难道你是?”
连续说了好几句话,粉掉的更厉害了。
不过练青衣的话他们也都听明白了。
“这是陈晓他妈?”
“不是精神病人么?”
“精神病人还不能出院了,可能好点了吧……”
在接受了眼前的女人是陈晓他妈的身份之后,也都对陈母不做作的妆容表示理解,同时也深切的表示了对陈晓的同情。
“陈晓可真不容易!”
刘振国:“……”
其实练青衣倒不是故意的,她不敢承认罢了,只能用这种文字游戏。
刘振国尽管被怼了一下,不过也知道不是有小情绪的时候,而且便是伸手指着主教楼天台陈晓的所在:“陈晓在那!”
练青衣循着刘振国的手指一看,嘴角顿时以一个极快的频率抽搐了起来,脸上的粉开始雪崩冒烟儿。
就在这个时候,练青衣脸一瞥避开陈晓的方向,扑通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嘴一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两行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在厚重的粉底上犁出两道崎岖的沟壑。
刘振国被吓了一跳,紧忙道:“陈……大姐,你先别激动,不要刺激陈晓的情绪,有话好好说,还指着您把他劝下来呢……”
然后刘振国就把陈晓为什么跳楼跟练青衣说了一遍,练青衣也一边哭一边听着。
等刘振国说完,练青衣便是悲愤道:“名单里为什么没我儿子,你们这群人存的是什么心?你知道他有多努力么?发烧62度还坚持学习,双腿粉碎性骨折还坚持出去打工,每天学习40个小时以上……”
学生们看到“陈母”哭的这么惨,心里也都忍不住有点心酸。
刘振国开始的时候,也觉得能让一个母亲悲伤成这个样子,也都觉得心里有点羞愧。
可是听着听着,就有点蒙圈了。
不过根据练青衣的精神病人设,很多学生也都释然了,不禁也有点感慨母爱的伟大,哪怕是一个精神病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也把自己的儿子幻想的那么完美。
刘振国满脸的黑人问道。
根据他的消息,陈母是误诊啊,并不存在精神病,可是看样子也不像是装的,眼泪是实打实的,莫非还是有病?
他哪知道练青衣虽然修为归零,可是却对身体极为了解,在陈晓击败了二郎神之后,就已经恢复到了练气六层,已经能完全的用“气”刺激泪腺了,哭脱水都没问题。
刘振国突然感觉自己脑仁很疼,不过现在也只有陈母能派上用场了,知道温声劝慰道:“我们也相信,陈晓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但是这次选拔不仅仅是针对学习好的孩子,还有综合素质……”
“这样……只要您给他劝下来,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尽量答应。”
练青衣泪眼朦胧道:“真的么?”
刘振国心里大喜。
看样有戏!
刘振国紧忙道:“走,咱们上去。”
……
等到刘振国把练青衣带到天台上的时候,吴校长已经把腮帮子都说算了,口水也要说干了,再等一会儿,可能真的要哭出来了。
刘振国大声道:“陈晓,你看谁来了!”
陈晓两眼看天:“我知道谁来了,是我妈吧。”
练青衣也看着天上:“儿啊……我来了!”
陈晓哽咽道:“您不该来。”
练青衣泪流满面:“我怎么能不来……”
说着说着,练青衣一步一步向前走。
季知年向刘振国投去一个探寻的眼神。
刘振国回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然后所有人都饱含希冀的看着“陈母”一步步的接近天台边缘,而陈晓并没有抗拒。
随着练青衣越来越接近,所有人的心头渐渐的提了起来,刘振国脸上已经即将露出释然的神色。
练青衣走到陈晓身边,一步跨上天台边缘,悲悲切切道:“孩子,下来吧,回家吧。”
谁知道陈晓却瞬间激动起来,直接提起扩音器大声道:“我是不会下去的!我已经说过了!只要把我应有的权利还给我!我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天台上所有的领导脸色齐刷刷的全变了。
这陈母来了也没用?
随即陈晓仿佛平静了一下自己,半转身体对着楼下沉声道:“同学们,我有一个梦想……”
所有领导和学生都愣住了。
梦想?
紧接着便是见到陈晓深情无限道:
“我梦想有一天,所有的底层人民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真理是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中陵公园的广场上,昔日工人的儿子将能和富商权贵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底下的一众学生都是一怔。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南陵城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公平和正义的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的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出身,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刘振国的脸当时就绿了,可是想张嘴却又张不开。
季知年也是老脸啾啾在一起。
吴校长和一群校领导都是胆战心惊。
而后面赶来在楼下的老师们,也都在学生口中了解了陈晓的事情,听到陈晓这么说,都是有些唏嘘。
“这孩子……说的,没什么错……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这番话,虽然朴实,却是把问题说道点子上了。”
一个老教授唉声道。
老人身上的羽绒服是披着的,显然是出来的有点急。
一个男老师一脸的震惊:“郭老您说的……这孩子,还真敢说话!”
身边带着眼镜的女老师也是眼眶通红,有点怨气道:“死都敢,什么话不敢说!”
这就是那天在体育馆认出陈晓的女老师。
天台上,陈晓的脸上开始洋溢起笑容,似乎在说起他的梦想的时候,充满了希望。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这就是我们的希望。我怀着这种信念成长在这里,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从绝望之岭劈出一块希望之石!”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把这个国家刺耳的争吵声,改变成为一支洋溢手足之情的优美交响曲。”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一起工作,一起祈祷,一起斗争,一起坐牢,一起维护公平公义;因为我们知道,终有一天,我们会胜利!”
“在公平到来的那一天,祖国的所有儿女们将以新的含义高唱这支歌:“我的祖国,美丽的自由之乡,我为您歌唱……您是父辈逝去的地方,您是最初民族的骄傲,让自由公平之声响彻每个山岗。“
姓郭的老教授神情动容道:“这是一场堪称伟大的演讲!这孩子……了不得!”
所有的学生都是满脸通红,感觉头皮发麻,甚至有想站起来大喊一嗓子的冲动。
底下全体的老师也都是凝望着陈晓,心里也是五味陈杂,随着年龄渐长,承受的不公平也就可能越多。
对于普通人来讲,谁没有受过不公平的待遇?
同学打架,老师一般都向着家里有钱的或者学习好的。
别的同学可以开豪车穿名牌,自己的生活费要斤斤计较的花,买考研资料都要勒紧裤腰带?
同事的倾相互碾压,勾心斗角,年纪比自己小,论文比自己少的人却能更早的评副教授,就因为给领导送了礼。
一样的年纪,同事已经买房买车,自己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或许很多人未曾成功,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是亦有很多的人,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有更强的实力,却得不到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可能因为没有关系,没有钱,没有一个好学历,没有一个好长相……
而当你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最令人绝望的不是别人领先于你,而是人家生来就站在终点线上。
整个广场上,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思考陈晓说的话,甚至有些学生和老师已经留下了眼泪,为自己曾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悲伤不已。
刘振国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其实说不出来什么。
陈晓说这些话,心里想到的是生命中对他影响最为深刻的两个人。
老唐一个聪明绝世的脑袋的奇才,如果出身在富贵之家,早已经可能在华尔街呼风唤雨,而不是因为诈骗而被送上刑场。
他还记得老唐,跟他说起他的第一桶金,他的第一次诈骗的初衷,是为了给她肾衰竭的老母亲换肾。
那个时候他母亲已经被医院“送”了出去,而他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但最终,老唐的母亲没有等到那颗肾。
那时候老唐已经锒铛入狱,没能见到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
郭老头假如一帆风顺,他可能早已经青云直上,进入内阁,造福四方了。
这么说不太准确,郭老头确实也造福四方了,他的政绩远远超出他贪腐的东西,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大青山监狱安度晚年,还时常有人来探视他的原因。
郭老头贪的第一笔钱不多,陈晓记得很清楚,只有50块钱,就是这50块钱,撕开了郭老头欲望的口子,不仅仅是钱欲,还有权欲。
那一年郭老头的父亲被地痞打断了腿,因为地痞在当地有些门路,没有被追究,而郭老头家里太穷,连治病钱都凑不齐,更不要提打官司。
假如社会真的公平,至少他们两个不说会有曾经的成就,但是一定不会一个死在刑场,一个在监狱里过完余生。
至于陈晓自己……仔细想想,可能从一开始被生下来,就已经开始不公平了。
陈晓深深的吸了口气,慷慨激昂道:
“钱财不能收买我!暴力也不能使我屈服!今天这个楼我跳定了!”
“我要用实际行动,用自己鲜血来捍卫自己的尊严,来捍卫公平的权利,我希望在之后的一百年里,有人记住我的名字!”
“一个为公平和民主而献出生命的斗士!”
就在这个时候,练青衣也是豁然挺身大声道:“对!要是不给我儿子应有的权利!我们娘俩今天一起从这跳下去!”
刘振国当时就傻在了原地。
一群学生和老师也都是震惊不已。
娘俩?一起跳下去?
这事儿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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