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
掌管霜雪的女神,自然最有资格去言冬。
那轮月亮上,据传有那广寒宫,住着那偷药成仙的素娥,可事实上,月宫最早的主人,是掌管霜雪的女神,青女。
不知砍树多久的月上樵夫,算起来是还是青女的兄长。
楚言冬居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刘公子这都猜的到?怎么猜到的?不过那个天庭领舞的,我爱听。”
自古及今,四大美人,素娥可占其一。
可惜,是个抛夫女子。
刘清微微挥手,一座养剑亭落下,亭中一张圆桌,三个石凳,三处飞来椅。
落座之后,刘清笑道:“被拘押在南山那个,是你哥?亲哥?”
楚言冬轻声道:“咱们还是别谈论这些了,谈论点儿齐远父子在心烦什么吧?”
漓潇笑呵呵问道:“堂堂青女,屈居一小国,当国师?这会儿还要谈论齐远父子,真当自个儿是那忠君爱国之人了?”
楚言冬静默不语。
刘清即便再怎么是古神之后,楚言冬也半点儿不惧他。可漓潇不一样,身怀水神传承,对她楚言冬,有天然压胜。
这座养剑亭,是袁公所赠的重宝,亭中古拙剑气,对受损飞剑能起到修补作用,所以三把飞剑,悬停外侧,围绕着三人旋转,一把青白悬在半空,剑尖正对着圆桌。
刘清开口道:“我猜是那成夏派了修士来此,给姓卢的老皇帝撑腰,齐远跟齐述疆,愁的是这个吧?”
楚言冬摇摇头,轻声道:“成夏是派了修士过来,不过现在冶卢跟大秦是联盟,他们不敢做什么,冶卢国也不会怕。他们愁的,是一国神灵分封之事。姓卢的特意修书一封,说是让留个小小土地的位置给他,他想死了之后,还能为冶卢做点儿什么。”
刘清没忍住笑出来声音,摇头道:“哎呀,我也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不要脸的。把道观住成了后宫就算了,哪儿来的脸皮与人讨要土地位置的。”
漓潇插嘴道:“你不是说那老家伙吃里扒外,光是别洲山头儿就拉拢了好几个,憋着复辟吗?怎的还想着死了之后担任土地?”
刘清无奈道:“我猜,他现在应该多了一堆儿女吧?”
楚言冬微微一笑,轻声道:“加起来起码二十几个了。”
刘清摇头道:“他又不是炼气士,七十上下的人了,还能活多久?子孙不绝,有后人,再有他担任一个小小神灵,加上他傍上的诸多山头儿,如此一来,他只要能留存人间,子孙后代就都还要翻盘机会,他要是就此认命,那就真的再无机会喽。”
楚言冬说道:“其实没什么愁的,这事儿与我说一声我去做就行,只不过我们这陛下与太上皇,脸皮太薄了。”
刘清点点头,轻声道:“所以青女究竟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
这年头,出门随随便便碰到个人都是大有来头的。
方才吃饭喝酒,刘清没拿出来齐远所赠的茶具,当然不是怕老人家见着了茶具会往回要,而是刘清怕齐远瞧见了,会难免有些伤怀。
一上了年纪,往事如烟就不只是说说了,那些个埋在心里的事儿,早晚会随着自个儿埋到土里,被掩藏,慢慢会腐朽。唯独年幼时栽下的小树苗儿,自个儿变老了,它却成了参天大树。还有从前伴着自个儿的老物件儿,每当老人看见那些物件儿,或许心里都会发问,你们怎么就不会老?
生老病死是谁都没本事能够阻拦的,说坦然接受一道道褶子爬满脸颊的,都是自个儿哄自个儿。毕竟无论男女,瞧见自个儿头上多了一绺白头发,哪儿能不伤感啊?
刘清手心生火,以真火煮茶,茶叶是在楚续身上顺来的小神峰。
那家伙不好酒,好喝茶,每年都要花不少钱,托人从牛贺洲捎来当年采摘的小神峰。
倒了三杯茶,还是不见楚言冬言语,刘清便转头看向漓潇,笑问道:“丈母娘家乡是在百越,到时要不要去瞧瞧?”
漓潇轻声道:“有什么好瞧的?倒不如闲暇下来了去一趟牛贺洲。”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而楚言冬,是在沉思。
约么过去一刻钟,楚言冬还不开口,刘清便笑着说道:“国师大人,若是无事,那就这样儿吧,有缘再聚,你想说了再说。”
楚言冬苦笑一声,抬头看着漓潇,沉声道:“能否帮我给秋水剑仙捎句话?”
漓潇眨眨眼,原来想要求的,是自个儿啊?
“捎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我捎。”
楚言冬沉声道:“当年瘦篙洲的水神庙里,究竟有什么?”
万年前有两座庙宇最为古老,便是在骧龙府的龙神庙,在瘦篙洲的水神庙。可当年大战,除却四大部洲之外,剩余九洲尽皆沉没,瘦篙洲的水神庙,也随之沉睡于海底。
漓潇点点头:“好的,话我会带到。”
楚言冬别扭一笑,取出一块镜花台,轻声道:“我是主司霜雪之神,身上也有这个,我知道你们现在需要这个,拿去吧,我留着没什么用。”
刘清刚要推脱,漓潇一把便将镜花台扯过来。
“不要白不要,我传个话也不如容易呢。”
次日清晨,两人继续南下,于一个城停下脚步。
刘清笑着说道:“当年你返乡之后,我一路南下到了这儿,那可是倍受相思苦,本来想花钱买醉,结果就瞧见个一身锦衣的男子以头磕向桌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周姑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漓潇神色古怪,心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那那个女孩儿肯定不会喜欢他了。
刘清说道:“那李肇东是个痴心人,我当年还特意传信一封,说了周晓檬就在狮龙国的渡口,估计他肯定去找那个周姑娘了,只不过那位周姑娘愿不愿意跟他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漓潇以眼神示意前方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女子,轻声道:“你说的那个周姑娘,不会就是她吧?”
刘清压根儿没认出来,正想着怎么出口询问呢,结果那个瞧着三十上下,不过肌肤尚且有如少女的女子,直愣愣对着刘清,大声喊道:“是刘公子?”
刘清有些不敢置信,便答道:“真是周姑娘?咋跑来胜神洲来了?”
漓潇转头看了看刘清,不知不觉的,自个儿也咧出个笑脸,因为漓潇觉得,刘清很高兴。
路上行善之举,刘清自然没想着有什么回报。可多年之后,瞧见自个儿顺手帮了的人过得极好,刘清真的觉得很高兴。
几步上前,刘清一脸笑意,笑问道:“就你一个?”
周晓檬看了看漓潇,反问道:“怪不得啊!年轻那会儿,我自认为姿色尚可,可刘公子就是不拿正眼瞧我,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了。有个这么好看的姑娘藏在心里,那自然对别人懒得多看一眼了。”
漓潇冷笑道:“看来刘公子这些年遇到了不少女子啊?”
刘清讪笑一声,赶忙问道:“你都是灵台修士了,虽然境界不高,可也不至于老的这么快啊?这才几年,瞧着都恍如隔世了,李肇东呢?”
周晓檬笑道:“用了点儿小障眼法而已,刘公子知道,当年我在那个小岛上养活着一大帮孩子们,他们都长大了,我要是不老就说不过去了。我俩开了个酒庄,愿意留下来的孩子们都在酒庄帮忙干活儿,有的娶了媳妇儿已经走了,有的嫁了人,留下了七八个,就帮着我俩酿酒卖酒。能碰见刘公子一次,可真是不容易,今儿怎么说刘公子都走不了了,非得到家里喝点儿酒才行。”
刘清摊开手,笑道:“这你得问我们家掌柜的,我可做不了主。”
漓潇气笑道:“什么时候你要去喝酒我拦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乾坤玉里头,现在还放着不下百坛酒呢!”
刘清讪笑一声,喝酒去,喝酒去。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前头若是没有那个愿字,是最难,也是最好。
拐弯抹角抹角拐弯,应该抄近道走了几条巷子,走到了一处三叉路口儿,路口有个三层高的酒楼,后边儿带个三进院子,酒楼匾额,写着三个字“清醒人”。
周晓檬挎着篮子走到门口儿,朝一个年轻人打招呼道:“快去找你们姐夫,就说刘先生到了。”
有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疑惑道:“哪个刘先生?”
结果一见到那一袭白衣,年轻人立马揉了揉眼睛。
“乖乖!这人这么都不见老啊?”
当年在那座小岛上,所有的孩子可都是见过那个青衫背剑的年轻人,如今瞧着老成了点儿,不是少年人,可依旧很年轻啊!
周晓檬瞪眼道:“少贫嘴,快去叫你姐夫。”
把刘清请进去,在二楼一处雅间,落座之后没过多久,几个年轻人挨个儿端菜,一个比一个着急,结果上楼去,放着漓潇一个绝美女子不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刘清。
待他们走后,刘清无奈道:“周姑娘,这些个孩子老瞧我作甚?”
不等周晓檬说话,漓潇便帮着解答:“某人十几年了几乎没变模样,人家不看你才怪。”
周晓檬笑着说道:“他们都不晓得我们是炼气士,我也没想着让他们修行,我就想,他们能好好长大,娶妻生子。”
说话时,一个一身黑色布衣的中年人快步走来,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先作揖,一揖到底。
“李肇东,拜谢刘先生。”
刘清赶忙起身,过去将李肇东搀起来,无奈道:“你不记得我,我可晓得你,再这么客气,那就是赶人了。”
不算是久别重逢,刘清压根儿就没想过会再见到这位姑娘。
喝酒到了大半夜,刘清瞧瞧走了,只不过那清醒人的牌匾,多了四个绝对入不了书法家眼的字,俗称江湖体就是这个了。
多的字,是到此一游。
另有一个大印,伏龙二字。
南下路上,漓潇问道:“那个李肇东瞧着也不像是散修之类的,倒是像某个大家族里头跑出来的,不缺钱,但没啥大抱负。”
刘清笑道:“手里有闲钱,养的起在意的人,这就是神仙日子了。”
漓潇又问道:“那你留下一道剑气与伏龙印章作甚?他们有什么没法儿明说的难事儿吗?”
刘清笑而不语,谁家没有难事儿?帮的起,就帮一把。
等到清醒人开门迎客,有个年轻小厮站在门口就骂街。
“这哪儿缺心眼儿的干的事儿?这干的是人事儿吗?你写个到此一游?写哪儿不好还写在我家牌子上!那么高咋不摔死你呢?真有意思!”
李肇东走出来,瞪眼道:“大清早的骂什么闲街呢?”
年轻伙计指着匾额,无奈道:“不是,姐夫你瞧瞧,不晓得谁这么缺心眼儿,写了个到此一游,瞧瞧,还盖了印章,狗屁蝌蚪字儿,谁认识啊?”
李肇东面色复杂,苦笑道:“没想到还是欠下了人情。”
那两个字,他自然认识。
人间有天涯,有海角,是谓相隔之远。
可极少人知道,妖族大地与人族天下接连的那处渡口,便是海之角。
周晓檬走出来,瞧见那几个字,笑问道:“刘公子写的?怎么啦?”
李肇东摇摇头,笑道:“无事,就是觉得,人间真好。”
……
辛辛苦苦好几天,一众读书人终于自东海返回观水书院,只是有个脾气不好的中年人,一肚子邪火儿没地方撒,总不能拉着季农打一顿吧?
先前与那位乔先生游历东荒,倒是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事儿,有事儿也不怕,乔先生手里的大长井也不是摆设。
有些年龄的人都知道,小竹山有四口井,就是四把剑。
张木流手中的泗水井,离秋水手里的巨鹿井。乔玉山手机的大长井,以及乔雷手机的大口井。
这四把剑,是守门人一脉的四件镇物,杀力或许不是最高,可是足以镇四方。
古时六合之说,是指天地四方。而八荒,是指六合之外,两者并称天下。
可如今,上合、下合,四面、八荒,好像都是分开的。
四大部洲,就是四方城墙,最早的作用,是以拱卫中土,后来中土碎落,须弥山又被分解,四大部洲所拱卫的,也就成了中海九洲。
万年前之所以能无后顾之忧的去登天,是因为人间九泽水患,被乔玉山硬生生压下去了。
论年龄,苏濡要小一点,可乔玉山还是愿意把苏濡称作苏先生。
缓步走入藏书楼,到了这个曾经囚禁自个儿的地方,苏濡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气了。
苏濡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苏濡啊苏濡!你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点儿事儿生气作甚?不就是大弟子给人算计了么?算计就算计呗,当先生的没本事,也只能瞧着了。”
话音刚落,颜夫子传音过来:“发什么牢骚呢?我们不是一样走不开吗?”
苏濡挥了挥手,打断传音。
不听不听,老王八念经。
“是苏先生吗?”
苏濡扭头儿看去,是个少年人,黢黑,苏濡都有些怀疑,是书院这些老王八蛋逼着人家孩子插秧去了晒黑的。
少年人轻声道:“我叫张见秋,小名客儿,是刘山主起得小名儿,我家住在风泉镇。”
苏濡略微仔细看了一眼少年人,暗自叹气,询问道:“读书读书,得到了什么?”
少年人略微思考,憨笑着挠头,轻声道:“世人皆不如我。”
苏濡嘴角抽搐,怎么越看这少年人越想打他呢?
前世还晓得说一句他独占一斗,现在意思是他独占一石了?
不长记性,我可不惯着你。
走过去一把揪住客儿脑袋,苏濡笑呵呵说道:“你好好说话。”
季农瞬身到此,无奈道:“师叔,你欺负他做什么?”
苏濡正愁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这不来了出气筒?
放开客儿,苏濡笑呵呵说道:“怎的?那我欺负你?”
季农吃瘪,神色颇为无奈。
恐怕观水书院最能打的,就是这个时常嘴上挂着,“咱读书人,能动手就不吵吵”的家伙了,真要打架,季农也真是犯怵。
那就讲道理吧。
“师叔啊!你是觉得还没有人护着刘清那小子?”
苏濡气笑道:“他是你们观水书院的学生,被你赶出去了就不是了?护着刘清的人是不少,可烦劳你季副山长掰开手指头数一数,护着他的有一个读书人吗?”
苏濡越说越气,瞪着眼珠子看向季农,怒骂道:“你他娘的以为刘清过白鹿洞而不入,是为什么吗?真就是不是你们的学生,你们不心疼?”
季农轻声道:“客儿,你先回去吧。”
登少年人走后,季农才苦笑着说道:“处处护着他,有失公允啊!”
苏濡这个气啊!真想一脚把季农踩到脚底下,脚后跟照着那脸蛋儿使劲儿碾。
“公允你奶奶的腿儿!你也不瞧瞧,从他南下开始,拦路的哪个不是吓死人的大修士?那些个人多大,刘清多大?甲子岁数之内的人找刘清麻烦,你瞧见我发火儿吗?姓姜的那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比咱们几个加起来岁数都要大的家伙,去算计一个满打满算也才三十的年轻人,你觉得公允?这他娘的才是有失公允。”
说着便怒气冲冲的要出门儿去,季农无奈问道:“干嘛去?”
苏濡沉声道:“没人管?那我管!找那个老不死的讲道理去!”
季农无奈道:“你这不是去找打么?”
苏濡嘁了一声,“我傻啊!老子有帮手!”
……
渡船落在了金萍涧,一众人神色各异,不过心里想的皆是,登刘清回来,要好好宰他一顿。
白骆叹气道:“我这大腿他娘的没白抱啊!刘清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有钱了?”
溪盉嘿嘿一笑,轻声道:“那可不,我师傅顶能挣钱了,你看看,出去了一趟,拐……请来了多少人?是不是啊,福叔,渌叔?”
福禄兄弟笑了笑,他们也是头一次来清漓山,刘清说自个儿家大业大还真不是吹牛。不过俩人还是想先去瞧瞧姜璐,可是,怎么去啊?两个大男人,又不能对人家明说什么。
反应最大的,当数是路痴和尚了。
他凑过去溪盉那边儿,笑咪咪问道:“小溪盉啊!你家山头儿招不招和尚啊?”
溪盉抿着嘴唇,想了想,轻声道:“招和尚,不招假和尚。”
其实不少人注意到那个权力之大能吓死人的小杜大人,下船之后,直愣愣往一处山峰去。那座山峰好像叫做寸锦。
年轻人境界不高,又没法儿御空,爬山其实很累的。
这位堂堂二品大官儿,气喘吁吁往山上爬,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怕到山上。
有个鬼灵精老早御剑到了寸锦峰,支走了钟繇与钟灵儿两兄妹,于是小杜大人怕上山时,除了闻见浓郁药香之外,更是在仙草丛中,瞧见了自个儿日思夜想的紫珠姑娘。
杜亭声擦了擦汗水,调整呼吸,故作轻松模样,一手负后走去紫珠不远处,然后猛地转头,惊讶道:“紫珠姑娘,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紫珠只是转头瞥了一眼,接着就继续翻看仙苗。许是怕杜亭声太过尴尬,所以说了句:“我就住在这儿的呀!”
杜亭声结巴片刻,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故作镇定,开口道:“好些年不见了,紫珠姑娘还好吗?”
紫珠转过头,疑惑道:“好多年?上次咱们见是在什么地方?”
小杜大人当然有些伤感,却还是轻声道:“上一次见面是在扶舟县外,水神庙旁。离今日,已经七年又三个月零九天了。”
紫珠这才站起来,眨眨眼,惊讶道:“小杜大人记性真好呢。”
结果杜亭声就有些愁眉苦脸了。
紫珠脸上略过一抹狡黠,扭头儿继续摆弄仙苗。
小样儿!寸锦峰是山主给我的,谁来了我还能不晓得?光知道把额头的汗水擦了,背后湿漉漉一片咋不管呢?
以余光瞧了瞧杜亭声,见其有些落寞。紫珠叹了口气,心说看着你记得那么清楚的份儿上,就让你多待一会儿吧。
紫珠转过头,询问道:“小杜大人,会种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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