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舟县闹市之中,那处刘记酒铺大半年前就改名酒仙庐,直接改建为三层,只卖好酒,不分凡仙。
乔恒走了一趟东海,去观水书院却没见着刘清的先生,反倒是与那位被刘清揍过的副山长聊了好一通。后来拿着一封信赶赴长安,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与户部签订了买卖文书。
原本的梨茶镇所在,方圆三百里之地,都要卖出,自然不是什么小生意,国土售卖,重中之重。
结果就是户部侍郎亲自出面,与乔恒好磨歹磨,最终以二百三十枚泉儿买下那片地方。
而乔恒也打听到一个消息,之所以扩宽雾溪,其实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引来上游一条河,让河水过境汇入一条从胜神洲最北部到秦越边境的运河,那条运河足足挖了十年,前不久才完全竣工。
看来秦国是铁了心大军南下,要推平越国了。
纵观胜神洲,好像被灭国的,要不然就是大国,否则就是没骨气的小国。反倒是如冶卢那般硬骨头,至少国祚犹在。
历时五个月,乔恒终于重返扶舟县。
这位在小浊天名声极臭的魔道至尊,回去刘家宅子,并未惊扰朝云她们,而是铺开一张已经属于刘清的山水舆图,开始圈圈画画。
这方圆三百里虽说都是凡俗山头,灵气也并不浓郁,可若是经营起来,用不了几十年,就会成为一处胜地。
别的都是小事,让乔恒觉得颇为难办的,正是那条已经在扩宽开凿的雾江。
户部那边说,雾江不会太大,可至少也有百丈宽。别看这小小百丈,若是以后真落成一座修士门派,一条雾江,极其容易让梨山与茶山离心离德。
按乔恒的想法,肯定要把两座山峰拔高,不过目前来说,还是有些不容易,除非以大手段从别处搬来山根,开山填土,慢慢将其聚起。
想来想去,还是在让百花阁寄去的信中,写出来自己的想法。
拔山之前,不宜选定茶山或梨山其中之一为落脚处,最好是先在雾江左右修建住处,日后再寻些搬山之法,最好能让两座山合二为一。
方圆百里,可做日后着重兴建,有九座山头可对未来祖山形成拱卫之势,完全可以用公子的九式拳法命名。
又在一旁舆图中圈出些位置,在一旁批注。
最后写道,大秦好像有意扶持绿衣湖,十年之内极可能冒出个分神修士,先前常驻扶舟县的那个姜璐,修道资质不差,有望甲子内跻身神游,最次也是分神。不过公子可以放心,用不着十年,我必搭建起一座神桥,届时,神游修士我还真不会放在眼里,武夫六境对炼气士八境而已。
写完信,乔恒推开房门走去前院。
陈岩没日没夜的钻研符箓。栾溪则给刘家祖宅布了一道聚灵阵没日没夜的修行,应该很快就能结丹。反观朝云,大半时间都在前院的槐树下枯坐,乔恒知道,她是在养剑。
哪怕对于刘清而言,再如何愤怒,也只是少了个古灵精怪的朋友,可对于她们三人,是少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看着长大的妹妹。
无论如何,终有一天,这三人会一起返回绿衣湖,给她们的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朝云收起长剑,缓缓起身,抱拳道:“辛苦前辈了。”
想了想,又开口道:“若是传信给刘清,记得与他说,收留之恩,没齿难忘。”
乔恒摇了摇头,笑着说:“其实公子打心眼里,一开始就没瞧上过绿衣湖,他愿意来往的,只是修行之初,头一次大战作为战友的你们。在我的家乡,他一人一剑几乎杀绝了一国某些存在,皇帝都给他把脑袋砍了,你说他能怕个啥?”
朝云依旧是面色平静,轻声道:“有些事我早就知道,可不光因为那个,才把他当朋友。”
说来都是近三年前的事儿了,一个初入武道的年轻人,忽然就与神灵似的,双眼大放金光,几乎是随手一剑,便斩了那位金丹鬼修。
其实刘清自己不知道的,朝云也看到了。
那夜一剑过后,黑衣女鬼瞬间消散,只留下一枚金丹。可金丹之中却走出一个白衣女子,破庙之中走出一个樵夫装扮的男子,两人齐身朝着刘清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后瞬间消失。
朝云前不久跟着黄芽儿去梨茶镇接那位死活不肯离开的杨婆婆时,听到她家的事,才明白当年为何会有那么一件事。
栾溪缓缓走来,朝着乔恒抱拳一礼后,询问道:“前辈,山头买卖之事是否已经敲定,我可以先给某处山头布设阵法,也好给我们三人寻个结庐修行之处,在这宅子里,还是有诸多不便。”
说话间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那座未来山头之人了。
乔恒沉默片刻,摇头道:“还是先委屈三位一段时间,百花阁那边传信说,公子已经大半年没有消息。说是从青鸾洲往栖霞洲去的渡船,有个青衫剑客为了救一船人,被落在海上,那人极可能就是公子。”
说着取出一盏灯,沉声道:“他若是身死,灯就会灭。”
其实,这盏灯也是船夫给的,乔恒当时左思右想,没想出来那老家伙究竟在算计什么,离别之时也与刘清说了此时。当时刘清只笑着说,这不是好事,总比碰见个什么事,家中一点消息都没有要好的多。
可乔恒觉得不尽然,因为那时船夫还说了一句话,“炼气士十二楼都不是尽头,难不成你觉得武夫到了那所谓真武,就是尽头了?”
更何况乔恒压根儿就没想过刘清会中途崩卒,那可是以一己之力,扯来十三洲武运的人。
栾溪笑了笑,“那便帮他守着宅子,毕竟当时就答应他的。绿衣湖做不到,我们来做。”
……
赡部洲的卸壶城,一个小城百花阁管事,竟然把赡部洲一洲总阁主喊来,那可是登楼境界。此外还有两个炼虚境界的副阁主。三人齐聚小小卸壶城,只是给一个凝神修士破境护道?
那位一洲总阁主,名唤碧桃,可是比杏儿还要高上一品的花仙子。此外两位副阁主,一位真身为忘忧,一位是林檎。
而这卸壶城管事,不过是九品石竹,地位相差巨大,在这三位花仙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那位忘忧仙子摇头道:“这小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一个凝神破境,都赶得上破入合道三境所需的架势了。”
林檎仙子笑道:“少说风凉话,木槿那小丫头,可是夫人的心头肉,那小子一枚水丹,几乎是救了小木槿一条命。更何况,如若那个姑娘真是那位转世,我们百花仙山就不再是徒有其名了。”
石竹是大气都不敢出,帮着三位花仙子端茶递水而已。
碧桃问道:“他是不是已经开始破境了?”
石竹这才开口:“三位阁主启程时我便告知了刘公子,已经闭关三天,估摸着破境在即。”
想了想,开口道:“刘公子还说了,请三位阁主一定帮忙遮掩异像,实在不行,也不能看出是在卸壶城破境的。”
忘忧嗤笑一声,“真不是我瞧不上他,杏儿口中,这小家伙还挺好的。只不过,一个武夫与炼气士双休的,才都是四境……”
话说到这里,三位花仙子猛地齐齐转头,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武夫?”
林檎仙子试探道:“两年前那场吓人动静,难不成就是他弄出来的?”
三人瞬身离开,齐聚云海,再没有打趣心思,而是严阵以待。
百花阁别院,刘清一遍遍打着九式拳法,以寸锦始,八极终,一连三天,已经打了不知多少遍。
此刻缓缓停下身形,摘下青白放去一旁,心思沉去人身山河,只以肉体一丝意识,随意出拳。
他不知道,此刻整个别院都被拳意笼罩,想要老远看上一眼的石竹,竟是被拳意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刘清就闭目悬坐在剑气长河上空那柄本命剑雏形下方。
青龙浮出水面,沉声道:“小子,你想清楚了,若是成功,则神性化作雨露滋养你这人身山河,若是失败,那股子神性极可能成为大患,特别是你搭建神桥之时,有可能真会是神桥。”
刘清淡然反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先有人还是先有神?”
青龙化作布衣少年,翻白眼道:“我要是再多几万年岁数,或许真就知道了。”
刘清又问道:“你可知归元二字,最早是何意?”
布衣少年答道:“道门用的多一些,是指回归元气。”
刘清摇头道:“不对,字面意思,其实是指归还人头。”
武夫归元,是为山河点睛,与上述二者皆有关系。
开辟山河,是以一口元气所开,而归元,就是将那口元气归还人身,从此一身元气流淌,由山河孕育,还予山河。
天目穴猛地金光涌动,一道金色印记就这么出现在刘清额头。
一袭青衫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那柄并无实质,只有雏形的剑,笑道:“既然生于我身,便与我一起将那所谓神灵气息扯来,让他滋养山河。”
长剑一阵轰鸣,却未曾移动分毫,只不过一道剑气由打剑气长河涌出,化作与那柄剑一模一样的长剑,被刘清握在手中。
一人一剑猛地往人身山河外围去,额头金色印记闪烁,一剑破开白茫茫的壁障,原本如同白纸一般的地方,如同被人以彩墨绘图,不一会儿就有山有水,且一直往外围去,不见停歇。
一袭青衫猛地一剑向前斩去,右手手掌翻转,一场磅礴剑雨直落,逼的那股子神灵气息疯狂逃窜。
远处青龙大声道:“既然要做,那便将他碎入山河之中,往后事,往后再说。”
刘清咧嘴一笑,这才像前辈言语嘛。
我的人身山河,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俯首!
一道青衫身影再次朝前,所到之处,剑雨倾盆。那股子神灵气息终于无处逃窜,聚起一道道金光,化作一个与刘清长相一模一样的青衫身影,只不过这个“刘清”,天目穴横生一目,瞳孔金光闪烁。
“刘清”笑着说:“我看你神眼用的挺顺溜,为何非要与我分个清楚?”
对立的青衫年轻人缓缓落地,口中念道:“青白。”
一道剑光撕裂虚空,化虚进入人身山河之内,稳稳落在刘清手中。一瞬间整个剑气长河尽皆沸腾起来,在那柄虚无本命剑指引之下,无数柄长剑从剑气长河悬浮而起,如同雷霆径直往那个“刘清”斩去。
他微微摇头,环臂笑问道:“当年差点打死尤仲,真的只是为了给黄芽儿撒气?”
剑光直落,那个“刘清”被瞬间搅碎,只留一颗三目头颅,被刘清拎在手中。
瞬身前往高处,刘清俯视自己的人身山河,喃喃道:“当然不是。”
随即一拳震碎那颗头颅,大片金色粉尘缓缓撒向人身山河,一股子蓬勃朝气从山河之中迸发而出,汇集成一片元气雨露,重新洒入山河之中。
刘清沉声道:“归还头颅。”
下方青龙叹息道:“这才是真正的归元啊!”
心神瞬间返回肉体,九式拳法最后一式,朝天出拳,八荒八极。
晴天一声炸雷,一股子赤红之气由打赡部洲腾空而起,盘旋于赡部洲北部。另外十二道气息也从各洲拔地而起,在各洲大修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蹿向赡部洲。
如此吸扯气运的破境,无关境界高低,而是一座人世间,大道承认你此境最强。
刘清猛地收拳,仰头沉声道:“三位前辈!”
云海之上的三位花仙子齐声笑道:“在的。”
碧桃仙子率先出手,方圆百里之内,云海中凭空生出一大片桃林,好似春风乍来,无声知会。
果真是“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那林檎嫣然一笑,足踏白云长袖飘然,白花绿叶丛丛而起,瞬间遍布桃林,春风再起。
“拂掠娇红香旖旎,浑欲不胜春色。”
紧接着是那忘忧仙子,行走飞掠与桃林之中,所过之处萱草丛生。不是人间稀罕物,却也是四品六命忘忧花。
端的是一句:“数朵殷红似春在,春愁特此系人肠。”
仅此三位,足矣看出当年那位种花人是何种风情。
十三洲聚集而来的武道气运当即淹没于云海花丛,只知于赡部洲北部,却不知具体何处。
人间小院,一袭青衫挂好酒葫芦,取出来自家乡的那壶白簿,大口狂饮,以大拇指擦拭嘴角,转头看向悬停一旁的长剑青白,笑道:
“去吃了它们。”
某人自言自语,破天荒言语傲然:“我之破境,境境最强,何须你来肯定?”
环绕赡部洲上方的绚烂光华,被一柄古朴长剑吸收殆尽。
横生百里的桃林花丛也缓缓消失。
三位花仙子落地卸壶城,皆是看向那个青衫背剑的年轻人。
林檎与忘忧对视一眼,啧啧称赞:“好家伙,真大方,武道气运全给了佩剑。”
那位碧桃仙子嫣然一笑,使人如沐春风。
“这阵仗,确实配得上我们三人出手。”
刘清退后三步,恭恭敬敬以一个读书人身份作揖行礼,沉声道:“百花仙山之情,刘清记在心里,以后定去牛贺洲叨扰,到时我便尽量劝告藤霜,让她安心在百花仙山修行。”
忘忧仙子抛去一壶酒,撇嘴道:“这是我亲自酿造的忘忧,不比你手中的白簿差。”
话锋一转,这位忘忧仙子玩味道:“若是见着那个喜欢的姑娘,可人家不喜欢你,到时就可以喝了。”
刘清脸色涨红,心说这事儿都能传开?藤霜这个嘴啊!
林檎仙子则是摊开手,撇嘴道:“我可没林檎酒给你啊,不过你要是去了百花仙山,可以跟小木槿讨酒喝,她可是我们百花仙山的酿酒大师,忘忧还是跟那丫头学的酿酒呢。”
话极少的碧桃仙子却未曾玩笑,而是颇为严肃,开口道:“两年前胜神洲那场破境,也是你吧?两次同境界天下第一,你日后行事不可太过高调,树大招风。”
说着还是没忍住问道:“两次前无古人的最强,你究竟能达到什么战力?”
刘清思量片刻,笑道:“不拔剑的情况下,应该可以无视剑修除外的所有元婴,拔剑之后,估摸着能与寻常分神一战,不过胜负不好说。”
碧桃问道:“你今年二十岁了?”
刘清点了点头,苦笑道:“两觉睡过了十九,眼瞅着就满二十了。”
几乎是从去年七月份,两觉睡到如今都过了清明了。
碧桃笑道:“二十岁的归元武夫外加凝神修士,不算境界低了,可你的金丹瓶颈,好像不是一般的结实啊?”
刘清只得苦笑道:“要结成的金丹非比寻常,估摸着最早结丹,也要三十岁往后了。”
忘忧白眼道:“三十岁的金丹,也是很天才了。”
刘清有些无奈,心说漓姑娘年前才满十九岁,已经是元婴修士了啊。
看似闲聊,其实三位花仙子也是在等,等刘清稳固境界。
初入归元,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身拳意剑意交加,自己跟自己打架。闲聊之中,三人各自以温和气息抚平那暴躁意气,直过去许久,刘清气势才趋于平稳。
碧桃缓缓起身,笑道:“好了,我们也得走了,要不要带你南下?反正我们也要回去天下渡。”
赡部洲的天下渡,算不上人世间最大的渡口,却是人世间最有侠气的渡口。
赡部洲百花阁总部,就在那处。
刘清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想去那座颠倒山看看,顺着赡部洲河水逆流而上,到了颠倒山,再乘船南下。”
碧桃微微一笑,“你倒是不着急,万一人家姑娘着急呢?”
说完便瞬身离开,空留一地花香。
石竹这才缓缓走来,擦了擦额头汗水,与刘清施了个万福,笑道:“恭喜刘公子破境。”
刘清转身抱拳,“让石竹仙子费心了。”
又待在卸壶城小半个月,彻底稳固境界之后,刘清便往西边去,打算就沿着河水逆流而上,去那座享誉十三洲的颠倒山瞧一瞧。
其实临行之前,刘清以自己那看似飘逸,其实毫无章法的字,写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诗句。
凡花多争艳,归来始成丛。
瞿麦何人赏?春露到秋风。
下方写道:“知春、知夏、知秋,独占三季,为何自菲?”
石竹拿起那副在她眼中极尽潇洒的字,不知不觉就笑着掉下眼泪。
九品花,不都是那位木槿小姑娘似的,给牡丹夫人小心呵护。
可九品花,也是百花丛中一支艳!
……
胜神洲人再次见到那股子异象,大多都要惊叹一声:“好家伙,这又是哪个狠人?紧随我们胜神洲之后啊!”
就是没人想到,两年前在胜神洲南部破境的那人,会与如今在赡部洲北部破境的,是同一个人。
东海之畔的观水书院,一个躲在藏书楼不出门,却在藏书楼养着毛驴的中年人,一年多来破天荒走出藏书楼,眯眼看向天空,笑着自言自语:“我辈读书人,能动手决不吵吵。咱又不是君子,说什么动手不动口?”
有个一身白衣的中年人缓步登楼,没好气的:“你那好弟子最好别回观水书院,要不然我定要揍他。”
牵着毛驴的读书人撇了撇嘴,“这么大一个副山长,记这仇呢?一个毛头小子砸了你几拳而已,又没伤筋动骨。”
副山长这个气啊!读书人的好脾气全被你们这对先生弟子磨没了。
只是忽然转头往南看去,笑着说:“赶他出去是为了让他长大,可千万别拗着性子不回来啊!”
……
绿衣湖,已经毫无实权,只挂了个山主名头的荞芸,独自一人泛舟湖上。猛地抬头看去,心中苦笑不停。
两次集十三洲武运破境的人,就这么被你们作成了仇人。我倒要看看,未来有一日,有三个年轻俊杰与一位青衫剑客,或许还有一个绿衣女子,他们齐身来这绿衣湖要公道,秦国是选你们这些土埋到脖子根儿,行之将木的老东西,还是选那些受大道青睐,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荞芸真的悔,悔不该把丘禾一个人放出去。悔不该对那些同僚、老祖,太过信任。
……
扶舟县的刘家宅子,乔恒快步走出房屋,看着天际,啧啧不停。
“好嘛!次次都要吓死人?”
朝云、栾溪、陈岩,三人也紧跟着走出来,看向天际。
陈岩咋舌道:“这又是哪个猛人?两年前在胜神洲南部,跟这个如出一辙啊。”
乔恒笑道:“两年前是公子,如今,更是公子。”
栾溪笑着转身往屋内,她要开始闭关了。
朝云拔剑,孤身前往梨茶镇,要去山上练剑。
陈岩左看右看,只得接着去画符。
总不能被那家伙甩下太远吧?总不能将来返回绿衣湖,就看刘清出拳出剑,自己三人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瘦篙洲万鞘宗,宗主楚续独坐山巅,笑着自言自语:“祖师真是好眼光,祖师伯更没有看错人。”
神鹿洲,龙丘家。
自从多了个极为可爱的小小姐,好像整个龙丘家都欢乐了几分。
家主龙丘洛总是忙里偷闲,跑去溪盉那边,连哄带骗,得溪盉喊一句爷爷才肯离去。
其实这个几百岁的家主,也算是老来得女,龙丘桃溪小时候,他也十分宠爱。
只是,女大不中留啊!
去了一趟某处秘地,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从不用胭脂水粉的龙丘桃溪,先前居然自己躲在屋子里装扮了一番,可看了看镜子,还是觉得不顺眼,就干脆涂抹干净。更甚者,她上次离家之前,还买了一身从未穿过的水袖流仙裙,穿着极其好看,可从溪盉嘴里得知,她就没在刘清面前穿起过。
瞧着不当回事,说什么“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实则沉静深夜,也会黯然落泪,也会心中问自己一句:“我到底哪儿不好?”
喜欢上喝酒的龙丘桃溪,独坐院中,猛地抬头看去,咧嘴一笑,醉醺醺道:“挺厉害的。”
木秋山巅,漓潇就没掩饰那枚风语石的光芒大放,只是往北边看着,傻笑不停。
一位青衫男子凭空出现,笑问道:“是他?”
漓潇满脸骄傲神色,咧嘴道:“当然了!”
“真有这么厉害?”
“当然了!”
男子面色古怪,轻声道:“那个啥,江天破境了。”
漓潇都不乐意搭理,撇嘴道:“那有啥,他的归元,你也看到了。”
男子退后一步,小声道:“那个……你娘亲到时会把巨鹿井借给江天。”
漓潇猛地转头,黑着脸沉声道:“不是说巨鹿井要镇荥泽,不能取走么?”
男子无奈摊手苦笑,“你娘亲说了算啊!”
眼见宝贝女儿就要气炸了,男子赶忙瞬身跑开,可漓潇喊道:“他姓江的有脸皮拿起巨鹿井,就别怪我把他打个半死!”
男子在半空中叹息,“咋个两个闺女都这样?早早小时候,就是那种特别不讲理的,生而便是元婴。”
当年刘工最怵的,可不是大师姐方葱,而是那个笑咪咪跟你聊着天,小胳膊撒娇一推,便把人掀飞的张早早。
……
十三洲,各自有江水与河水,可十三洲之地,江水河水拢共有三个之最。
俱芦洲最长,赡部洲最怪,胜神洲最早。
那句流传万年之久,自诗仙笔下的“黄河之水天上来。”最早可就是在胜神洲。
传说是某位持剑神灵撞烂天柱,导致天河下坠,沾染了尘埃,所以变作黄河。
各洲之中,也唯有胜神洲的河水可以叫黄河,江水可以叫大江。
刘清独身往南,乘坐一艘凡俗渡船逆流而上,一条横贯半洲,蜿蜒长达四十余万里的河水,单靠凡俗渡船,日行百里,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颠倒山。
所以刘清压根儿没想着乘坐凡俗渡船转乘,而是坐船先行进了几万里,打算先走出这座赡部洲第一大王朝,人世间四大顶尖王朝之一的大煜王朝。
如今那本不厚的通关文碟,已经盖上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度大印,光是顶尖王朝,就有一个了。
自然没有秦国的,他的通关文碟就是大秦印制颁发的。
端午这天,刘清在大煜王朝与南边的猪猡国交界处下了船,走入一片山林。
本以为该是人迹罕至才是,可那延绵山中,却是有一处小小村落。过路讨了碗水喝,村民得知这位游侠儿是行山走水,便指着不远处一座山头山说,那处名叫天寿山,有寺庙道观和尚道士,倒是可以一看。
叫天寿山这个名字的,刘清现在就已经知道俩,今天可又多了一个。
胜神洲原本的燕地,就有一座仙家山头,叫做天寿山。
还一个俱芦洲小国,叫杨侯国,也有一座天寿山。
这处深山之中,估摸着没人知道那两座天寿山,也是,天下重名者多如牛毛,说不定哪天还能再冒出来个刘清呢。
谢过那位村民,刘清缓步去往那座天寿山,也不高,百丈而已。倒是老远看去,有几处庙宇嵌在半山腰石壁之上,颇有些险峻。
赡部洲以颠倒山为中心,一过那座颠倒山,便全是冰天雪地了,如今这地方,虽然也有些冷,倒是没雪花飘。
这处天寿山,大部分长得都是松柏,故而瞧着颇有绿意。登山之路只容得下两人并肩,且路途湿滑,不易攀登。
走到半山腰,一处石壁下,有几条细小裂缝,全放满了树枝。
刘清哑然失笑,没想到家乡习俗,在这赡部洲依旧有。
家乡传说,类似这种以细小树枝竖着卡在岩壁缝隙中,是可以帮着山峰稳固,就如同帮着山神老爷站的稳当些。而作为报答,山神爷也会偷偷为“顶上”那户人家,有腰疾的人,于腰间顶上一缕山神功德,用以治疗腰疾。
所以常有人去大小山中寻找石缝,塞去树枝,就是想让家人身体好些而已。
不过也只是些美好愿望。
花了半个时辰才登上山峰,原来这处地方也有游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十多岁的女儿,好像是到山上还愿。
跟着走过去,有个年逾六旬,一身棉布僧衣有些破烂,可洗的极其干净的比丘尼,她正在一处小屋烧火煮粥。看见那对夫妻,擦了擦手,单手竖掌在前,笑道:“施主是过路还是还愿?”
那对夫妇一脸笑意,妇人说道:“十年前在山下路过,听闻山上送子娘娘灵验,也未曾上山,就在山下许了个愿。没成想,当年便怀上了孩子。此后十余年,一直人在异乡,如今回乡,便来还这个拖欠十几年的愿。”
那位比丘尼笑道:“心中记得,就不算晚,若是还愿,便随我来吧。”
刘清只在远处观瞧,看见那大师带着一对夫妇走进一个半边悬空的,只有横宽各一丈的小屋子。
庙不在大。
独自继续登山,没几步就到了一处一人高的小庙前。
小庙所供奉之人,骑龙挎虎,手中捻着银针,正是那药王庙。
继续往前,一处明光大殿,挂着“大雄宝殿”的匾额,其中供奉三位菩萨,居中菩萨骑着六牙白象,左侧是骑着青毛狮子的菩萨神像,右侧则是坐骑为谛听的神像。
再往前,走过一条几丈长的栈道,却是看到一张床铺,被褥破烂,旁边放着干瘪果品,床边就是一道只一人能进出的石洞。
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缓缓走出,瞧着起码年过九十。
老妇人以本地方言说道:“是游子?里头是个供奉着各路天神的地方,若想朝拜,进去便是。”
刘清笑着说:“晚辈可没什么香火情奉上。”
那老妇却笑道:“这有什么紧要,你要是饿了,我还能做顿饭给你吃咧!”
刘清哈哈一笑,迈步走进洞穴,洞中漆黑无比,可在一个归元境武夫眼中,其实什么东西都能看清楚。
这洞穴之中,所供奉的,是刘清从前从未见过的神像。
进去后,两侧为首分别有一位持剑神将,头生三目。剩下的都是盘溪而坐,两侧各八尊怒目神灵。
前方居中,有三人并坐,左侧是女神,背剑,一身蓝衣。右侧是一位分不清男女的红衣神像。
当中却是个神色懒洋洋的,颇为年轻,且极其慈祥的神像。
走出洞穴,刘清笑着与那老妇问道:“洞中供奉,晚辈真是第一次见。”
那老妇幽幽道:“那都是真神。”
人身山河之中,青龙懒洋洋开口:“她说的不错,是真神。”
继续往上便是山巅,石一座道观。
进门前,却有一座石碑,极其古老,怎么都要几千年时间了。是以古老篆法所写,大致就是谁人出了什么东西,用以修建何处,不过却有一句,此山别名三教山。
进入山门,刘清没忍住便笑了起来。
三处庙宇围出一个小院儿,最高处供奉三清神像的庙宇高一些。
右侧四阁,分别供奉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位美人。左侧分别是东西南北四大财神。
有位仙风道骨,头箍一字巾,黑色道袍随风摆动的道士笑着走来。
打了个道门稽首,笑道:“公子远来,所求何物啊?”
还不等刘清开口,这道士便指着右侧,笑道:“若是求姻缘,很灵验。”
刘清笑着摇头,那道士又指向左侧,开口道:“莫不是求财运亨通?”
刘清还是摇了摇头。
思量再三,还是迈步走上石阶,对着三清神像深深作揖,往一旁的功德箱投去一粒碎银。
起来转身便走,那位道士笑如桃花开,嘴里念道:“有求必应。”
刘清猛地转身,笑问道:“有佛有道,缺一书生?”
道士笑道:“缺一书生。”
刘清大笑着走出门户,一出道观,当即竭力御剑远去,南下千里之后才缓缓落地,已然一身冷汗。
天寿山那位道士玩味一笑,“跑的还真快。”
人身山河之中,青龙疑惑问道:“你跑啥?那只是遗留至今的古神庙宇而已,藏在洞穴之中,都不敢见天日。”
刘清没好气道:“我跑啥?石碑上面写着,此山名叫天寿山,别名三教山!三教山,懂不?和尚道士都有,就是没有书生,老子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我不跑?”
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与青龙问道:“你所说的三目一族,与洞口那两尊,就是一族吧?”
青龙沉声道:“不光是三目神,几乎天庭高层都在了。高座那蓝衣女神,是水神,也应该是天外天下,最早的一拨剑客。还有一个是火神,但事迹不详,两场大战都未出现过。居中而坐的那人,我就不知道是谁了,不过也大概猜得出吧?”
刘清沉默片刻,疑惑道:“这座天寿山,言下之意就是与天同寿,所供奉的那些古神却在山洞之中,会不会是儒释道三教合力镇压某个存在?可我也没感觉到什么怪异处啊?”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正是千里之外天寿山那位道士。
“年轻人,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了。”
刘清一声娘咧!使出吃奶力气,拔腿就跑。
那处山巅之上,道士有些郁闷,走去功德箱取出一粒碎银,自言自语道:“这年轻人,跑个啥?贫道又不吃人,白白错过大机缘。”
所谓的大机缘,或许就是在山上开一间书院?
又南下千里,到了一出小河畔,再也感觉不到那道士存在了,刘清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没忍住就自言自语道:“这世上高人真多。”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还是年轻人三个字。
猛地转头看去,却发现一个骑着诡异青色毛驴的老者。
刘清以心声问青龙:“这又是个什么高人?”
青龙憋了半天,闷声道:“要不然就是个渡劫境界,要不然就是个凡人。”
这才缓了一口气,心说哪儿来那么些个渡劫境界。
朝着那老者微微一笑,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儿么?”
老者掏出个烟斗,使劲儿吸了一口,露出一嘴大黄牙,笑道:“老头子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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