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的快要发抖的都风南刚进屋,一脸平和自然的修紫去,声音平淡却又带着种淡淡宁和:“都大人,陛下身中刺客奇毒,还请大人尽快救治!”
这话本来没什么特别意思,而且此刻说及还有些多余,可都风南偏偏觉得如同一弯清澈的小溪抚过,有种淡淡平和在胸臆间萦绕,原本的紧张担忧平复了不少。zuilu
有些惊奇的看了修紫暄一眼,都风南点点头,拿起赵昀的一支手臂把起脉来,过了片刻,又起身翻看了一下伤口,还掀开赵昀的眼皮看了看,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气未吐完,眉头又皱了起来,摸着胡须在屋中踱步,神态凝重。
“只有如此!”都风南自语了一句,然后对修紫暄说道,“修总管,你将陛下遇刺后,由何人,是如何施救一一讲明,要详细,不要有任何遗漏。”
修紫暄当下就将冷牙喂药,自己用口吸毒,然后再经冷牙施展‘银针拔毒’等过程一一讲明,让都风南不住点头,末后还让修紫暄伸出一支手臂,让他把了会儿脉:“修总管体内气机活跃,生气勃勃,并未中毒,如此看来,此毒不是入嘴之毒,而是需要以体内血气传播扩散。总管此次侥幸,下次确莫如此。若遇事情紧急,可用小刀划开伤口,用手挤出毒血,如此方是最保险。”
“大人教训的是,这次是紫暄欠缺考虑!”修紫暄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淡。
都风南点点头。又思考了片刻,才道:“幸亏冷总管施救及时,此刻毒气已经被阻延在颈肩之间,短时间内,陛下当可无虑,只是若要彻底解毒,还需要知道毒药是何来历,如此方能对症疗毒!”说完,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赵昀,眉头再度紧皱。
修紫暄考虑了一下。让都风南留下照顾赵昀,又让瑶红和春箩在一边负责保护,自己出门前去找冷牙。
走出门口,就看到冷牙正背对着自己,蹲在那个女刺客身边。
不及思考,修紫暄几步闪移之间就来到他身旁。冷牙看了她一眼。没做声,而是继续在观察着这名女刺客地尸体。脸上不时闪过道道疑惑。
事起仓促,修紫暄根本没看清楚女刺客到底是何般模样。此刻不觉仔细打量起来。
女刺客早以气绝,身着单衣小褂。就算毫无生气,修紫暄也不禁为她美妙的身材动容,这样一个女子。只怕又是个人间绝色,却不知她为何成为刺客死士?不过当目光落到刺客的脸上,却是眉头一皱,有种很不舒服的不协调,就像本来青松明月一片美景,却被人在树枝上挂了几件内衣,让人陡然升起几分堵心和遗憾。
修紫暄昔日也是在江湖上闯荡过,当下细细打量女刺客的面部,特别是在颈部细看,意图发现某种不同寻常的痕迹,她此时眼力今非昔比,扫视了两遍就在她颈项中部发现一条极为细微的分界线。
正要伸手过去,冷牙沉喝出声:“别动!”
修紫暄倏然收回手臂,疑惑的看向冷牙。
冷牙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仍然盯着尸体看个不停,特别是她那双涂满凤红的纤手,更是看地仔细,最后还掏出一把小刀,一张牛皮纸,刮了一些凤红在纸上,然后小心的折叠包裹起来。
“冷总管到底发现什么?此刻陛下危在旦夕,都大人要尽快得到一些毒药资料,才能施与治疗。这名刺客明显就是戴了人皮面具,揭开她的真面目之后,也许就能得到一些东西。”
“我知道她是谁!”冷牙的话让修紫暄小吃一惊,未等她开口询问,冷牙已经解释,“她应该是摩尼教的漏网之鱼善母,精于隐藏潜行,变装刺杀,也是唯一从我手中逃脱的必死人犯。zuilu她左胸有处旧伤,就是昔日从我手中逃脱地代价!”
修紫暄沉吟一下,伸手揭开她地肚兜,入目就是一剑穿心的伤口,放过这个伤口,修紫暄细细查找起来,很快,她就在女刺客高耸地左乳下方见到伤痕,很狭小,她一眼看出是利剑所伤,修紫暄也是惯用长剑的人,很轻易地就按照伤疤痕迹推断出该剑刺入角度,很明显,这是想一剑贯心,不过却没达成目的。
摩尼教覆灭之际,赵昀动用大批地高手,对摩尼教高层展开数对一的狙杀,在准确的情报支持下,大部分高手地狙杀都很成功,只有这个善母,却从数个高手的合力擒杀中逃脱出来。后来赵昀就派出冷牙对她进行追杀,只是结果修紫暄并不清楚,如今看来,冷牙显然失败。
不过,刺客是善母,那这件事情就值得思量,对赵昀的刺杀是为某种目的,还是单纯的为摩尼教报仇。这两者有本质的不同,引起的后果也是截然相反,若让修紫暄选择,她宁愿善母是单纯的为摩尼教报仇。
“她脸上的面皮是从活人脸上取下,加以处理后,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被戴到脸上,所以两者的肤色才如此接近,若非抵近细看,根本无从察觉。而陛下决定到温泉馆,然后在温泉中遇刺,这途中的时间绝没有一个时辰,换句话说,她是临时知道陛下要到温泉来,所以才变装。我也了解过,陛下在到达前,已经有女护卫对这些侍女进行过检查,按照她们的讲述,这些侍女中绝无人会武功,包括这个被善母顶替的‘秦仲娥’,这也验证我前面推断:这次计划应该是早有预谋,但在温泉行刺,却是临时决定!”
皇家护卫自有一套方法辨认某人是否对被保护目标有威胁,这是流传几百年的密法,绝无可能将善母这样的人当成毫无威胁地普通人。简单点说。问题的关键就是善母是如何顶替这个秦仲娥,避过女护卫的检查,混入其中的。
因为有女护卫提前检查过,善母替代秦仲娥的时间只能是女护卫检查后,赵昀未到前,因为只有这个阶段才有可能换人,又不让人察觉。不过问题又来啦,女护卫检查过,肯定要派人看住这些女人,善母又是如何在女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大变活人的?为何换人后女护卫丝毫没有察觉出异常?这些女护卫提前检查侍女的事情。为何没人对自己提及?
修紫暄想
,自然抬头看向冷牙,却发现他的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乎有什么疑难,见她望过来,又恢复成什么都不在乎地死人脸。
“有女护卫提前知道这些侍女的事情。为何紫暄不知?”
冷牙淡淡的说道:“以前经常有人会弄一些新奇的把戏讨好陛下。先行护卫只要检查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不会通知陛下身边的人。毕竟我们这些人,也要让陛下过的开心!你接任护卫总管地时间不长。有些事情还不清楚。”
说穿了,这还是一个讨好媚上地问题。让上位者惊喜,比自己全盘戳穿,那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对这样的潜规则。修紫暄只能抱以苦笑。
冷牙转头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那里正有三四个护卫抬着一个人形白布包过来。
这几名护卫将布包抬过来后,轻轻放到地上,其中一名护卫禀报道:“见过两位总管,属下按照吩咐,果然在侍女们沐浴处发现一处隐秘暗门,从中找出这具女尸,该女子面皮已被人揭去,看其衣着,应该是外来人员。”
说话间,护卫已经将布包打开,一张血肉模糊,可怕狰狞地面容出现在大家眼前,的确是具女尸,她地身体特征很明显的证明出此点,但她身上地衣服却是全套紧身夜行衣,怎么看都不像是温泉馆中的人。zuilu
冷牙丝毫不顾忌的蹲下身子,先看看那张没有面皮地脸,然后解开尸体的衣服,仔细的翻看起来。过了片刻,他站起来,冷冷说道:“如今最大的疑问有了答案!她就是真正的秦仲娥,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善母的。”
修紫暄的目光梭巡了两具女尸,发现她们的身材果然很接近,衣衫应该可以互换,如此说来,这个女人是天生好身材,但相貌却是一般,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预先到达的女护卫,看到刺客的身材和相貌后不起疑。不过两个人突然互换,无论神态,脚步,以及一些动作都应该有些不同,这些平常小事他人可能不会注意,但那些女护卫应该会留意,除非这个善母早就将秦仲娥的一切模仿的天衣无缝,如果要做此点,那大散关内定然还有她的同党。
疑惑的目光再度看向冷牙,不等她开口询问,冷牙已经说道:“我问了那些女护卫,其中有一个女护卫告诉我一件事情,在她们检查完毕,陛下未到前,这个秦仲娥突然说肚子痛,然后被调教这些侍女的花三娘带去入厕,却弄脏了衣服,进了沐浴处,足有大半个时辰才出来,而这期间,这名女护卫只是在外面守候,没有进去监视。等秦仲娥出来后,陛下先行护卫已经到达。这名女护卫就没仔细检查,将这名秦仲娥带到更衣室,让这些侍女更衣后迎接陛下。以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如此说来,问题关键就在这个花三娘身上?”
冷牙未答,反到沉思片刻,突然说道:“你说此事和前些日子的那场蒙古人刺杀有没有联系?”
修紫暄心头跳了跳,凝神想了片刻,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猛然抬头看向冷牙,却见他的眼中也充满担忧,不禁说道:“陛下如此信任大人,难道大人也没有办法查出此事吗?”
冷牙默然,最后摇头不语。
修紫暄叹了口气,低腰将善母的面具揭下,一张带着冷厉怨毒,死有不甘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仔细看了她几眼,又看看手中的面具,以善母取代秦仲娥,却让他人无法看出破绽,虽只短短时间,但也足以证明计划已久。至少这个善母早就暗地里将秦仲娥的习惯掌握,所以才装的如此自然入神,这绝非一两日之功。
如此周详精密地计划,仅凭善母这个摩尼教残余,只怕无能为力。
“大人,属下追查那个花三娘,却发现她已服毒自尽,属下无能,只带回她的尸体!”又一名护卫打断了修紫暄的思索。
冷牙似乎预料到这种结局,对此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示。挥手让这名护卫退去,上前看了看那个花三娘的尸体,修紫暄也跟过去。
花三娘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到四十的年纪,正是一个成熟女人最迷人的时期,虽然她此刻一脸痛苦的死去,但观她的体态。不难想及她生前地万般风情。
两名死士。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混入大散关,进入这个天下要塞。纯军事堡垒,实在是让人难于置信!
修紫暄想说什么。却感到无话可说,她知道。这以后的事情不会简单!
唐玉匆匆而来,略带奇怪的看了一眼修紫暄,转而对冷牙说道:“属下问了墨人将军。又找其他人询问了一遍。这个花三娘是大散关守将师义将军无意中从凤翔难民中救出的,听说她是凤翔府东街人氏。郭风将军攻打凤翔的行动,导致大批难民涌入利州。花三娘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大散关,被师义将军救下,然后她就主动要求留下,给大军洗衣做饭,一直表现勤勉。
后来她和墨人将军相识,在墨人将军地推荐下,她成为女营主管。因她极为能干,很会为一些将士们考虑,因此获得大散关上下地欢心。这次陛下提及修温泉,墨人将军一时想不出怎么修,烦闷之下就去了她那里,结果却从花三娘那里得到指点,修建了这座温泉馆,以新近训练的营妓充做侍女服侍陛下,就是花三娘提议地。”
“这么说来,温泉馆的修建和这些侍女事情,实际上都有花三娘地参与!”
“是的!”
冷牙没有再问什么,修紫暄看了看唐玉,也失去开口地兴趣,她从唐玉的转述中就可以感觉的到,墨人肯定是和花三娘有染,此事就算不是他策划地,他也难逃罪责。
以二万人马对抗近二十万大军,还能屡获胜利,歼灭对方数万人,墨人是当之无愧的世间良将,可在这件事情,却让修紫暄感到不齿,也让她感到气愤不已,若非她精神修为大涨,此刻恐怕已经去把墨人痛斥一顿,以出胸中这口闷气。
弄了这么半天,一切却又回到原点。
冷牙抬起头看了修紫暄一眼,反到宽慰的说道:“此事不是墨人将军主谋,已经是大幸。至于军妓一事,你也不要太过
需知我大宋以前,凡是军营驻扎之地,周围酒楼妓院价都比别处要高一倍,从将军到士卒,无不以赏玩妓女为荣。相比之下,如今已经好的太多!”
这话虽是安慰,却让修紫暄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她也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争执,转而又问起:“都大人需要知道对方到底是用的何种毒药,陛下情况不容乐观,还请大人尽快解决此事!”
冷牙脸色又转为沉重,也叹息了一声,却微微反对道:“陛下此刻暂时无虑,但若此事不解决好,我大宋几十万将士,就将命悬一线……”
话语虽断,但余音进耳!
修紫暄也默然!
沉默间,尚懿和索无常两人并肩急进,脸色青中透紫,一脸紧张迫切,张口就喊:“陛下如何?”
修紫暄刻意放缓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陛下遇刺昏迷,都风南大人正在施救,短时间可保无虑!”清澈灵动的语音,配上她淡雅如仙的神态,就像最有效的定心凉茶,让人心情一松。
二人长出一口气,脸色又轻松了一些,他们方才正在商讨一些事情,得到消息后顿时心急如焚,急吼吼的赶过来,此刻一放松,只觉五脏六腑都像绞在一起,痛的厉害,不禁抚着肚子弯下腰去,脸色惨白,五官痛楚。
冷牙上前帮助他们二人舒缓了几遍,才让他们逐渐恢复过来。
“两位大人来的正好,陛下如今昏迷,冷牙不善军务。如今该当何为,还请两位大人做主!”
尚懿和索无常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兴起不妙的感觉。
如今西北这么一大摊子事情,没了陛下,谁能玩地转?还有朝廷那边,这事该如何交代?
“可否让我们先见见陛下!”尚懿沉思片刻,提出建议。
冷牙和修紫暄没反对,带着他们二人进入更衣室,此刻都风南正在外间调制一种汤药,对他们视若无睹。专注的往汤药里面添置一些药材。
尚懿和索无常也没打搅他,进入内房察看,赵昀此刻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冷牙示意护卫不要阻拦后,让尚,索二人稍微靠近一些的看了看赵,见他脸色虽然透着淡淡黑气。但气息平稳。状若酣睡,看样子。只是昏迷。
这让二人放下提悬着的心,事情总算不是最可怕的那种。
“都大人。陛下何时能醒?”退到外间,索无常问了一句。
都风南头都没抬。随口说了一句:“暂时还说不准!”
索无常沉默下来,尚懿却是一脸忧色,心中烦怒交集。不觉对修紫暄嚷道:“尔等卫护陛下,为何让奸邪有机可趁?”
修紫暄未答,反到是冷牙淡淡的将事情经过和他调查的结果说出来。
“可恶,墨人该杀!”尚懿勃然火起,气的两颊颤动,腮帮子上鼓起道道横棱,“军中混入奸细,索大人为何没预先查知?”
索无常未答,反到皱眉思索片刻,又出去了一下,进来后脸色很是沉重:“我手下以前调查过这个花三娘,她是凤翔府西北面的五里坡人氏,生父名花德功,也算是个书香门第。
后嫁入凤翔府东街胡家,其夫叫胡涛,也是个读书人,但身体不好,结婚后五年她就守了寡,也无所出。胡家又是个小户,只有十亩田地租给他人耕种,胡涛死后,他叔叔胡远以田地是胡涛爷爷留下,而花三娘又无所出为理由,将田地霸占了去。
花三娘无法之下,就想回娘家,结果于途中遭遇流卒,为人所辱,但却侥幸未死。事情发生后,她打消回娘家的念头,又转回胡家,为人洗衣缝补,另外还做些勾栏营生,勉强可以度日。郭风将军扫掠凤翔地行动,导致凤翔府的居民纷纷出逃利州,花三娘也在其中。当时负责安置这些难民的是大散关守将师义,他在一次巡视过程中,发现有人殴打一位妇人,他阻止了此事,并救下这个妇人。”
索无常说到这里,停顿住,扫视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的面色出奇凝重,嘴角也露出苦笑:“这个妇人就是花三娘,被人殴打的原因是因为和某有妇之夫有染,被其妻发现,吵闹叫骂一番,继而发生厮打。被师义救下后,她以感恩,以及寡居无靠为借口,说动了师义,让她留在女营,因她表现勤勉热情,很得官兵们欢心。蒙古犯境,墨人率军到达大散关,逗留期间,去了几次女营,结果和花三娘打的火热,后来还提拔她当了女营主管,并将购买地一些营妓教给她调教。花三娘做地很出色,让大散关上下都很满意,因此也就成为女营的实际负责人。
当陛下来到大散关,听说附近有温泉后,就对墨人说了句想洗温泉,墨人就开始筹划温泉馆地建设,因为遇到困难,他就去花三娘那里散心,结果却从花三娘那里得到建议,修建了这座温泉馆。馆成之后,她又给墨人提议让那批刚被她调教好的营妓充做侍女,以讨陛下欢心。墨人在派人检查这批侍女后,同意了她地提议。以后的事情冷总管已经说了,我补充后面一点,花三娘在陛下到达前一刻,被护卫请出温泉馆,途中无任何异常,径直回到女营,没和任何人说话,直接回到自己地屋子,闭门不出,直到被人发现自尽。”
话音落地,却没人接话,从索无常的话语来看,花三娘就是典型的薄命女子,这样一个女人,怎么都不应该和刺杀皇帝这样地事情联系起来,可现实却偏偏开了个玩笑,她还真就是这次刺杀的策划。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花三娘最开始,肯定不是为谋刺赵昀而混入大散关的,至于后来发生什么变化,就不是别人能知道的。但仅凭此点就可以看出,这绝非某个人的临时起意,而是某个势力通过多次积累,多方筹谋,最后才突然发动。
看似偶然,实是必然,就算赵昀没来温泉馆,也会在别处遭遇刺杀,这点,在座之人心中都有数,这也是现在这些人最苦恼的地方。到底是那边策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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