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州的北方,在连绵的阴山之下,有一片让神州人痛苦了千年,害怕了千年,诅咒了千年,哭泣了千年的土地。
这片土地地形平坦,其上分布着高山,大河,湖泊,森林,沙漠,风岩以及连绵无边的草原,充满着雄浑,苍凉,壮丽以及绝美。
春夏之时,从高山流下来的涓涓溪流汇合成宽阔的大河,顺着河道,滋润着这片大地的生灵,让万物萌发,安静中充满着勃勃的生机。
秋冬之刻,暴烈酷热的西南风和肃杀寒冷的西伯利亚寒流先后光临这片大地,让草木枯萎,河流成冰,使得万物潜伏,死寂中蕴涵着重生的顽强。
四季交替中,这片大地先是被一片若有若无的绒布覆盖着,继而变成一片片繁茂的织锦,接着一切的颜色尽退,枯黄的大地不久又被洁白的冰雪所覆盖,周而复始,犹如这片大地上不断更换的主人一样,不断的上演着生命的轮回和荣辱的交替。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曾经有灭亡西周的戎狄在上面挥戈,曾经有强大无比的匈奴在上面弯弓,这里还曾经有狂悍凶猛的柔然和突厥在上面争雄,他们都曾经横行一时,给予了神州巨大的伤痛和苦难,如今他们都随着历史的车轮,烟消在神州人的视线中。
可是神州的苦难却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去而消失,因为在他们之后,这里诞生了另外一个比他们更为凶狠,更为强大的民族,自诩为苍狼子孙的蒙古人。
蒙古人在他们伟大的领袖成吉思汗的带领下,结束了这片土地上的子民纷争,将锋利的屠刀和迅猛的弓箭瞄准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金国,让原本高高在上的金国匍匐在成吉思汗的脚下。
他们更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西征万里,将恐怖的血腥和无边的死亡带给西方,让那些崇信真主的人们,感受来自地狱的召唤。
如今,他们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带着战胜者的荣耀来到了贺兰山,来教训曾经屈服他们,但又反悔的西夏人。
对于这一场战斗,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西夏,除了刚登上西夏皇位的李德旺和西夏军的统帅阿沙敢钵。
此刻,阿沙敢钵就站在贺兰山上看着山下的蒙古人。
这次蒙古人足足出动了二十万大军,但反观西夏,除去防守的兵力,整个西夏能够动用的兵力也不过二十多万而已,此刻在贺兰山的就占了十八万。
“如果马肩龙能够率军回援,那至少兵力上不会比蒙古人少了吧!”阿沙敢钵刚兴起这个念头,心中就倏然一惊,想起皇上提醒他留意马肩龙的事情。
死命的一摆头,似乎要将这个想法甩出脑外,蒙古人的几次进攻,和已故先皇的攻金之策,已经让西夏实力大损,如今这里的西夏军队,就是西夏的精锐所在,如果这次不能得胜,那后果,真是让阿沙敢钵想起就害怕。
“阿沙将军,铁木真好像在扎营!”旁边一个观察敌情的副将一边看着山下,一边对阿沙敢钵说着话。
此人是李德旺招募来的,曾经是王罕部族中的将领,王罕被成吉思汗杀败后,他的部众四散,其中不少人跑来西夏求庇护,李德旺当时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不顾李婉清的劝告,私自招募了不少零散部族归附自己,这些部族绝大部分都是成吉思汗手下的漏网之鱼,这次成吉思汗攻打西夏,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也在此。
“是吗?”阿沙敢钵一边看着山下,一边问道,“你不会看错吧?”
“铁木真的伎俩我见过多了,怎么会看错!”这名副将的语气中充满着刻骨的仇恨,脸色也变的颇为狰狞。
阿沙敢钵没有轻信他的话语,自己仔细观察了起来,不久,他也下了同样的结论——蒙古人确实在扎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蒙古人不向以往那样一来就先声夺人,但在阿沙敢钵看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此刻自己能够冲击蒙古人的营盘,最少也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壮壮声威。
大意若此,难道真以为我西夏不敢攻你吗?
想及此处,阿沙敢钵信心大增,马上让人传令,让山下驻防的士兵准备出击,自己也亲临前线去指挥。
看到阿沙敢钵到来,西夏兵的士气大增,劲头十足的厉兵秣马,准备去冲击蒙古人的大营。
呜——呜——呜——
当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在营地中响起后,无数的西夏健卒,手拿利刃,高呼狂叫的冲向离他们不远的蒙古大营,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渴望,渴望手中的兵器能为他们杀敌建功,能为他们博取功利,更重要的是,能够保佑自己能在这次的搏杀中生存下来。
和阿沙敢钵料想的一样,正在紧张扎营的蒙古人根本没想到西夏人会出来攻击他们,那些修建营寨的的蒙古奴隶兵看到西夏人攻来,马上抛弃了手上的东西,不要命的跑向大营,躲进才刚刚竖立起来的防护木栏后,而且还不断的大呼小叫,状极惊慌。
冲啊!
看到这一幕,西夏人疯狂了,这些蒙古人连壕坑都没挖好,只要自己能接近那道脆弱的木栏,就一定可以冲进对方的大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怀着这种想法,这些西夏人冲锋的越发猛烈起来,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冲在最前列的西夏兵此刻猛然发现,在木栏之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排蒙古射手,就在他的怔神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就向他飞射而来,他忍不住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混身一痛,被一股大力带向后方。
勉强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插满了箭镞,浑身的气血似乎都在此刻消失,他只感觉很累,很累,虽然他很想睁着眼睛,但最后,他还是闭着眼睛休息了,这一刻,什么荣耀都不需要了。
与此同时,正凶猛冲向蒙古大营的西夏兵被漫天的箭雨成片的射到,在通向蒙古人营地的道路上,大批大批的西夏兵带着不甘和愤怒倒在地上,或许,在他们临走的一刻也没想到,蒙古人最著名的就是他们的骑射,但却没人规定他们一定要在马上射箭。
这批蒙古射手肯定是精选的,他们的弓箭犀利而迅速,几乎箭箭不落空,不到一刻,西夏兵的尸体就堵塞了前进的道路,举目望去,原本喧闹的大地上,布满了尸体和箭镞,对比开始时的那种喧闹,结束的却异常安静。
弓箭射程外的西夏人自觉的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尸体,原本满盈胸膛的热血瞬间冷却了,留下的只有无边的心寒和胆落。
阿沙敢钵看到这个情况,懊恼无比,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出击命令是错误,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攻打蒙古人,等蒙古人修好营寨,那自己一方的情况更糟。
想了想,他派出一队巨盾武士,手拿过人高的巨盾出现在战场上,犹如一面城墙的挡在西夏人面前,一些后面的武士还将盾牌横着举过了头,在西夏兵的头上又形成了一道坚强的防护,让从天而降的弓箭不能伤害他们。
看到这群巨盾武士,原本军心浮动的西夏兵又安静下来,有他们在前,又何惧蒙古人的弓箭?
很快,恢复勇气的西夏兵在巨盾武士打头下,一步一步的逼近蒙古大营,蒙古人这次同样用弓箭招呼了他们,但却收效甚微,这群西夏兵在硕大的盾牌保护下,缓慢,但是坚定的朝着蒙古大营逼了过去,纷飞的箭雨击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破木声。
跨过同伴伏尸的场地,又一次接近了蒙古大营,看到刚才巨盾武士的表现,勇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只要破了蒙古人那该死的弓箭,蒙古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做为西夏主体的党项族人,从诞生的开始,就融合了沙漠民族的坚强,草原民族的凶狠,农耕民族的智慧。虽然他们一次次的败在蒙古人手上,但他们骨子里的彪悍却让他们不甘心认输,他们并不认为是自己比不上蒙古人,如果不是国主太孱弱,如果不是将领太无能,他们一定可以击败蒙古人,对于这点,他们从来不怀疑。
随着蒙古大营的接近,胸中的信心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先辈的荣耀,今生的富贵,在这一刻都化为对敌人鲜血的渴望,手中的钢刀,实在是太久没有为自己争取到荣耀,今天终于可以和敌人一决高低了。
就在西夏人开始准备要和蒙古人肉搏血战的时刻,蒙古人的大营中突然传出巨大的声响,声音很大,远近可闻,在这群西夏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就从天而降。
顿时,惨叫之声四起,硕大的木盾面对这种庞然大物毫无作用,雄壮的巨盾武士被连人带盾的压成肉饼,一些躲避不及的西夏兵也被巨大的石头成堆的压在下面,侥幸未死的惨叫着同伴来救自己,情况惨烈无比。
在这种非人力可以抗拒的巨石攻击下,原本刚升起的决战勇气也消失不见了,巨盾武士首先抛却了手中的盾牌后撤,其余西夏兵也有样学样,转身就跑,只有一些兴奋过头的西夏兵因为冲的太远,被蒙古人当成箭靶,一箭一个的留在地上。
这次攻击又无果而终!
阿沙敢钵此刻心中怒火熊熊,这群蒙古人真是***太狡猾了,躲着不出来,尽用这些花招,虽然自己的损失不算多,可是对于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照这样下去,这场战不打就输了一半。
“不许退,散开给我冲,如果胆敢后退,定斩不饶!”
刚退下来的西夏兵还没喘口气,就听到阿沙敢钵声嘶力竭的命令声,没等他们有什么意见,手拿利刃的战时执法队就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看他们阴冷的表情就知道再后退会是什么后果。
逼于无奈,这群西夏兵停止了撤退,按照阿沙敢钵的命令散开了队形,成松散的形状再次对蒙古大营发起了攻击。
可是经过这样一来,士气一鼓而衰,再鼓而泄,此刻再进攻,这些西夏兵的劲头弱了许多,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随时准备撤退。
很快,他们又接近了弓箭的射程,突然一声尖利的喇叭响起,这些西夏兵犹如条件反射一样,不等任何命令,转身就跑,似乎那要命的弓箭就跟在自己身后一样。
此刻面对着这边的阿沙敢钵正要让执法队阻止他们逃跑的时候,他突然惊恐的发现蒙古大营的几个大门突然被轰开,隆隆的铁蹄之声犹如沉雷般的响起,近而一声呐喊,突然转变成急风暴雨,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叫声,让天地万物无声,让世间一切臣服!
无数的蒙古骑兵从大营中冲了出来,千军万马,犹如海中的怒涛,天上的雷电,锐不可当,势不可阻,源源不断的从大营中涌出。
在阵阵惊心动魄的呼啸声中,蒙古人开始反攻了,在隆隆的铁蹄下,天地一阵摇晃,飞扬起的灰尘让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飞尘之中,以骑射闻名天下的蒙古骑兵迅速的追上逃跑的西夏兵,箭支带着划破空气的微啸先主人一步的带走敌人的生命,挥舞着的战刀配合战马狂野的冲刺,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让敌人的人头先一步的离开身体,满腔的热血从失去头颅的脖子中喷射的老高,犹如血红的喷泉,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阿沙敢钵惊怒交集,他根本没想到蒙古人这次竟然没有使用弓箭和落石,对于蒙古骑兵的进攻,他此刻毫无思想准备。
他一边竭尽所能的稳定局势,一边让身边待命的西夏兵赶紧上前去增援,就在此刻,一个九尾白旄大纛出现在阿沙敢钵的视线内。
看到这个耳熟能详的标记,阿沙敢钵的心头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阵撼天动地的马蹄声从四周响起,无数的蒙古人犹如从地狱中出来一样,从四面八方的涌向西夏军本阵。
密集的破空声,让西夏兵连抵挡都来不及,纷纷倒地。没等西夏兵从这个恐慌中调整过来,大批的蒙古铁骑已经冲入了其中,在闪亮的刀光之下,他们凶猛的将西夏军的队列冲散,在西夏人的军列中纵横往复,将他们驱散,分割,在鲜红的液体喷洒中,将阿沙敢钵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的击溃,最终让他完全绝望。
看到自己的部下在蒙古人手中溃不成军,阿沙敢钵信心尽消,此刻,他不敢在妄想自己能在野战中击败蒙古兵,只得狼狈无比的下令撤退到贺兰山。
只是蒙古人岂能容他说撤就撤,在蒙古兵凶猛的追击下,这次跟随阿沙敢钵出击的西夏兵死伤大半,虽然阿沙敢钵侥幸逃到贺兰山上,但山下的阵地却失陷了,十几万大军只得龟缩于贺兰上的城堡,准备坚守!
西夏和蒙古的首战,以西夏惨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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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去了庆原?”我一边说,一边思考这个消息带来的后果,沉吟片刻,转而说道:“根据你的说法,完颜云花是在伙同金合达两人设伏围攻夏平的时候,意外的和蒙古人相遇,尔后,被你的人救了的夏平也证实他看见了来历不明的骑兵出现后,金人一边高呼‘蒙古人’一边仓皇逃窜的事情,但第二天早上,这支骑兵却神秘的消失,去向暂时不明,是这样吗?”
鬼影慎重无比的点头道:“属下多方求证,证明此消息是事实,金国和西北方面的求援文书也已经要送达了!”
我习惯的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踱起步来,良久才点点头道:“成吉思汗果然好气魄,看来他这是逼使我们不能插手西夏之战啊!夏平怎么样了?”
鬼影平静的说道:“夏平本人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不过却损失了上万名士兵,属下已经安排人送他到庆原的基地去了。另外,西夏人对郭风将军似乎志在必得,总寨那边的情况岌岌可危,但高俊参谋长却阻止了师梦龙将军的救援行为,只是将这件事情通知了郭风将军派去乾州的部下令狐野!”
我脚步一停,望了鬼影几眼:“这么说来,郭风这次损失相当大了?”
鬼影道:“是的,初步估计,郭风将军这次折损的人手当在一万到三万之间!”
“这么多?”我有些吃惊,“令狐野带的队伍几日可以上山去增援?”
“最少也要三日,如果加上他们熟悉新装备的时间,估计要五日左右他们才能对西夏人进行反击!”
“哦,那就好,郭风那边不用操心了,他应付得来,长空无忌攻下了临洮府了吗?”
“属下这里还没有消息,不过按照事前估计,此事有八成希望成功!”
“你多留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另外,你要不惜一切的给朕查明庆原和河北蒙古人的情况,此乃当务之急。今天的军部会议你不用出席了!”
“多谢皇上,属下告退!”
看着鬼影离开之后,我也没多耽搁时间,脚步不停的赶向论武殿,参加军部会议。
在众人的朝拜中,我坐上了首席,不动声色的和与会众人开始商讨如何整顿收编的原临安一系和新近归附的宋军,以及军费的解决方案,一直商讨到傍晚才结束。
等我回到皇宫,关于那支突然出现的蒙古人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西北方面的军情到是传到军部,吴武第一时间就拿着这份紧急军文来找我。
“皇上早就知道了?”吴武满脸意外的看着我!
“早上鬼影和朕说过!”我淡淡的回道,“现在还有一些关键情况没弄清楚,所以朕觉得这个消息先不要说!”
吴武微微沉思片刻,问道:“难道皇上也不知这群蒙古人的行踪的吗?”
我对他也没隐瞒,摇摇头道:“成吉思汗用兵之法,鬼神莫测,这支蒙古骑兵可虚可实,没弄清楚之前,贸然有所行动,后果堪虑!”
吴武也皱眉苦思起来,好半晌才带些怀疑的说道:“金合达妄为金之名将,怎么连蒙古人的虚实都弄不清楚,通报给我方的情报仅仅只有数语,更何况完颜云花和金合达同时出现在庆原,这个消息我方事先也不知道,不知这次蒙古人入侵一事,是否是金国的一个阴谋?”
考虑了片刻,我才摇头道:“完颜云花是有所图谋,朕估计,她到庆原的目的就是要对付郭风,至于蒙古人,看来多半是一个意外!”
“对付郭风将军?”吴武带些猜测的问道,“不知郭风将军现在如何?”
我苦笑道:“金合达和完颜云花伏击了夏平,损失了上万人,夏平仅以身免,郭风那里也被西夏人围攻,情况很不妙,这次是朕大意了!”
吴武听到这个消息,反到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过了片刻就说道:“如果这么说来,金国这次是和西夏一同行动,只是属下听说西夏李德旺如今已经继位,他和武云公主一向不和,不知皇上这里可有西夏什么消息?”
我摇头道:“西夏本国的消息还不清楚,只是知道西夏和金国在开封刚换了盟约,互称兄弟之国,其他的,朕这里的消息也不多!”
其实这话有真有假,我确实还不知道西夏本国的消息,但我却知道李婉清似乎已经失去了履行约定的能力,至于李德旺,此人一向狂妄自大,又和李婉清等一些主张和宋缓和的将领不和,我对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换句话说,对于西夏不会履行约定,我已经心中有数,况且,从我接到郭风请求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心要趁西夏内部不稳的良机解决西北的事情。如今虽然被完颜云花预先算到了一次,但总体而言,临凤二路的情况却还在掌握之中,如果不是这次蒙古人意外的到来,我一定会严令高俊师梦龙等人进兵凤翔,只是现在却不得不停止这个命令。
这些事情都是我私自打算,所以亲密如吴武,也不知西北事情的详情,或许,真正了解我打算的只有那个女人了吧!
“如此说来,如今西北的情况混沌不明,属下建议我军暂时不要理会金人的请求,先调集军力应变才是!”
吴武沉着冷静的话让我微微犹豫了片刻,虽然在军事上这么做没错,可是如此一来,长空无忌和郭风的计划大半都要付诸东流,只是如果不这么做,强令西北的部队接收凤翔,又极有可能被蒙古人趁虚而入,到时偷鸡不着还会反蚀一把米,情况或许会更坏。
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无奈的同意了他的建议,让他给西北发道命令:集中兵力以应变!
吴武走后,我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注视着身后巨大的军事地图半晌,对于成吉思汗的打算还是不能肯定。
如果他是想这次解决西夏,那他出兵庆原路甚至出兵临洮凤翔二路都不会让人多么惊奇,如果不是,那他出兵西北这步棋到底是什么目的,策援河北的蒙古部队?阻扰大宋和金国的增援?还是仅仅只是一步虚招,以掩盖他更真实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他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以他如此老辣深沉的人物,不可能看不出来此刻还不到灭亡西夏的良机,就算他能在贺兰山下击败西夏人的主力,可是只要西夏中兴府不失,无论金宋,都可以支援西夏,或者,他此次的目的根本不在西夏,而在宋或者金,以报复蒙古在长安和山东的两次失败?
这个念头冒过,我自己都觉得太牵强,摇摇头,没有再循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就在此时,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皇上,妾身能进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露出轻松的笑容,走到大门边将门打开,姿儿端着一个食盒,修紫暄正站立一旁!
“妾身听说皇上又没吃晚饭,所以妾身过来看看!”
我一边拍着额头,一边说道:“唉,事情太多了,没顾得上,进来吧!”
听我这么说,姿儿有些嗔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修紫暄识趣的将门又关上!
姿儿将几盘小菜一一放到桌上,然后温柔的说道:“皇上请用吧,妾身吃过了!”
我理解的笑了笑,也不搭言,坐下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仪态,甚至连吃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好吃!
当我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姿儿眼中深深的痛惜,我有些发愣,看了看她,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有心事吗?”
“皇上已经贵为天下之主,可是对于日常之物还是这样随意,实在是让妾身汗颜!”
“这个啊,其实朕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上位者都不节制,如何又可以要求别人。更何况如今国库并不充盈,外敌环视,内部不宁,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在这些事情上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造成极大的问题!”
“是皇上圣明才是,碧如妹妹就常说,皇上在个人节欲方面做的要比任何皇帝都要好。”
我淡淡的笑了,没有回答这个,转而问道:“姿儿,你以前经商的时候,如果遇到一个不讲信誉的卖家遇到经营危机,但你又知道,他若被别人吞并,对你将来会更不利的时候,你一般会如何做?”
姿儿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神情流露出思考,过了片刻才柔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妾身会考虑,干脆由妾身接管他的商铺,以免将来妨碍妾身!”
我紧接着问了一句:“如果你当时能力不足以接管,而想吞并他的人的实力又非常雄厚,如果此时你和这个人针锋相对的话,会对你今后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导致你不能安心的发展自己,那你又如何?”
姿儿的眼睛微微闭了一下,然后肯定的说道:“如果是妾身的话,妾身会想法让这个人知道妾身的实力足以抗衡他,接着再谋求和他的合作!”
我沉吟了一会儿,无意识的说道:“先让他知道我的实力,然后再从他手上获得想要的,说来容易,可是如何做了?”
“皇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姿儿温柔的问话让我神智一清,宽慰的道:“没什么,你也知道,朝政的事情就是这么烦,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自从登基前和梅在行宫谈过话之后,我明白了,缺少政治野心的姿儿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当政者,所以我现在并不想再让她过多的参与政事!
姿儿应了一声,没有多问,转身开始收拾起东西来,突然又似乎想起什么的转身说道:“如果皇上想的闷了,不妨出去走走。”
我微微一点头:“朕知道!”
姿儿没有再说什么,收好东西就走了,只是她临走时,有些担心的眼神让我心头充满了温暖。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感叹了片刻,我的注意力又回到西北战局上,有了姿儿方才的启发,我现在的思路清晰了不少。
西北四路,临洮,凤翔,庆原,京兆,如今分别掌握在西夏,金,宋三国手上,获得京兆,使得宋在西北获得攻守皆宜的局面,但若想真正有所作为,防范蒙古借道西夏入宋,那就势必要获得临洮,凤翔,这是战略优势所在,也是我不肯放弃这两路的最根本原因。
要想获得这两路,那和西夏的冲突就不可避免,本来这次长空无忌的计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但蒙古人的突然出现让计划出现重大变数,如果此刻强行吞并这两地,最大的可能是让蒙古获得进攻此两地的机会,但此刻我若放弃,前功尽弃不说,反到会助长蒙古人的气焰,引起整个战局的动荡。
进退都有所遗漏,到底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左右权衡之下,我还是不能有所决定,一时心烦,招呼了修紫暄一声,走出宫殿,随意的在皇宫内散起步来。
今夜的天色很好,晴朗如洗,整个皇宫都沐浴在银亮的月光之下。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半圆形,但却十分皎洁,让我可以毫无困难的看到皇宫御花园内的长长幽径,两边的花枝低垂,月光照在叶子上,犹如给花树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甲。
在白天光彩夺目的鲜花此刻就隐藏在花树的暗影下,虽然现在它们不能展现艳丽的色彩,但随着夜风轻轻飘来的芳香却比日间浓郁,清新,让人嗅来神清气爽,浑身一轻,全身犹如被灌进了一股爽心益脾的凉气,极为舒服,让我从今天早上开始烦乱的心绪放松了不少,升起什么事情都不用想的轻松感。
我没有说话,顺着御花园中的小路慢慢的走着,踩着淡淡的月光,看着月光下的御花园,让自己的心神融入其中,不到片刻,我就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奇妙的天地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联系,似乎我已经和它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前方出现一座凉亭,我才停下脚步走了进去,习惯性的坐在一角,我感觉到我身后只有一个人跟我走了进来,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修紫暄,这位隐谷的高徒!
“今天的夜色真美!”我看着凉亭外的月光,淡淡的说道。
“看来皇上这次真的遇到了难题,紫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皇上出来看夜景!”修紫暄的语气很清淡,有种淡淡的理解,带着些微关心,让人听了很舒服。
我将头放到栏杆上,以手垫住下颚,漫不经心的说道:“当了皇上,就要为这几千万人操劳,难得有空闲啊!”
修紫暄没有回答,我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朕说的话很无聊吗?”
修紫暄淡然的声音响起:“不是,紫暄不知皇上为什么忧心,故而帮不上忙,不知说什么好!”
我转过身,自然的将背靠向栏杆,双手张开,极为不雅观的放到栏杆上,然后直视着我这个美丽的护卫总管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本来朕打算将西北的凤翔路和临洮路抢过来,可是不想朕刚想摆平西夏的时候蒙古人又跑了过来,现在西北情况很乱,让朕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故而感到忧心!”
修紫暄对我这种坐姿不以为然的一笑,微微阂目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皇上不是刚和金国签订了盟约吗?只要金国不给皇上找麻烦,相信皇上不难解决!”
我摇摇头:“难就难在这里,我们和金国的这个盟约,根本就是暂时的无奈之举,朕和金国都清楚,双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以金国的立场来说,他们绝对不会希望我们占领凤翔和临洮,虽然不至于明的破坏,但施暗手却难免。我们现在刚占领京兆不久,朕怕到时情况恶化,不仅拿不下临凤二路,就是京兆和利州都有危险!”
修紫暄突然笑了,犹如春花绽放,娇艳无比,让我一时目眩神移,只觉养眼之极!
“说到底,皇上还是摆脱不了一个贪字,得陇望蜀,人心不足,所以才会感到难于决断!”
我收回看她的目光,苦笑道:“你这话到说的贴切,可是如果朕没这个贪字,那今日朕就不是苦恼如何夺取别人的地盘,而是该考虑如何才能不让别人夺取朕的领地和子民,攻守之间,往往在乎这一字而已!”
修紫暄闻言收起了笑容,微微蹙眉思考片刻,才摇头道:“紫暄的确不能理解皇上的这种想法,不过紫暄曾经看过一个故事,和如今皇上遇到的情况颇为相似!”
我大感兴趣的将手放下来,望着她说道:“你还有这样的故事,说来给朕听听!坐吧,朕可不习惯抬起头和别人说话。”
修紫暄含笑行礼之后,坐到我对面,淡雅自如的说道:“这个故事是说一个叫卞庄子的勇士知道了一处地方有猛虎危害百姓,故而想除掉猛虎,为百姓除害。于是他就到了那个地方,刚好看到一大一小两只老虎在扑杀一只耕牛,很快这只耕牛就被两只老虎杀死。
卞庄子很着急,他抽出宝剑就想去杀了两只老虎,可他旁边的一个牧童却拉住了他,告诉他,‘您别着急,两只老虎刚才合力将这只耕牛咬死,他们等会儿肯定会争吃这只耕牛,这两只老虎的胃口都很大,一只耕牛根本就不够它们两个吃,所以他们一定会争夺,斗来斗去,这只小老虎必然会被这只大老虎咬死,可是这只大老虎也一定会被小老虎咬伤,到时您再去刺杀这只大老虎就不费力了!’
卞庄子觉得牧童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他收起宝剑,静静的看着这两只老虎。果然,没多久,两只老虎就为争吃牛肉而打了起来,刚开始,这两只老虎只是想多吃一点牛肉,可是后来越斗越凶,两只老虎都起了独吞的念头,于是就死命的撕咬起来。最终大老虎凭借着力气大,将小老虎咬死,但大老虎也伤痕累累,十分疲倦!
就在大老虎认为自己可以独享牛肉的时候,卞庄子冲了出去,一剑就刺死了这个受伤的大老虎。就这样,卞庄子轻而易举的就消灭了这两只老虎,不仅获得了牛肉,还获得了两张虎皮,成为远近闻名的大英雄!皇上,您不认为,这个故事说的事情和皇上现在的处境很想像吗?”
望着修紫暄清澈透亮的眼神,我将宋,金,夏三国的争斗迅速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种恍然顿时升上心头。
我刚主政建康的时候,金人就是那条雄壮的耕牛,宋和西夏为了各自的原因,联合起来,从这条耕牛身上撕下了大量的肥肉,可是后来却因为肥肉的分配不公,我和西夏决裂了,开始明争暗斗,虽然我一直提醒自己有蒙古这个卞庄子在,但在实际行动中,往往优先考虑自己一边,总是想尽办法的去占便宜。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和西夏终于为了临洮和凤翔起了冲突,让一直坐视的蒙古有了良机,轻轻一下就将整个天平拨动,使得西北乱了起来,让我和西夏都不能痛快的享受那块肥美牛肉,反而因为这个,让我们各自孤立起来,给予蒙古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里面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原本我是不大可能犯这种错误的,可是真应了那句俗话——利令智昏。
长期的顺利,在加上在军事上的优势,让我对蒙古真正的有些忽视了,如果这次不是蒙古太性急,如果蒙古对宋金夏三国的实际情况了解的更多一些,不被宋金夏三国结盟的假象迷惑住,相信他这个卞庄子一定可以找到一举杀两虎的机会,不过现在却难说了。
宋,蒙古,西夏,金国这四个国家此刻无论如何变,都脱不出大老虎,小老虎,耕牛,卞庄子,这四者的角色,只是到底谁是虎谁是牛,却还不一定。
不过这次应该让西夏金国扮演抵抗蒙古这个大老虎的耕牛,我干脆就扮演支援耕牛抵抗大老虎的卞庄子好了,只要这两只耕牛让大老虎知道厉害,那我这个卞庄子找大老虎合作才能更得心应手,心想事成!
想到此处,原本疑惑的心结豁然开朗,不仅当前如何办有了决断,今后该如何做,也有了大致的打算。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烦恼尽消,整个人轻松至极!
“紫暄,你的这个故事的确是寓意深刻啊!哈哈!”朗笑声中,我站起身来,大步向军部所在走去,准备召集众位将领商量西北的事情。
未到军部,鬼影就送来西夏在贺兰山下战败的消息,这个消息也让我支援西夏金国的意图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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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金国皇宫内。
完颜守绪面沉似水的放下完颜云花派人送来的紧急军情,半晌不语!
右丞相萨布和平章政事博索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博索小心的问道:“皇上,不知公主来信说及何事?”
完颜守绪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东西元帅完颜承麟轻声问道:“蒲阿将军到了那里?”
完颜承麟低声回道:“已经离大名府不到百里了,估计再有两日,就可以和成和尚将军部汇合。”
完颜守绪有些放松的点点头:“有蒲阿将军在,河北总算可以放心了。皇妹来信说,蒙古人如今又兵犯庆原路,敌情暂时不明,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
对于蒙古人入侵一事,这些金人大臣的忍受力到是颇强,闻言到未有什么异样,反到是刚接替完颜仲德成为左丞相的乌库里镐面色大变,不假思索的问道:“敢问皇上,蒙古兵出庆原一事,是否确实?”
完颜守绪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皇妹和金合达两人联名上报此事,岂能有假?”
乌库里镐猛然醒觉自己的语气有问题,连忙说道:“皇上恕罪,老臣一时心急,故而失态,请皇上见谅!”
完颜守绪摆摆手:“算了,你是否有什么话说?”
乌库里镐微微犹豫了片刻,才谨慎的说道:“蒙古曾多次突入庆原路,当初我军能将其阻在西北,多是靠黄河潼关天险,如今京兆一地已落入宋国的手上,庆原路又无险可守,微臣担心公主和金合达将军二人只怕有所危险!”
完颜守绪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朕难道不知此事吗?朕是问你们有什么对策,不是让你们来告诉朕有什么危险。”
乌库里镐被这么一训斥,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才好,只得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看到完颜守绪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萨布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应对此事,但又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自古有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以皇上的贤明英武,加上圣兴公主的精明睿智,金合达将军的勇武过人,蒙古定然难于越雷池一步,皇上大可放心!”
完颜守绪神色森然的看了他几眼,没有开口,将目光转到另外几位大臣脸上,见他们也无说话的意思,不禁怒声说道:“平日里你们不是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今日都哑巴了,啊,说啊,你们告诉朕该怎么做?”
这些金国重臣根本不敢看完颜守绪,一个个将头拼命的低下,生怕完颜守绪点了自己发言,对于蒙古人,这些人早就心寒胆落,与其将来承担责任,反到不如现在什么都不说,明哲保身的好。
看到他们的表现,完颜守绪感到极为失望,不自觉的想起完颜仲德来,想起他当初告诫自己,远离阿谀之徒,多近忠直之臣,还有那封绝笔书,临死不忘国事,是我大金多好的一位臣子啊。
皇妹,你如此聪明,为什么就不能保住他了?
就在完颜守绪感慨万千的时候,一声有些懦弱的声音响起:“皇上,微臣,微臣有话要说!”
完颜守绪的目光转过去,一个站在最远的官员走了出来,瘦弱的身躯,带些惶恐的神情,让完颜守绪一眼就认出,他是枢密院院事宋圭,一个被自己提拔的汉人官吏。
“宋院事有话请说!”
听到完颜守绪如此温和的说话,宋圭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小心的看了萨布一眼,然后才低声说道:“微臣方才听乌库里镐左丞相之言,心中想起一事,虽然京兆被宋所占,但如今我大金和宋有盟约在手,只要能使得宋国插手西北的战事,我军势必将胜算大增,还请皇上斟酌!”
他的思路,也正是完颜守绪所想的,只是他是皇上,当然不能由他说出找宋国帮忙的话,如今宋圭将这层纸捅破,不少脑筋快的大臣已经想到这么做的好处,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马上站出来表示附议!
不到片刻,大部分的大臣都同意向宋求援!
反到是萨布面带疑虑的说道:“宋国一向对我大金心怀敌意,这次结盟,宋国索要的犒师银数目巨大,而我大金因为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短时间内筹措不齐,只怕宋国赵昀会以这个为借口,借故拖延,到时情况也许会更糟,皇上不可不察!”
乌库里镐闻言,出声反驳道:“右丞相此言有误,当初先皇迁都至开封的时候,随行官员所带金银古玩极多,在此国难之际,理应共赴国难,既然国库空虚,不如请皇上下旨,让开封大小官员捐赠犒师银,以此来表明,我大金官员愿同我大金荣辱与共!”
“好,末将也赞成这么做,如果皇上下旨,末将愿倾尽家财,首先认捐一万两白银!”东西元帅完颜承麟第一个站出来同意,让几个刚想反对的大臣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只好狠狠看了乌库里镐几眼,心中早就问候他老娘几百遍了!
完颜守绪和完颜承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即颔首道:“左丞相果然忠心国事,准奏!如今我大金外敌当前,理应精诚团结,荣辱与共,既然诸位大臣都认为此刻应当让宋国履行盟约,故朕也只得同意此一方案。富珠哩何在?”
枢密院使富珠哩马上站出来:“微臣在!”
“你尽快督促吕子羽将盟约送达建康,另外,从皇宫内库中提取一百万两白银交于宋国,做为犒师银的先期支付,并转告宋国,剩下的,朕会按照盟约所定的期限交付,请宋国也按照盟约履行支援我大金一事!”
富珠哩连声应诺。
完颜守绪的目光又转到萨布身上,以不容抗拒的口气命令道:“至于让文武官员捐赠犒师银一事,就请右丞相多费心了!”
萨布在心里将乌库里镐骂的体无完肤,低着头,万般不甘愿的说道:“皇上圣明,微臣定当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这就好,今日议事到此为止,承麟,你先留下,诸位爱卿可以回去了!”
“谢皇上!”
等这些人一走,完颜守绪原本温和的表情立时变的极为狰狞,怒声说道:“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都顾着自己,那里有半点想到我大金?怪不得皇妹老是说这些人是靠不住的,如今朕是看明白了!”
完颜承麟静静的看着他,不插口,等他发泄完了才淡淡说道:“也不尽然,乌库里镐对于皇上就绝无二心,反到是那个宋圭,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完颜守绪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意外的问道:“朕到觉得此人不错,你看出什么了吗?”
完颜承麟摇摇头:“末将只是觉得这个人不能深信!”
完颜守绪默然片刻,没有再说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如今我大金四面楚歌,你说此刻赵昀是否真的会出兵救援,还是会和以往一样趁火打劫?”
完颜承麟考虑了良久,才露出苦笑说道:“末将判断不出来,以皇妹对赵昀的了解,相信她的话比末将更可信!”
完颜守绪回头再次拿起完颜云花的信看了看,然后递给完颜承麟说道:“皇妹认为,只要我们能尽快完成盟约上规定之事,赵昀此刻定然会履行盟约,只是皇妹后面还提及一事,朕有些拿不定注意,你看看!”
完颜承麟迅速的将信看了一遍,以他的镇定也不禁微微一愣,带些不确定的说道:“圣兴妹妹竟然说此刻就是反攻河北的良机,这,似乎太让人难于置信了吧!”
完颜守绪没有回答,再从书案上抽出一封奏折递给他:“你再看看这个!”
完颜承麟接过后,这次看的比较仔细,用了较长时间才看完,然后沉吟了片刻才认可道:“成和尚虽然不算嫡系皇族,但他对我大金绝无二心,既然他也认为此刻是反攻金人的良机,末将以为,皇上应当把握这个机会!”
完颜守绪听到他也赞同,面上微微露出笑容:“朕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让移刺蒲阿将军去了大名府,有他主持,朕才能放心北伐!”
完颜承麟闻听此语,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改口说道:“原来皇上早就有所打算,末将在皇上派出移刺将军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如今想来,是皇上远见,末将愚昧了。”
完颜守绪笑了笑,虽然没有说,但他对完颜承麟的奉承很是受用,如果这次真的可以按照计划击败河北的蒙古人,那大金就有希望了。
想到此处,原本因为手下大臣无能而来的不满也消散了,一拉完颜承麟,高兴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皇妹虽然没能救回完颜仲德,但却让我大金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你代朕去告诉她,朕不生她的气,让她回来吧!”
完颜承麟恭敬的说道:“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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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狂风军总寨一片光明!
大批的西夏兵呼啸着,凶猛的狂叫着,不顾一切的冲向前方高耸的寨墙,没有半点迟疑和退却,如同不知疲倦的波涛,不断的冲击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危墙。
“有取郭风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将加三极,兵进将校,后退者,立斩!”马肩龙站在一辆攻城车上大声吆喝着,催动着全军进行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进攻,此刻他已经下定主意,如果这次还不能攻克这里,他马上就撤退。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马肩龙的刺激下,无论是想发财,还是想升官,或者是怕死的西夏兵此刻都有了拼命的理由,他们同样也没后路,只有杀死前面的敌人,才能获得生机,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爬上云梯,对于城墙上泼下来的开水滚油视若无睹,一门心思的想爬上城墙,用手上的兵器为自己获得一切。
城墙上的厮杀声响彻了整个夜空,飞溅的鲜血,濒死的惨嚎,纷乱的喊杀声让人听来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无论是西夏人还是狂风军,经过这两天的交战,此刻他们都对死亡已经麻木,大脑早已经不能思考,只是机械的按照习惯的动作来指挥自己的行为,无论或生还是死,此刻都已经不能激荡起他们半点怜悯。就算是那些狂风军中的妇孺,经过这场血战的洗礼后,她们也都对这种杀人的游戏娴熟了,原本只是理论上的东西,在她们的亲身体会中,成了她们能够生存下来的本钱。
虽然郭风的战术指挥十分有效,而且也的确给予了对方巨大的杀伤,甚至让敌人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但这并不能阻止对方的进攻。
狂风军的战士他们也是人,无论他们的斗志有多么高昂,士气有多么坚定,但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不间断的抵御,砍杀,他们无论身体还是心神都已经要达到了极限,他们已经累了,特别是那些至少担负了一半防守任务的妇女儿童,她们此刻已经不能坚持下去了。
而西夏人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他们几乎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填平城墙,血肉之躯爆发了难于想像的意志力。战斗到了现在,双方拼的已经不是主将的指挥,也不是作战的技巧,而是战士战斗的意志,是否有血战到底的决心。
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狂风军的防线渐渐松动了,特别是那些妇孺占多数的地方,不时出现种种险情,西夏人已经可以登上城墙,并且进一步的挤压着狂风军战士的活动空间,甚至整个防线都有被切断的可能。
面对这种情况,郭风也感到无能为力,虽然凭借着这里的地形和城墙的构造让对方的重型攻城器械发挥不了作用,但在对方这种以命换命的原始攻击下,郭风也只能和普通战士一样,拿刀去拼,去杀,激励将士坚持下,除此外,他也做不了什么。
战场,除了是双方指挥者斗智的场所,也是双方将士角力的舞台,在这种白刃战的时刻,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尽管西夏人已经竭尽全力,但城墙下观战的马肩龙并不满意,仔细的听了几个斥候对战场情况的汇报之后,他淡淡的下令道:“让‘撞令郎’去攻击西边!”
李元昊开创西夏王朝的时候,手底下曾经有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队,一支全部都由汉人组成的部队,这支部队的名字就叫‘撞令郎’,每次作战,这支部队都被西夏将领当作前锋消耗部队使用,因为在西夏立国时,汉人的地位非常低下,几乎就是奴隶的代名词,那个时候的汉人如果要想在西夏立足,除非在战场获得军功,否则不仅是生活难于保障,就是全家老幼的性命也没有安全可言。
为了减少西夏人自身的损失,李元昊就招募了不少汉人来充实自己的军队,并制定严酷到苛刻的军法来管制他们,如果在战场上逃跑或者抗命,他们的家人全部都要被处死。但有一点,李元昊在军功上对他们一视同仁,只要他们立下军功,李元昊同样会给予重奖。
在死亡和利益的刺激下,这些撞令郎抛去了身为汉家人的荣耀,充当了西夏进攻宋国的先锋,在西夏和宋的多次战争中,给予宋军巨大的重创,为西夏的建立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只是随着后来,西夏人逐渐被汉文化同化后,汉人的地位也有所提高,到了西夏中期,撞令郎也就不再由汉人专职,但因为种种原因,撞令郎还是成了除了西夏御林军‘铁鹞子’外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其地位类同于现在宋军的突击部队,完全可以称的上精锐部队一说。
马肩龙的命令马上得到贯彻,养精蓄锐的撞令郎,跟随着前方战友的步伐加入了进攻西城的队列。
也许是运气,或许是注定,当撞令郎出现在西边寨墙上的时刻,郭风正好带着亲卫队来增援西边,并且让姚琼枝带着这边的妇孺先撤!
就在郭风将一个云梯掀翻了下去的同时,他看到了撞令郎,凭着多年血战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部队绝非普通的西夏兵,因为他们有种一种特殊的气势。
“命令部队抛弃一切,撤入第三道防御!”
郭风对着姚琼枝喊了一声,然后迎向一个刚在寨墙上冒出头的撞令郎砍去。
这名撞令郎看到大刀砍来,竟然不闪不避,任凭大刀砍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双手一握,竟然想将郭风的大刀夺过来。
郭风当然不会如他的意,手一抖,在夺去他的生命同时,也让他的打算落空,带着不甘的眼神,这名撞令郎从城头上掉了下去。
郭风身边的亲卫军此刻也迎向了这群敌人,手中的刀枪挥舞着,奋力的斩杀着敌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郭风的技艺,虽然他们同样很杰出,可久战之后的疲乏还是让他们屡有失手,一连数个撞令郎冲上了城头。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表示,狂风军的战士很自然的冲向他们,意图将他们赶下去,但这些撞令郎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站到一起,形成一个防御的小***,在短时间内抵挡住了所有的攻击,为紧跟在后面的战友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这几个撞令郎倒下去的同时,为数更多的撞令郎也出现在城头上,他们组成战斗队形,对郭风进行反冲锋,个个都悍不畏死,甚至以命搏命,让郭风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但郭风身边的战士也不愧为狂风军中的精锐,他们对于撞令郎的舍死进攻半步不退。刀枪的碰撞声不住的响起,一个接一个的年轻生命开始消失,他们并不认识对方,但在这一刻,却成了对方的死神,一切怜悯仁慈,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半丝容身之地。
身为统帅的郭风,此刻也没再考虑什么得失存亡,手中的大刀划过种种弧线,每一刀下去,总有一个生命消失,就算强悍如撞令郎,也无人可以抵挡他二刀以上。
纯粹为杀戮而诞生的刀法,此刻在这里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撞令郎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城墙上,很快,狭窄的城墙上就人满为患,在撞令郎的狂野攻势下,郭风和他的亲卫军渐渐被逼的向后退却,已经要接近撤离城墙的旋梯。
“你们十个人断后,其余人撤!”
郭风冷酷的下完这个命令后,转身就让身边的人顺着那道旋梯离开这里。
奉命留下的十个亲卫军没有任何抱怨,如同刚攻上城墙时的撞令郎一样,他们也围成一个防守的队形,阻拦着所有敌人的进攻。
当最后一名阻敌的战士倒下后,撞令郎们没有立即去追击郭风,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方才阻击他们的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扫平了寨墙上的阻碍后,他们迅速的跑到寨门处,将所有的障碍物搬开,然后打开了寨门。
兴奋的狂呼顿时在西夏兵中响起,早已等候在外的西夏兵狂呼大叫,举着兵器就冲了进去,然后自然的顺着通路,向着大寨里面冲去。
一些逃避不及的妇孺立时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还有一些来不及撤走的狂风战士在一些队长的带领下,组成一个个的战斗方队,一边抵挡着西夏人的进攻,一边向后面退去。
或许当初郭风在建设这座总寨的时候就考虑过今天,所以通向第三道防线的道路被修的很狭窄,最宽的地方也只能供三个人手拉手过,最窄的地方更是只容一人通过。更为有意思的是,东边和西边,除了城墙上可以相通外,城墙下竟然没有连接的道路,也就是说,整个东边和西边在撤退上,竟然不会互相影响。
虽然这种布局是造成狂风军撤退不及时的主因,但现在也成了西夏军进攻的最大障碍,他们虽然人数比对方多,但在这种地形下根本无从发挥,只能和对方一边拼杀,一边前进,进度十分缓慢,不时还会被一些狂风军的战士所阻,浪费了不少时间。
马肩龙知道这个情况后,下令让撞令郎当先锋,其余部队跟在他们后面前进。
在撞令郎的攻击下,西夏兵前进的速度蓦然加快了,狂风军中,无数来不及撤走的妇孺和战士倒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不久,他们甚至追上狂风军大队撤退的尾队,但在郭风亲卫军的抵抗下,他们终于没能咬上去。
当冲在最前方的一个撞令郎一枪刺杀了一个亲卫士兵后,他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大桶。
陡然看到他,这个撞令郎蓦然感到一丝寒气从心底升起,早已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内心猛然感到一阵害怕。
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一个人,没有凶暴的眼神,没有狂野的杀气,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威胁,只有一种冷,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冷。
看着他,就犹如看到死神一样,让人难受无比!
这名撞令郎怔愣间,后面又冲上来了几个撞令郎,他们和他一样,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是微微停了一下脚步,但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向他冲去。
这个人看到这些撞令郎冲了上来,他毫无表情,伸手就将身边的一个大桶向他们推了过来。
也许是计算好的,这个大桶滚下来的时候刚好占满了所有的道路,虽然不甘愿,几个撞令郎还是用手中的长枪顶住这个大桶。
大桶在锋利的长矛下立时破碎,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一些好酒的西夏人甚至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喉咙。
难道这些大桶装的都是好酒?
就在这些西夏人升起这样猜测的同时,上面那个人又将好几个大桶推了下来,当最后一个大桶滚下来的时候,这些西夏人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同时看到大量的黑色液体从大桶中流出来。
没让他们有任何转念的时间,这些黑色液体突然冒出熊熊的火焰,更以迅猛的速度向下蔓延。
没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熊熊的大火就那么突然的在山道上燃烧起来,站在上面的西夏兵连躲避都来不及,就被大火给吞噬,更让这些西夏人恐怖的是,他们突然发现,在他们前进的山道上竟然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大桶。
没等他们有所行动,火苗就先一步的接近这些大桶,惊天动地的爆炸顿时在西夏兵中绽放开来,无数的火球向着四方飞去,接着引发了更大的大火。后面的西夏兵正要退却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后面也燃烧起熊熊大火,恍惚间,还可以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狂风军战士正在向他们微笑。
不到片刻,整个通向山寨的道路上都被大火给覆盖,放眼望去,尽是正在火海中挣扎的西夏兵。
无论是勇猛的撞令郎,还是个性坚定的马肩龙,在这一刻,他们都无法挽救危局,在这种非人力可以抗拒的大火中,数千勇悍的西夏兵化为灰烬,也让马肩龙趁势攻克狂风军总寨的打算落空。
望着冲天的大火,听着自己士兵临死前的惨叫,马肩龙呆楞了半晌,然后狂呼:“郭风,你这毫无人性的畜生!”接着一口鲜血喷出,左右连忙上前扶住他。
马肩龙一把推开这些来才搀扶自己的战士,悲愤无比的看着眼前的大火,良久,良久才无奈的命令道:“通知全军,立即撤退到凤翔府,不遵命令者,死!”
几名副将微微犹豫了一下,马肩龙怒声道:“快去传命令,难道你们想死吗?”
这几名副将不敢再多言,马上去收拢部队,准备撤退。
而在大火的另一边,郭风此刻正站在第三道寨墙上,指着寨墙下的大火说道:“你们给我记住,这场大火不仅烧死了敌人,还烧死了你们的战友,这是西夏人给予我们的,我们要十倍的偿还他们。”
“报仇,报仇,报仇!”
伤兵,女人,孩子,老人,几乎狂风军总寨中所剩下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这个喊声中,他们虽然此刻非常疲倦,非常伤心,但他们同样知道,这一切,郭风会帮他们讨还的。
要想亲人不流血,就要敌人先流血!
这是狂风军的信念,也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
这场人为的大火一直烧了三个时辰,等大火熄灭后,郭风他们才知道西夏人已经撤退了。
郭风马上派出一支部队去确定西夏人的行踪,等确实知道西夏人撤退的同时,也等到了久违的援军——令狐野和他带去的两万士兵。
看到他们,大寨中所有还活着的妇孺都哭了,自己的亲人终于回来,我们胜利了!
跟随令狐野回来的士兵看到总寨变成这个样子,无不血满胸膛,一些得知自己的妻儿战死的士兵,更是如同发狂一样的要去找西夏人算账。
郭风没有制止他们,只是轻轻说道:“只要我郭风还活着,你们的血债就必然可以被讨还,现在给我好好清理现场,找出还能救活的人!”
在这些战士心中,郭风拥有无上的权威,他的话很快就让那些战士安静下来,从跟随郭风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习惯死亡,虽然这次死的是自己的亲人和战友,但伤心之后,他们还是要战斗,为他们讨还血债。
为战斗而生,为战斗而死,这就是狂风军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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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西夏军堡上!
“快啊,快啊,快跑,后面的蒙古人要追上来了!”无数的西夏兵站在军堡上高声对着远处喊着,在那里,正有几十个身影在拼命的向这边跑了过来,在他们后面正有为数不少的人在追赶着他们。
随着他们的接近,原本大门紧闭的军堡大门敞开,冲出约莫百人向这群奔来的人影跑去,双方很快就接近了。
一碰头,也没多说话,从军堡出来的人,或抬或扶,将这些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人抬进军堡,另外还有一部分人弯起长弓,准备阻击敌人。
那些追赶这些人的蒙古人看到他们有了接应,在弓箭射程范围外就停止了脚步,看了看他们,然后迅速的离开。
此时一个高大的西夏将领走了出来,他叫塔海,本是银州守将,后被任命为阿沙敢钵的副将,参加了此次和蒙古的作战。
他一出来,就对一个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西夏将领问道:“怎么样?抢到水了吗?”
这名西夏将领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沙哑着声音说道:“末将带着兄弟还没有靠近水源,就被蒙古人用箭射了回来,折损了上百个兄弟,如果不是末将跑的快,估计已经被蒙古人抓住了!”
塔海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放开,安慰的说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牺牲的将士,我会禀报阿沙将军,上报朝廷从优抚恤的!”
“多谢将军!”
目送这个将领被送进军堡后,塔海又转头望着山下,当他看到影影绰绰的的蒙古军营时,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自从败退到这座军堡,不到三天,水源就被蒙古人夺去,派出好几支部队去查探水源情况,可都是损失惨重,根本弄不清楚蒙古人在水源那里布置了多少人,如果贸然出击,说不定就正中蒙古的盘算,到时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可是如果不出击,就算军堡内的军粮足备,可是没有水,十几万大军根本就坚持不了三天,真是为难啊!
想了半晌,塔海还是想不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好长叹一声,返身回堡,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阿沙敢钵。
塔海刚到指挥塔楼,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凶狠的叫声:“混蛋,老子是堂堂的西夏将军,你这小狗竟然敢叫我逃跑,老子劈了你!”
难道将军又在跟谁生气?
塔海皱了皱眉头,走进塔楼,只见阿沙敢钵双眼血红,口中喷着粗气,狂暴的叫喊着,那凄厉尖锐的叫声让闻者无不心惊!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脾气暴躁的将军又发火了,偏偏引起他怒气的这个人却似乎有恃无恐,还是不阴不阳的说道:“将军就算在这里叫喊有什么用?铁木真的二十万大军就在山下,如果将军的叫喊能让他们退却的话,就算我的人头给了将军又如何?”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阿沙敢钵的额头顿时青筋毕露,大手一伸,就握住腰中的短刀,似乎就要动手。
塔楼上的其他将领赶紧上前,连声劝慰着,阻拦住了阿沙敢钵的冲动。
塔海认得这个激怒阿沙敢钵的将领,他的名字叫扎铁也,是皇上从漠北招募来的,因为他的族人势力比较大,所以皇上对他一向很礼遇,故而此人在军中也十分嚣张。
此时塔海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趁正热闹的时候拉住一个相熟的将领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扎铁也认为如今形势不利,不如暂时撤退,图谋后来。
不想这话激怒了阿沙敢钵,故而才引起这场纷争!
塔海听后,心头更忧,此刻阿沙敢钵已经被众位将领劝下来,扎铁也在同族将领的劝告下也放下姿态,有些不甘愿的向阿沙敢钵道歉。
阿沙敢钵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放开握刀的手就对塔海说道:“你来干什么?”
塔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的说道:“我军获取水源的部队仍然失败了,末将认为如今形势不妙,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又失败了?你是怎么办事的,难道派出去的都是酒囊饭袋?”怒气未消的阿沙敢钵又将余怒撒到塔海身上,口水喷了塔海一脸。
塔海本来想辩解,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静静等阿沙敢钵发泄完了,才再次问道:“末将无能,不知我军下一步该怎么做?”
阿沙敢钵发泄了一通后,也不向刚才那么激动了,此刻闻言,也认真思考起目前的处境。
没有水源,仅靠军堡中的存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满足十几万大军的需要,如果不尽快解决,后果就严重了。
考虑了片刻,阿沙敢钵粗声说道:“那就这样,你今夜多派一些人出去,暗探不成,我们就强攻,无论如何也要将水源夺回来!”
塔海张口欲反对,但看到阿沙敢钵不容更改的眼神就又改变了主意,无奈的说道:“末将遵命!”
当夜,被围的西夏军派出一支两万人的偏师去夺回水源,可是结果却被蒙古兵伏击,损失大半,残余部众逃回军堡的时候让西夏全军上下大为震动,不少将领坚守的信心开始动摇,撤退成为不少将领的共识。
三日后,因为水的极度缺乏,万般无奈的阿沙敢钵只好同意手下撤退的建议,将残存的十四万人分成四支部队,以一支部队佯攻蒙古人为掩护,其余三支部队借着夜色离开贺兰军堡,消失在群山中。
塔海是从东南面下山的,这边的蒙古人似乎不多,所以这支西夏军队的进攻颇为顺利,对他们突围预备不足的蒙古人并没有阻挡住他们,使得他们顺利的冲出包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但人数最多的阿沙敢钵队,就没这么幸运了,原本东边是探明蒙古人最少的地方,故而阿沙敢钵选择这里做为自己一方的突围地点,前边阶段确实很顺利,他们一连突破了蒙古三个千人营,顺利的到达山下。
可是就在他们刚到达山下的同时,数也数不清的火把在前方突然亮起来,原本一片漆黑的大地大放光明,如同白昼,清晰无比的将这群西夏人惊讶害怕的表情映照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被包围了。
没给这群西夏人太多的思考时间,隆隆的马蹄声就在夜空中响彻起来,铺天盖地的箭雨犹如蜂群一样的飞向他们,措手不及的西夏兵纷纷倒地,不到片刻,前队就损失了大半!
阿沙敢钵惊怒交集,大声喝令道:“弓箭手还击!”
西夏弓箭手马上弯弓上箭,在上司的命令声中对着正冲过来的蒙古骑兵射去,弓弦狂震,一批蒙古骑兵刚一露头就被连人带马的射下来,落入同伴战友的马蹄下。
后续的蒙古骑兵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继续策马向西夏兵冲去,呼吸之间就和西夏兵又拉近了不少距离,面对西夏兵又一轮的弓箭,义无返顾的冲了过去。
因为蒙古骑兵冲锋的队形摆的很开,所以西夏弓箭兵的箭雨虽然不间断的射来,但却不能对蒙古骑兵形成毁灭性的打击,很快,西夏兵就直接面对了蒙古骑兵的冲锋。
长矛手此刻很自然的接替了弓箭手的位置,手上的长矛扬起,组成一片钢铁荆棘迎向这群蒙古骑兵。
为数众多的蒙古骑兵被这片枪林刺的人仰马翻,但他们强大的冲击力同样给予了这群西夏人巨大的打击。
不同于宋军中盾牌加长矛的组合,这些西夏人的枪林中只有长矛,被长矛贯穿的马匹和骑兵随着冲来的惯性狠狠的砸到他们身上,强大的冲击力往往可以冲倒好几个西夏兵,随着这些马尸人尸在队形中的翻滚,原本严密的阵型开始出现松动,不少地方出现大量的缺口,虽然西夏兵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填补这些缺口,可是随着敌人源源不断的冲击,阵型终于开始混乱了。
蒙古骑兵越加兴奋了,他们舍生忘死的冲向西夏人,如同狂风破巨浪一样的冲了进去,闪光的战刀在敌人中带起大片的鲜血,锋利的长矛不住的贯穿一个个敌人的胸膛,还有一些西夏兵甚至不用他们动手,狂奔的马蹄就将他们踩的骨断肉烂,死的凄惨无比。
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这群西夏步兵渐渐抵挡不住了,他们被蒙古骑兵逼的不住向后退却,就在蒙古骑兵跟踪而上,准备尽情收割对方生命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尖利的牛角号,眼前的西夏兵如同潮水一般的分开,从两边退去,如同放弃抵抗一般的将蒙古骑兵放入阵中。
就在蒙古骑兵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抵抗准备逃跑的时候,一支浑身上下,包括马匹都被铁甲包裹的骑兵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正杀气腾腾的向他们冲来。
铁鹞子,西夏皇帝的御林军,西夏人中最勇猛,也是最厉害的骑兵部队。
面对这种突然变故,蒙古骑兵冲击的队形出现刹那的混乱,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的利箭向他们飞了过来,大量的骑兵一照面就倒在地上,剩下的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群铁鹞子就冲入了他们之中。
和这群最多只穿了皮甲的蒙古骑兵相比,这群铁鹞子可谓武装到了牙齿,他们身上的铁甲让他们可以对对方的攻击视若无睹,然后轻松的将对方挑下马来,浑身漆黑的长矛上下飞舞,犹如地狱无常,将对方的生命一次次的勾走,飞溅出来的鲜血撒在他们身上,犹如被涂抹在黑甲上的红漆,让他们越发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此刻被铁鹞子包围的蒙古骑兵陷入了死亡的旋涡中,但他们毫不示弱,犹如自杀一样的冲向铁鹞子,战刀对战刀,长矛对长矛,誓死不退。
战马的哀号,临死的惨叫,铿锵的碰撞,鲜血的对话,不住的在战场上上演,所有人都是演员,所有人都不能逃避,生死成败,刹那立现。
借助着装备的优势,铁鹞子仅仅付出极少的损失就将这群突入步兵队列的蒙古骑兵杀死,然后迎向又一支冲过来的蒙古骑兵。
虽然开始的那支蒙古骑兵对他们的伤害很少,可是为了消灭他们,铁鹞子原本严密的阵型也变的松散起来,第二队蒙古骑兵冲过来的时候,他们连列队的时间都没有,队形松乱的就冲了过去,截住他们就是一阵厮杀。
这支蒙古人似乎和方才那队蒙古人不同,他们并不和这群铁鹞子硬碰,而是借助轻骑兵的优势,不断的冲击着他们,但却不和他们死战,往往在他们面前虚晃一枪后就从侧面退走,让后面的蒙古骑兵再次冲击他们,再撤走。
如此往复,这群铁鹞子被他们整的晕头转向,怒火满胸下,不少铁鹞子忘记了配合,不顾一切的迎着这群蒙古骑兵冲了过去,意图将他们的队列刺穿,然后来围杀。
可是无论他们如何策马,如何努力拼杀,对方就是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总是在眼前出现,他们根本就感觉不到对方最后一个队列在那里,只是感觉眼前的敌人似乎杀之不尽,赶之不绝。
渐渐的,有些铁鹞子感觉到不对了,当他们准备停下脚步整队的时候,他们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引出了步兵队列,而此刻却有一支蒙古骑兵出现在后方,将他们回中军的队列隔断,同时数也数不清的蒙古骑兵在四面出现,现在正向他们围杀过来。
铁鹞子的带队将领感觉到不好,连忙下令部队转换冲击方向,准备后撤,可是此刻铁鹞子的队形根本就已经散开,岂能说撤就撤?
还没等铁鹞子将人收拢,劲飞的利箭就向他们飞来,而且这些箭的目标都是铁鹞子的眼睛,他们身上唯一的弱点。
虽然不少箭支并没有射中目标,但还是有为数上百的利箭让大量的铁鹞子翻下马来,在地上痛苦的哀号。
在马上,铁鹞子可以威风无比,可是一落下马,这些铁鹞子连站立都很困难,更不用说,再去攻击敌人。
没等铁鹞子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又是一群蒙古骑兵冲入已经快不成队形的铁鹞子中,他们手中没有战刀,没有弓箭,只有一条绳子在头上飞舞。
这条绳子在他们的挥舞下,灵活无比的落在这些铁鹞子的头上,然后借助马的冲劲一下就将活结给套死,很轻松的就将浑身铁甲的铁鹞子从马上给拽下来,顺着马冲刺的方向拖走,这招正是蒙古人最擅长的套马。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铁鹞子此刻如同被屠杀的羔羊,几乎没多少抗力的就被蒙古人给拖走,然后被马蹄踩死。
失去了队形冲击力的铁鹞子,在这群轻便的蒙古骑兵面前,被一个接一个的分割吃掉,不到片刻,数千铁鹞子就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百个落后的铁鹞子勉强冲回本阵,在步兵的策应下,总算没有被蒙古人给拖走。
铁鹞子的战马还在战场上飞腾,可是他们的主人却或死或俘,成为这个战场上的牺牲者,不能再为他们所效忠的一方出力。
不到一顿饭的时间,被阿沙敢钵给予厚望的铁鹞子就几乎全军覆没,这个打击让阿沙敢钵差点没昏了过去。
就在此刻,一阵尖利的啸声冲天而起,正在冲击着西夏人队列的蒙古骑兵突然发出震天的喊叫声,在西夏人的愣怔间,这群蒙古人如同他们出现一样,迅速的和他们脱离了接触,然后奔向蒙古本阵,消失在西夏人的视野中。
阿沙敢钵面对如此突变,他一时也不清楚对方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借着这个良机让部队开始整队,准备迎战蒙古人的下一波攻击。
就在西夏人慌乱的整顿队形的时候,原本四周燃烧的火把突然一起熄灭,原本亮如白昼的天地马上变的一片漆黑,唯有大地轻微的抖动让所有人感觉到,正有大量的骑兵在调动。
阿沙敢钵的呼吸为之一顿,他仿佛可以感觉的到,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了,如同风暴来临前的片刻,谁也不能估计,下一刻的风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破坏和损失。
就在西夏人烦躁,惊慌,猜疑的等待中,无数的马蹄声在四面响起,先是微不可闻,然后就化做九天炸雷一般,整个耳鼓中都只听的见隆隆的马蹄声。
虽然威势惊人,但所有西夏人反到松了一口气,敌人进攻,总比不知敌人将要干什么的要好。
站在前列的西夏兵不由自主握紧手中的兵器,他们睁大眼睛,意图发现敌人,抢先一步的进攻敌人,他们谁都不想死,但在这一刻,死却是谁都不能回避的问题。
密集的箭镞犹如暴雨般的突然飞来,但是已有准备的西夏人早就在两边立好盾牌,虽然仍然有不少箭镞从空隙中飞进来,夺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但总体而言,西夏人在这场箭雨中的损失并不大。
就在西夏人惯性的以为蒙古人即将发动攻击的时候,又是一片箭镞飞来,措手不及的西夏人大量的倒在地上,刚放松下来的盾牌兵赶紧将手中的盾牌举了起来,阻拦着敌人的箭雨。
这轮箭雨过后,出乎所有人预料,蒙古人并没有现身攻击,反而利用他们精准的箭术,娴熟的控马,不住的对这群西夏人播撒着死亡的箭雨,不时还有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砸的西夏人血肉四溅。
看到这一幕,阿沙敢钵才无奈的发现,此刻自己一方竟然已经被对方逼到山脚下,放眼看去,四野之中似乎都是敌人,完全没有可以供他们撤退的道路,茫茫的夜色就如同魔鬼张开的巨口,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而后面的贺兰山上也隐隐穿来喊杀声,还可以看到,原本贺兰山军堡所在的方向正燃烧着熊熊大火,这刻,就算他们想回去也办不到了。
“将军,不能在这样等下去,我们冲吧,扎铁也的骑兵也是来自草原,让他们打头,一定可以冲出去的!”
身边副将的提醒让阿沙敢钵的神智一清,不假思索的就命令道:“扎铁也,你为前锋,从东边突围!”
虽然不满阿沙敢钵,但扎铁也知道此刻是关键时刻,闻言毫不迟疑的就对身边的部队下达了命令,刚才一直无所作为的骑兵马上行动起来,顺着步兵让开的道路,向着东边无尽的黑夜冲了过去。
不到片刻,前方就出现阻截他们的洪流,扎铁也一式娴熟的鞍下藏身,躲过敌人射来的弓箭,一马当先,看准一个敌人后就翻身坐回马背,手上的长矛轻巧的一挑,就将这个敌人挑落马下。
做为和蒙古人出身同一草原的战士,扎铁也对蒙古人的作战方式十分了解,他知道,对方此刻并没有打算进攻,因为他们要向草原上的狼群一样,不断的以微小的攻击削弱对手,等对方被疲乏和恐惧弄的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一拥而上,将对方撕成碎片,成为狼吻中的美餐。
自己曾经也用这种方式消灭过草原上的敌人,直到自己碰上对这种作战方式更了解的成吉思汗,那一夜,自己的父汗,女人,孩子,牛羊,都被蒙古人夺走了,自己成为了丧家之犬,做为成吉思汗铁木真的敌人,偌大的草原竟然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只到被西夏王收留,才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此刻,他的念头十分简单,利用铁木真暂时不想合围的空隙,率领部队突围。
抱着这个念头,他出招毫无保留,招招似乎都是同归于尽,以一股勇猛敢拼的气概激励着身边的战士向着前方突围而去。
阿沙敢钵紧跟在扎铁也的身后,西夏人的步兵就跟随在骑兵后面,成为一个尖锥的向外冲去,而扎铁也就是这个锥子的锥尖。
蒙古人很快就发现敌人想突围,几声悠长的号角声之后,蒙古人迅速改变了战术,从四面八方向西夏人扑来,犹如荒野中围攻猎物的恶狼,用手中的钢刀长矛在西夏人,这个肥美的猎物身上撕下一块接一块的美味,利用对方移动而不可避免产生的破绽,给予对方严重的创伤。
不用阿沙敢钵提醒,扎铁也就知道此刻形势危急,他咬着一口牙,拼命的向前突进,手中的长矛挥舞的滴水不漏,挡者披靡,迅速的向着对方队列深处突进。
一名蒙古百户见此,大喝一声,手挥一柄狼牙棒来战!
电光火石间,扎铁也和这名百户打了一个照面,震惊之下,不由自主的大喝道:“忽儿来,是你!”
这名蒙古百户闻言看了扎铁也一眼,也失声道:“扎铁也哥哥!”
“你竟然投靠了铁木真,你忘记父亲的血仇了吗?不要叫我哥哥,我没你这样的弟弟,给我让开,否则我杀了你!”扎铁也暴怒的喊着,兄弟战场相逢,却是不同阵营中的敌人,天下没有比这更让人难过的事情了。
忽儿来突然大声说道:“扎铁也哥哥,你说错了,成吉思汗是我们蒙古人共同的大汗,我们应该遵从他的命令去消灭我们蒙古的敌人,父亲是死在成吉思汗的手上,可是大汗却给整个蒙古带来了富裕,我们不用再被别人欺凌,不用再害怕吃不饱,不用再害怕自己的牛羊会被别人抢走,这一切是父亲不能带给蒙古的,扎铁也哥哥,你也是蒙古人,回到我们这边来,大汗会宽恕你,给予你相应的地位的!”
“混蛋,给我让开!”扎铁也此刻什么也听不进,仇恨的心早就让他迷失了自己,他此刻只知道,自己的仇人是铁木真,而弟弟却投靠了仇人,是家族的叛徒,是父亲的耻辱。
狂暴的叫喊着,他的长矛毫不客气的刺向忽儿来,凶猛无比,完全没有半点留手。
忽儿来见此,也只得挥舞着狼牙棒接战,两兄弟枪来棒往的交战起来。
很明显,两兄弟对对方都很熟悉,两人一时难于分出高下,跟随扎铁也突击的骑兵看都没看这两兄弟的交手,越过他们,继续向着前方突击。
冲破了这群蒙古人的阻拦后,他们忽然发现了一支似乎不是蒙古人的骑兵队伍,还没等他们弄明白,对方突然向他们进攻,顿时无数的小石头向他们飞来。
这些石头又快又狠,刚从蒙古人中冲过来的这些人,措手不及下被打倒了一大片,还没等后面的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骑兵已经向他们冲杀过来,当场杀死了多人,让西夏人的前锋为止一顿。
“是回鹘人!该死!”
扎铁也的部队受阻之后,阿沙敢钵也跟了上来,他马上知道这群会用飞石的部队到底是什么人。
是西域的回鹘兵,他们会使用一种飞石,极为厉害,以前西夏兵可没少吃他们的亏。
“不要停,继续冲!”阿沙敢钵看了一眼正在激战的扎铁也,突然拿起弓箭,对着他的对手射出一箭。
正和兄长激战的忽儿来刚将狼牙棒举了起来,一支长箭就插在他的额头上,没有任何遗言,这名蒙古健儿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被拖走。
看到弟弟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方才满心想杀掉他的扎铁也如同被冷水泼头一样,一下子呆楞住了,看着弟弟被拖走的尸体,正想说什么,阿沙敢钵已经大声呵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冲!”
愤怒的看了阿沙敢钵一眼,扎铁也毅然的一拨马头,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杀去,不管如何,自己和铁木真势不两立,如果有人阻拦自己报仇,自己就要杀了他。
被仇恨控制整个心神扎铁也并没有因为弟弟的死而有所觉悟,反而更加疯狂的冲向敌人,如同负伤的野兽,狂野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此刻,整个西夏突围部队已经和蒙古军营中的回鹘骑兵纠缠到了一起,双方互相拼杀着,将人类的勇气和气力发挥到了极至,为了己方的胜利,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扎铁也此刻也在这群拼杀队伍中,他将自己所有的悲痛和仇恨都化为手中飞舞的长矛,犹如一支追魂的判官笔,凡是阻拦他的敌人非死既残,无人能阻他片刻。
在他的带领下,西夏人终于冲出了回鹘骑兵的阻拦。
扎铁也仍然一马当先,可是当他刚将一个回鹘人挑飞的同时,无数的破空声传来,他还没来得及施展他鞍下藏身的绝技,一只利箭穿过他的咽喉,从他后颈处飞了出来。
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正挥舞到头顶的长矛出现刹那的停顿,然后,这把饱饮了敌人鲜血的长矛跌落在地,他的身体也伴随着平衡的失去从马上掉了下来。
落地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见父亲,妻子,儿子,还有弟弟正在对他微笑招手,还有那熟悉的大草原,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马奶酒,多熟悉啊,多么让人向往啊,自己有多久不曾享受过了,真是太久,太久……
一股疲乏涌上了心头,扎铁也闭上了眼睛,带着安详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放下了仇恨,放下了一切。
扎铁也的死亡并没有让突围队伍出现任何的停顿,甚至没有人看他一眼,因为此刻,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面前这支突然出现的蒙古骑兵所吸引,只要还能动的西夏人,他们已经忘记一切的冲了过去,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能冲过他们的拦截,等待他们的将是全军覆没。
他们很幸运,这支蒙古人的人数并不多,在他们忘死的冲击下,他们很快就突破了他们的拦截。
此刻阿沙敢钵只觉浑身一松,发现他的前方再没有了蒙古人,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的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脱离的步兵队伍正被蒙古人如同赶羊一样的冲杀着,他们拼死的抵抗,但在蒙古骑兵狂野的冲刺下,他们突围的努力被击的粉碎,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这群西夏步兵绝无可能突围。
心头掠过些微犹豫,但看到一队蒙古骑兵向他们追来后,阿沙敢钵收回目光,用力一夹马刺,迅速的向前方黑夜奔去,将六万步兵留给了蒙古人。
逃脱战场的阿沙敢钵不敢停留,连夜逃向预先商定的聚合地,汇合了塔海等突围出来的将领,清点部众,当夜分批突围的西夏兵将除塔海一部损失较少外,其余的多在蒙古人的追击下或杀或俘,损失极大。特别是阿沙敢钵,他这边几乎损失三分之二,所有的步兵都送给了蒙古人。
还没等阿沙敢钵等人商议出如何应付这个残局的时刻,闻得他们在此的蒙古人又一次前来攻击。
心惊胆落的西夏众将无心应战,只得再次逃跑,部队又损失了不少!
这批残兵逃回中兴府的时候,十八万大军只剩下四万不到,如此惨败引起西夏上下的大地震,整个西夏朝野再也不闻主战的声音,求和之声又占据了上风。
就在踌躇满志的李德旺被这个当头闷棍打的惶惑无依的时候,成吉思汗的使节镇海到达了中兴府,向他传达了成吉思汗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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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我大汗兵临城下,你们纳贡求和,以公主下嫁我大汗,表示臣服之请,我大汗慈悲,准了你们的请求,班师回去,才未将你们灭国。可是,当我军西征花刺子模时,我大汗根据你们提出的臣服条件,让你们出兵帮助,你们却置之不理,我大汗宽大为怀,不以尔等计较,独自去了。
谁知尔等竟然以为我蒙古好欺,在我大汗身在西域的时候,违背盟约,私下和金国达成和解,坐看我东方军队被金宋所败而不援救,将你们自己所定之约完全抛弃。如今你们更是变本加厉,不仅收容我大汗的仇人,而且还和我蒙古的敌人金国联合,意图谋害我蒙古。
虽然你们屡次违背约定,但我大汗原本还是想给你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故而前次派出使者,让你们派出一位皇族中人到蒙古,表示你们并无违背约定的意思,可是你们竟然毫不理会,还敢以刀兵威胁。
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而我大汗才兴兵至此,一战而灭尔等十万大军,如果你们现在能低头认错,表示遵从以前的约定,我大汗还可以宽忍为怀,让尔等免遭刀兵之苦,如若不然,我大军到处,鸡犬不留,到时,还请皇上不要说我们蒙古没有告诉你们后果!”
身为蒙古使者的镇海站在西夏王庭中侃侃而谈,显得理直气壮,慷慨之极,本来兴兵攻打别人的不义之举在他说来,完全是别人做的不对,他们是迫不得已才来攻打他们的,完全省略了他们本身的贪婪才是导致这场战争的最大原因。
不过话又说回来,古往今来的侵略者好像都喜欢这么说,将所有的不对都怪在别人身上,然后标榜自己是多么的正义,多么的委屈,多么的不得已,完全不记得在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们手上,国家和国家之前,从古到今,真的没有什么正义好讲,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这是人类永恒的通病,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虽然这个道理身为宋国皇帝的赵昀多次告诉过部下,但身为西夏皇帝的李德旺却没有听说过,他被对方这番似乎非常占理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对方的责问。
站在他身边的西夏右丞相高良惠看到李德旺不能回答,赶紧走出来说道:“使者这话说的有误,我西夏在先皇时,对于你我的约定遵守不误,不仅答应的钱粮完全交付,而且还对金国屡屡用兵,贵国前太师木华黎曾经率军北来攻击金国,我西夏多次派出大军支援,援助贵国对金作战,前年还联合宋国大败金国,给予了贵国有力的支持。
至于没有答应和贵国大汗一起发兵西域,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我们要支援你们的东方军队,不能分派出多余兵力,此事的原因,当时我们就告诉过贵国大汗,怎么能说我们置之不理了?至于贵国博鲁将军攻打长安失败,其责也不在我方,当时贵国博鲁将军并没有让我们参战,所以我们才没有去帮忙。
至于说现在我们收容你们大汗的仇人,那是从何说起,反到是我们不断被草原上来的强盗骚扰,而你们的大汗却没有阻止他们。至于和金国和解,主要原因也是因为现在我国遭遇了灾荒,没有粮食,而且宋国也出兵攻打我们,当时我们向你们求援,你们推三阻四,就是不帮助我们,迫不得已下我们才这么做的。
可是如今你们却拿这个来当借口,要让我国皇上去你们那里当人质,我们当然不能答应。你们完全不顾事实,硬说我们要不利于你们,强行对我国用兵,导致生灵涂炭,我到要问问使者,难道你们蒙古是不讲道理的吗?”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让镇海愣了愣,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面前这个西夏官员,眼中微微露出敬意,但还是毫不松口的说道:“事情按照丞相这么一说,反到成了我蒙古的不是,如果不是你们先对不起我们蒙古,我大汗也不会出兵攻打你们,如果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自量力好了。
如今我蒙古三十万大军就在贺兰山,如果你们不能给予我大汗满意的答复,我只好回去告诉大汗,你们仍然不想遵守约定,到时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大汗还在等我消息,我不能在这里久待,如果你们不能马上答复的话,我就要告辞了!”
知道对方这是在威胁,高良惠还想再说,李德旺已经软下来,脸上堆着巴结的笑容说道:“使者不用这么急,约定的事情好说,只是我们现在也有所困难,可否请使者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话语说的委屈无比,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气概,一些心怀不忍的西夏大臣偷偷将头转到一边去,不忍看到此刻皇上的样子。
镇海也知道,现在让他们下决定还早了些,方才那么说,只是逼迫他表态而已,更何况此次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探明西夏的态度,好为成吉思汗的下一步计划铺路,故而他也没过分紧逼,装做为难的考虑了片刻才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我蒙古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我在这里等一天,如果一天之后皇上还不能答复,我马上就走,到时请皇上不要再挽留了!”
李德旺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我们一定会给使者满意的答复,现在请使者到宾馆去休息,我们马上就商议此事!”
镇海看了高良惠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似乎完全忘记他应该对李德旺行礼后再离开!
高良惠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熊熊怒火,等镇海一走,他就对李德旺说道:“皇上,蒙古嚣张若此,如果我们就此屈服的话,只怕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到时就算倾我全西夏之力,也不能满足他们!”
李德旺方才谦卑的笑容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怒容,对着高良惠大声吼道:“你们就会说,当初就是你告诉朕,说联合金国方才是上策,可是现在你看,金国的援助还没影子,蒙古的大军就杀到贺兰山了,如果我们不屈服,你用什么去抵挡蒙古人?难道靠中兴府内的这些残兵败将吗?这里站着的都是我西夏的文武重臣,你们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办,说啊?”
不少西夏大臣都低下头,不敢看李德旺,只有一名武将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启禀皇上,末将以为现在形势危急,听说武云公主已经回宫,皇上不如请公主率军抵御蒙古,如此定然能让蒙古知我西夏的厉害!”
此话犹如一支最恶毒的利箭刺入李德旺的心中,原本已经被弄的心烦意乱的他更如火上浇油,竟然完全不顾仪态的站了起来,指着这名武将大声斥骂道:“阿绰,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李婉清勾结宋国,意图犯上作乱,朕早就削去了她公主之号,你此刻还敢为她说话,真是反心昭彰,罪不容赦,来人,将这名叛逆打入死牢!”
看到殿前武士就要上前,高良惠连忙上前劝阻道:“皇上且慢,阿绰将军刚从外面回来,不知李婉清的事情,并非有意冒犯。皇上初登基,正宜宽待臣民,何况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不如暂且留下阿绰将军,让他将功赎罪!”
一些大臣这个时候也上前来为阿绰求情,李德旺此刻也担心,如果自己强行要杀了阿绰,会引得这些大臣不满,到时自己就难做了。
但如果就这么放过他,难保别人不会再用李婉清生事,特别是那些武将,更是不能不防。
想了想,李德旺冷声说道:“既然诸位为他求情,朕也不为己甚,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日起,免去阿绰中兴府右军都统一职,三日内到甘州任职,不得诏令,不得回中兴府!”
阿绰张口欲言,但看到高良惠不断的给他打眼神,无奈的长叹一声,恭敬的说道:“多谢皇上恩典!”
李德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就向后面走去,旁边的执事赶紧宣布退朝!
高良惠安慰了阿绰几句,连忙追着李德旺而去,被李德旺随行护卫拦住后,他竟然高声呼喊起来,李德旺回头看了看他,将他放了进来。
“皇上,微臣方才想到一条对付蒙古的计策,故而前来和皇上商议!”
听到这个,李德旺精神一震,在武将中,他最信任阿沙敢钵,但文臣就首推这名右丞相,自己能顺利登基,高良惠可占首功。
“丞相请讲!”
高良惠看了看四周,李德旺马上醒悟,将高良惠引到一间密室中,将所有闲杂人赶开后,高良惠才神秘的说道:“微臣认为,皇上此刻还是应该向金国求援,请他们按照盟约出兵支援我们,只要金国肯出兵,那蒙古定然要分去一部分兵力,到时皇上再让各州守将坚守城池,不主动出击,如此一来,蒙古定然也无所作为。就算我军有贺兰山之败,但加上金国的助力,也可弥补我军这次的损失,还请皇上斟酌!”
李德旺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反到低头沉吟起来。
高良惠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德旺,他这个计划其实是一箭双雕,因为从金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表明,金国已经批准了和宋国签订的盟约,虽然西夏这边因为李婉清的缘故而失去了这次机会,但只要金国和蒙古起了冲突,那宋国也断然不能袖手,只要这两国和蒙古拼上,那西夏就又可以左右逢源,不仅可以解了中兴府的危险,就是临洮和凤翔二路的危机也可以解除,只要计谋的好,对西夏的好处岂止是一点。
高良惠此刻有些担心因为李婉清的缘故,李德旺拒绝这么做。想起这位才华杰出的公主,高良惠也只能在心中叹息:恨不该生为女儿身!
就在高良惠心中五味杂陈的时候,李德旺突然开口道:“你说的不错,金国已经答应和我们结盟,如今我们蒙难,他们当然不能坐视,你马上秘密通知罗世昌,让他督促金国履行盟约,同时,你也去告诉那个镇海,就说我国可以答应蒙古的条件,但因为朕初登基,有些事情还不能完全做主,请他转告成吉思汗,宽限我们几天。此事需要秘密进行,万万不能让人知道!”
高良惠心头一宽,连忙说道:“微臣知道,但阿沙敢钵冒失轻进,导致我十万大军覆灭,其罪……”
“阿沙敢钵的事情朕早就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一打了败仗就处罚将军,那我西夏如今还有人可以打仗吗?”
高良惠心中一叹,知道李德旺还是维护着阿沙敢钵,不敢再多说,只好表明自己会办好金国之事后离开。
李德旺在他走后,在屋中又走了几圈,自语道:“那个女人现在还不能杀,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挽回,那就将她送给蒙古人,这样到是一举两得。”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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