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倩也觉得奇怪，羊伯老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再一看，只见一条银白色的酒“箭”从羊伯老口中射出，喷洒在龙门承侠胸膛，又连出二指点在龙门承侠的“肩贞穴”上。他如此这般，猛灌几口酒又洒在龙门承侠身上，一连灌了三坛女儿红。这时整个阁楼里都弥散着浓郁的酒气。李柔倩心中不解，羊伯老这是在解毒吗？心神一动，冷冰冰地对虎子道，“你是什么人？”她在英雄会馆这一盏茶的工夫里，发现许多异样，表面上一如往常的平静却隐然暗流涌动。此际看见虎子呆呆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禁暗暗警惕起来。虎子比手画脚、支支吾吾说了一大通，李柔倩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心说：“难道他是二叔的人？”口中问道：“你要说什么？”虎子见李柔倩始终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出了一会儿神，灵机一动，右手画了个圆圆的圈，接着左手自东向西划出一道圆弧，左手就停留在西面，又指了指李柔倩身上穿的杏黄色衣裙，见李柔倩还是一脸迷茫之色，他又仰着头指了指天空。李柔倩心想：“我的衣裙是黄色的，他还指着天空。黄色、天空，难道他要说的是黄天？”再一看虎子的药童装扮，心中肯定道：“是了，黄天在靖节军中做军医官，他的徒弟自然是一个药童。他本人为什么不现身呢？却叫这哑子来见我，莫非其中有蹊跷？”心里想着，对虎子微微一笑，掏出一两银子塞进虎子手中。虎子从怀中摸出三片枯叶，齐整的叠加在桌面上，叶尖指向东北方。李柔倩对虎子的身份再无怀疑，说：“你去告诉你师傅，我在这里等着他。”虎子点头，憨厚地一笑转身下楼去了。

这时习可园的语气像是在表扬桑子虚的眼光精准。“你说的果然不错，羊伯老真的用女儿红为少年疗伤。”

桑子虚在一看见了虎子走上“雅”字号的楼梯时，眼中忽然有道光亮了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静静地站在习可园身后，此时听见习可园问话，他才打起精神敷衍应道：“在下胡乱猜测的。”他又尴尬地一笑，“没想到还猜对了。”

习可园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有笑意的样子，“那么，羊伯老为什么要用女儿红来疗伤呢？天底下有那么多酒，可她偏偏为何选中女儿红，而且还是窖藏二十年的。你且猜一猜，我看你这一次是不是还能猜得准？”他的话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桑子虚眼中的光芒又闪了一闪，亮了一亮，寒了一寒，像有一把刀子在他眼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晃动。“在下刚才只是误打误撞，此番哪里还猜得准？东家说笑了。”www.shikongxsw.com 时空小说网

习可园目送虎子走出英雄会馆，走过铁门双煞身边，又默默地走入人群里再也不见了踪影，像这样平凡普通的少年人天下多得是。饶是习可园阅人无数，此刻也想要自己再一次找到那普通少年只怕根本办不到，因为那少年太平凡，像一滴水融进了江河里、一粒尘埃混进泥土中，谁能分得清楚呢？习可园又叹息一声，“你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回答我的话？”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沧桑之意。

桑子虚心中一凛，底气颤了一颤，随即应道：“因为凡是在下不能肯定的答案都需要思索一会儿才敢说。”

习可园又像是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年青人正该是这样子。三思而后行，这才不会出差错。”这时，之前那个引着李柔倩上楼的青衣小婢又出现在李柔倩身边。习可园的目光像火花一样耀眼，声音也像火花一样明朗，“你知道那青衣小婢是谁吗？”

桑子虚顺着习可园的指点望下去，垂头黯然道：“不知道。”

习可园仿佛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你是英雄会馆的管事？”

桑子虚的头垂得更低，“是。”旁人的的确确是看到他低垂的头，差不多要从裤裆里钻到身后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此时究竟有多么的快活和喜悦。

习可园还是没有发怒，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为什么你不知道？”

桑子虚沉吟着道：“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习可园又低沉着嗓子，仿佛生怕他的秘密被人偷听了去似的。“那你应该知道这两天为什么英雄会馆的客人会特别多？”

桑子虚道：“他们为了‘珍珠衫’。”

习可园很满意地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桑子虚道：“在下的耳朵一向都还算得上是好使……”他还要再接着说下去时，话头硬生生被习可园接了去。

习可园说的是，“只怕整个红花集一旦发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绝不会瞒过你的耳目，哼，比我还要灵通得多。你叫我今后如何再相信你呢？我一向都把你当做左膀右臂来看待，你怎么叫我如此失望？”他越说越激动，泫然欲泣。

桑子虚辩解道：“东家待这些年待在下恩重如山、恩同再造，在下也念过两年圣贤书，自然知道有恩必报的意思。”

习可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目光如鹰隼般准确地落在现在正一步步走上“雅”字号三楼的一个中年人身上。那人仿佛是第一次来英雄会馆，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富丽堂皇的楼阁，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要跌一跤，或者一不小心就要被暗器穿破喉咙。他穿了一身青色的布衣，虽然穿的时日久了却也洗得干净，右肩头斜跨一个白色的包袱。习可园虽然距离极远，但鼻子却灵得像猎狗一样，眼光像毒蛇一样的精准，他鼻子动了动，瞬间断定那包袱里装的一定是银针和几瓶跌打药、金创药。——他心说，那个人一定是个游走江湖的郎中。

黄天和虎子二人来到红花集便分手做各自该做的事。黄天一人推着小板车去了“同济药材铺”采购药材，虎子则在红花集寻找有三片枯叶叠加的人。当他把药材采购齐全时，虎子气喘吁吁地来到药材铺，把英雄会馆见过李柔倩的事一一告诉他。其实，在虎子见到师傅黄天时，黄天还做了一件事，遇到一个人，直到现在，黄天依旧心有余悸，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他。

李柔倩在暗中见过黄天，但黄天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当黄天一踏上“雅“字号楼梯的时候，李柔倩的目光便从龙门承侠身上转移到了黄天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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