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随着盐场租聘拍卖的日子越发临近,京城之中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但是这种热闹只是局限于全国各地赶来京城的商人之间。
京城之中的高官勋贵,已经利用手中的入场券提前将盐场挑选了一遍。现在的这些官员勋贵们是真正做到了手中有盐,心里不慌。
冷眼旁观着京城之中那些商人们为了剩余的那些盐场而挤破脑袋,只为可以拥有一块上佳的盐场,以此来为家中再增加一笔收入。
高官勋贵们虽然早已优先挑选完毕,但是其中却发生一件令朱由校十分恼火之事。
盐场已经挑选完毕,这些人们却迟迟不肯付钱,美名其曰朝廷俸禄微薄,勉强只够家用,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财来支付这笔庞大的支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跟着有样学样,一个个都跟着哭穷,以此来表明自己个个都是清正廉洁之人。
这些人的表演或许会哄骗的了其他人,但是对于朱由校却是无效的。
他们没钱?谁信啊!原史中李自成进京敲打出七千多万两白银是从哪敲出来的?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朱由校也清楚,在大明的官场上一直奉行着一个潜在规则,那就是能做不能说。
即使全天下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家财万贯,也一样要表现的清正廉洁,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如果真的有人敢于将这样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犯了大忌,先不说其他官员将来会如何合起伙来报复他,只是单单皇帝哪里你就无法过得去。
真以为大明朝的皇帝都是傻子吗,不知道这些人家里非常有钱?
只是通常情况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面上过的去就行,不然能怎么办,真的按照明初太祖时期剥皮揎草将这些人杀了吗?若是真的这么做的话,按照太祖律法《大诰》来算,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但是现在你堂而皇之的将这样的事情放在明面上说了出来,皇帝该怎么办?
这岂不是让皇帝下不来台?
所以,长久流传下来的潜规则就是,对于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全都众口一词,保持一致战线。
现在的朱由校也同样面临了这样一种窘境,明知道底下的这群人是什么样的货色,却还是不得不和他们将戏演下去。
事情已经进展到了如今这一地步,总不能再将他们手中的盐场给收回来吧。金口玉言,又岂能朝令夕改。
对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在朱由校提前已经有了准备。
一番扯皮之后,朱由校索性好人做到底,这三年的租金答应他们可以只支付一半的银子便可以。
当这道旨意传达下去之后,众多达官勋贵们以为自己终于算计了皇帝一把,取得了胜利,尤为高兴,结果还没来得及欢呼庆贺呢。
紧接着,从乾清宫中又传达下一道旨意,那就是一半租金可以免去,但是作为条件,从这些官员租到盐场这日起,朝廷开始对官员实行‘考成法’。
这道旨意一出,本来喜气洋洋的官员和勋贵们,瞬间全都失了声,一时间都陷入了纠结之中。
有的官员狠了狠心想要将手中的盐场全都退还给朝廷,但是他也知道,仅凭他自己手中的这一两个盐场,根本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于是他们开始联合其他官员,想要一致退还回去,以此来要挟朱由校。
却不想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盐场已经拿到了手里,谁又甘心再让它从自己手中消失呢?
况且,在官员之中也是有贫富差距的,有的官员家里富可敌国,自然没有将盐场这些收入放在眼里,但是有的官员却是相对贫困的,每年盐场所得收入对于他们来说那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所以,有些官员想要联合起来要挟朝廷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实现,最后只是小猫三两只叫了几声,影响不了大局,这小猫三两只最后还被朱由校顺手推走直接收回了他们手中已经租聘到的盐场。
最后所得结果只能是赔了老婆还没有逮到流氓。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朝臣们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朝廷重新实行‘考成法’的政策。
在这一场朝臣和朱由校的博弈之中,很难说谁占了便宜。
朝臣们想利用盐场已经到手,而朱由校不便收回成命的原因打算赖账或是少付出一些银子,来进行白嫖。
而朱由校也同样利用盐场已经到了朝臣们手里而他们又不愿到手的鸭子再飞走的原因,顺势实行起了考成法。
至于朝臣们认定了朱由校不会收回盐场,打算一赖到底,既不愿意多付银子,又不愿意实行考成法?
那真是想多了。首先,有资格优先挑选盐场的官员们在整个大明的官场上来说,终究只是少数,而且这些人还全都是身居高位。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有时候名声比命都重要,如果他们真敢这样赖账的话,不用朱由校动手,这些官员的政敌,或是下边的竞争者们,就会联合起来将他们搞臭,最终只能落得个名利双失。
而他们选择屈从于朱由校实行的‘考成法’呢,最起码当有政敌弹劾他们时,朱由校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保下。毕竟‘考成法’要顺利地实施下去还得靠着这一批身居高位的官员强力的推动下去呢。
考成法的顺利颁布和施行,终于解了朱由校心中的一大块心病。
之前各部官员打他从辽东带回来的银子的主意,朱由校利用这一点想要各部大臣们屈服,来实行‘考成法’,却没有想到这些官员竟然干耗着,宁愿不要钱,也不屈从。
无奈,朱由校只好再次利用这次盐政改革来做文章,结果也令人满意,终于实行了起来。
从这一点上,朱由校也发现,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之前利用给各部拨银子的方法没有让这些官员们动心并且屈从,是因为这些银子毕竟是拨发给各部的,对于这些官员们来说是属于公务。
自己所在衙门没有这笔银子,大不了想要办的公务暂且先不办,丝毫不会影响到自己。
而利用盐场拍卖租聘的方法之所以会成功,则是这笔收入关系到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家国,家国,先家后国。
从读书人平身的志向也可以窥见一二。修身,齐家,平天下。
听听,先是自己,然后是家族,最后才是朝廷。
想到这里,朱由校摇头苦笑一声,感觉自己有点理想主义了。要求所有人都心向朝廷,为此可以抛家舍业,这怎么可能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人性,改不了的。
不过值得欣喜的是,通过租聘给官员们盐场,国库里进账了一笔银子。
之前通过派遣大量人员进行实地考察,最后得到一个较为准确的数据。一般优质盐场,一年可产盐三百多吨,中等盐场可产盐二百吨,至于特别差的,一年连一百吨都上不了,通常情况下所产的盐仅够盐丁们自己食用而已。
其中调查得知,盐场之所以会有优,中,差这样的区分,其中原因,除了交通条件不同这样的地理因素,还有周围没有大型城市等这样的需求不同,这样的差别之下,所带来的则是产盐数量与质量的差别。
紧随而来的则是,好的盐场盐丁灶户们都在安心工作,而越差的盐场,盐丁们逃跑得越多。
之前朝廷对这方面的管控不严,又没有有效的扶持措施,几乎每年都会有盐丁私自逃跑。
盐丁逃跑了,而其余人觉得产盐太辛苦,又不愿意去做盐丁。
就这么一来二去,盐场的盐丁越来越少,所产的盐自然也就越少。
但是朱由校相信,盐政改革之后,这一情况将会得到重大改变。毕竟盐场已经承包给了私人,而私人想要赚取利润,自然要重新招募盐丁。想要招募盐丁,则需要开出足够诱人的条件才会吸引人们甘愿去产盐。
所以,可以预想到的是,盐丁补齐之后,各个等级的产盐量将不会再有这么大的差别。而且每个盐场的产盐量也将会创造历史新高。
虽然知道这些,但是朱由校还是打算先按照目前盐场每年产盐量来给出租聘价格。
现在市面上的盐价大概为每斤二分银子,当然,各个地方的盐价各不相同,例如南京,湖广等地的盐价是一分三厘,而山西陕西等偏远地区,盐价有时会高达三分甚至四分。
为了方便计算,朝廷最终决定取其平均值,二分。
如此一来,计算得出,一个中等盐场每年所产盐可卖五千两白银,优等盐场则是七千多两白银。
考虑到盐场一次性便是租出三年,而又为了商人有利可赚,朝廷最终定价,优等盐场三年租银为一万五千两,中等盐场一万两,而差等盐场则按照五千两的价格。
当然,这只是拍卖时的启始价,至于盐场最终会以多少价格成交,则是看商人们竞拍的结果了。
而给予官员们的盐场价格,经过商议后,决定还是按照启始价格来算,当然,由于官员们的无赖行为,最终的成交价格只是这个启始价格的一半而已。
官员们将租金全部交齐之后,户部终于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共计一百四十多万两白银。
这还是官员们只支付了一半的结果,等商人们全部租聘完之后,那朝廷将会有多少银子入了国库啊,简直不敢想象。
朝廷有了钱,官员们全都心里高兴,其中尤以户部尚书毕自严为甚。
整个变成了一只孵蛋的老母鸡一般,死死的抱住国库里的银子不撒手,就等着那些银子下崽呢。
有了这一笔银子提前进账,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官员们全都期盼着租聘拍卖的日子赶快到来。
而就在这样热切的情绪之下,出走东南数省将近半年的王安,终于载着他慢慢的成果回到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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