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颂
“哈哈,这园林是我祖父出资建的。”
此时有僧人前来,为他们拿了壶茶水,唐西妗连忙接过。听了崔祎安回答,她一脸黑线,亏她还以为这人有游山玩水的爱好,结果还是靠的钞能力,她刚升起点崇拜之意呢。
崔祎安轻抿一口茶水,面带笑意,略认真道:“这里是个特例,我还知道许多奇景,那些可跟我家没什么关系。再者,这座园林建成时,灵隐寺尚还不在这里。这园林虽然精巧,却难得是我祖父做的一桩赔本生意。”
他作叹气状,继续解释道:“位置太偏僻,实在没人来赏,祖父也不想再维持,便将此处赠与后来的灵隐寺。”
唐西妗悟了,怪不得这里没多少人,估计是被灵隐寺圈做了自家后院,不让闲人进来。反观崔祎安,不仅能带人进来,还有僧人特地来送茶水,想来确实与灵隐寺有渊源。
“不瞒你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对梁州了如指掌,很是佩服的。”唐西妗露出可惜的表情,仿佛在说原来你也没那么厉害啊。
崔祎安以事实说话,随便罗列了几条,“术业有专攻嘛,收费的才归我管,赔本的生意我还是少看些好。”
咦,唐西妗嘴角微抽,这人好生不要脸。自从她在崔祎安那里暴露身份,她不再畏手畏脚,因着崔祎安的帮助,她有些时候甚至能将这人当做知心好友。随着相处增多,她渐渐看清这人面目。崔祎安,表面温柔,内里冷得很,但若是你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他也能对你敞开心扉,其中有几分真心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还是蛮喜欢这样的人的,他心中没有条条框框,不会把自己的准则强加到他人身上。从其他的角度想,崔祎安是真的温和,他肯改变,不无脑信奉经验主义。在她心中,崔祎安是完美的合作夥伴和有点瑕疵的朋友,总体上相处愉快。
“你在想什么呢?”看唐西妗内心戏十足,崔祎安十分好笑,“还不是正霖来找我,说我苛待你,非让我带你玩玩不可。我想了想,觉得你对游玩没多少兴趣,又恰逢菊赏,便自作主张带你来认识些人。你没有请帖,只能由我带你进去。”
区区菊赏怎么还要请帖呢?唐西妗疑惑:“这菊赏什么来头?我从没听说过。”
就洛二那个碎嘴子,这么一个大型集会,他早该念叨了。难道他们背着她偷偷计划了什么?
“当年秦王到梁州做刺史,梁州富庶,秦王无事可做,因为他喜欢赏菊,便设了赏菊会,只邀请梁州有名的士人。后来秦王被召回京,他大多的政令都荒废,只有菊赏延续了下来,由几家共同出力,扩大了邀请范围,如今,有名或有才之人都可获得请帖。不过,一张请帖最多可由两人使用,不能带太多仆从,菊赏上也不宜起口角之争,免得受人敌视。”
唐西妗懂了,这就是梁州上层人的一场聚会,用来交流沟通,而不只为赏菊。洛二之所以不说,怕是因为他也得靠父亲的请帖进入,没法带她一起。
唐西妗:“洛兄今日也来吗?”
“他会来,昨日他还问我是否会带你一起呢。”崔祎安语气平平,“正霖挺关心你的,看来他在你那里做工很开心。”
唐西妗察觉气氛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闭着眼睛应承,“报纸坊全靠洛兄找来的人排字呢,洛兄帮了我很大忙。不过相比起来,我更感谢崔兄相助,要不是有你的帮助,印刷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崔兄能理解我的报负,我是将你做知己看待的。”
一番话说完,果然看到崔祎安嘴角微勾,唐西妗松了口气,老板心海底针,她这个小喽啰捉摸不透啊。
不过,虽说菊赏就在隐山寺附近,他们在这待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崔兄,我们还不去菊赏吗?”
“我还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崔祎安站起身,顶着唐西妗疑惑的目光,向她身后道:“时颂,怎么拖了这么久?”
唐西妗转身看去,来人是个很文雅的青年,他衣着讲究,只是有股病气萦绕,但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稍稍把病气冲淡了些。
“这位是?”那青年没回答,反而提出问题,看起来两人并不陌生。
“这是唐西荀,与我一同前往菊赏。”崔祎安也不恼,取出一张请帖,晃了晃,“你要的东西。”
青年哼了一声,十分了解好友的脾性,“你这守财奴还能免费带人进去?”
他夺过请帖,转头与唐西妗道:“我叫谢时颂,来自简州。你可小心些这人,他可能把人卖了还让人眼巴巴数钱。”
崔祎安啧啧称奇:“我不就让你来帮我干三个月的活吗?至於这么大怨气吗?”
“是你耍把戏,我本以为是要帮你去打点生意,结果你让我去什么报纸坊抄书写字?还要写得通俗易懂,做适当改变,你知道我一副墨宝多少钱吗?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谢时颂又哼一声,有成为气筒的架势。唐西妗默默后退,怎么还和她的报纸坊扯上关系了呢?
但崔祎安笑着拦住了她,在她拒绝的目光中,仍说道:“西荀,这是我为你找的帮手,你都能让正霖帮忙,他应该能通过你的要求吧。”
谢时颂睁大眼睛,“你你你,你们竟然是一丘之貉…不,定是祎安诓骗了你。”
崔祎安:“……”
崔祎安:“我怎么就诓骗她了,你对我偏见也太大了。唉,时颂,你真是让我伤心啊。”
没想到谢时颂长得很聪明,实际却呆呆的,看来之前没少被崔祎安坑。唐西妗忍笑,崔祎安的朋友差别还蛮大,比起谢时颂的一杆子打死,洛二现在还是被卖了仍叫好呢。
不过谢时颂来自简州,据说崔祎安的父亲在简州做过刺史,两家应该关系不差。简州也是上州,离梁州有五天的行程,却总是遭患,崔父便是因为治理有方才能升迁。
谢时颂不欲与崔祎安罗列他的罪行,崔祎安不要面子,他还要呢,“关於我为什么来晚……”
崔祎安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谢时颂停顿片刻,坚持往下说。
唐西妗噗嗤一声笑出来,成功得了谢时颂一记眼刀。
谢时颂:“你知道我住在西市客栈里吧?今天早上我散步时见许多人朝东边走去,我就去凑个热闹。哪想到了一家叫做观俗堂的店,我到时东西已经卖完了,我看大家都以买到的书做凭证,换取阅读那件卖光的事物的机会。那店里书不贵,装得又很紧实,我就去买了一本,哪知一读就忘了时辰,等我读完才发现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唐西妗再次吃惊,这人竟然逛到她店里去了,那不知名的事物应该就是报纸。报纸卖的那么快?后面的人甚至要在店里一起看最后一份?也许是掌柜留了一份,这方法好,以后她多做几份在店里供试读,让更多人了解。
“那东西就那么有趣?你心心念念的菊赏都能抛在脑后?”崔祎安自然也猜出谢时颂说的是什么,他在唐西妗耳边轻语,防止她露馅。
唐西妗默默吐槽,你被讨厌是有原因的老板,怎么净捉弄老实人呢。
谢时颂看他俩交头接耳跟看傻子似的,“你俩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但提到那物件,他分享欲极高,“甚为有趣,据说三天后会新发一期,到时候我一定要去买。那东西前面的内容只能说中规中矩,我都已经知道,但最后的那个故事,我特别喜欢。不过我觉得还应该多添点调查的细节,只凭对话不好猜对。总之故事特别有趣,像脑筋急转弯,一个故事能延伸出不同可能,在谜主没公布答案时,答案未定,一点细节都能改变结局。我觉得那个故事不够完整,它背后一定有一套已经成体系的套路,真想找作者问问。”
看,侦探小说迷!你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呢,唐西妗保持微笑,她都不敢想以后会被怎么缠着问东问西。
崔祎安唔了一声,“你知道那东西叫做报纸吗?”
“啊?报纸?对!我记得观俗堂好像贴着张告示,上面就写着报纸这字。啊?报纸?”谢时颂一惊一乍的,好似见了鬼,“报纸坊是做什么的来着?”
“如你所想。”崔祎安擡脚走出园林,留谢时颂风中凌乱。
想通一切,谢时颂也不去埋怨崔祎安了,他紧跟着唐西妗,他可记得报纸坊是她的。
“西荀,你就称我时颂即可,你那报纸坊是做什么的?只生产报纸吗?你看我除了抄书还能做什么?都报纸坊了,就不能让我负责报纸的事吗?”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唐西妗只觉脑子嗡嗡的,但她还记得推辞,“谢兄,我年岁小,不能乱了章法。”
“哎呀,我问了那么多,你怎么净抓着不重要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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