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饭
最终，洛二还是没下决心 ，只说来日再给答覆。
对这个结果，唐西妗毫不意外。虽说洛正霖想脱离父亲掌控，但很遗憾他没足够的魄力支撑他的决心。
不论洛二最后是否决定来帮忙排字，她都不亏。反正石印术在洛家没什么用处，洛家也不会斥巨资买一本匠书。与其为了人情送给洛正霖，还不如让价高者得呢。
她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小蛮听到声音，推开窗户查看，见唐西妗终於回来，问道：“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要凉了，我再去后厨要些。”
唐西妗摆手，“不用了，还得再跑一趟。收拾东西花了些时间，又遇到了熟人，多聊了几句。”
小蛮摆好碗筷，她已经吃过了，剩下的菜全是唐西妗爱吃的菜。她抱怨道：“什么人啊吃饭时候来，姐你都辛苦一天了，连吃饭都耽误了。”
“哪有，左右晚的不多，那人家里挺厉害，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十八九岁的少年，缺根筋，老是自命不凡又找不到证明自己的办法，可不就烦人吗？
唐西妗坐到桌旁，正要吃饭，又是一声叫喊。
“唐公子！我家公子喊你去找他。”
来人是寅三，没得到唐西妗允许，他只站在院门外喊。他随崔祎安一同离开，刚回到府里没歇息就来喊人。
崔祎安回来了？唐西妗略感意外，放下筷子起身出门，看来她今天这顿晚餐是真吃不成了。
小蛮：“姐你太忙了吧，我给你要点夜宵回来。”
唐西妗点头，离了院子，跟寅三前往崔祎安住处，想了想，她还是问道：“崔兄扬州之行可顺利？”
寅三：“只是处理几家店铺事务，有公子出手，事情解决得很快，一路上也没出意外，所以我们能这么快就回来。”
没遇到困难就好，老板应该不会找茬。唐西妗微微放下心，出差的老板回来第一件事是点名见人，被点的那个能不害怕吗？
碍於寅三沈默，两人没再说话，不一会就到了院子。
远远看到屋内两人，唐西妗也沈默了。怪不得这时候点她来，定是洛正霖朝人提了她。让她晚那么久吃饭还不够，现在直接把她晚饭整没了，这个仇她记下了。
崔祎安与洛正霖两人在屋内饮茶。看唐西妗进来，崔祎安让人撤下茶具，吩咐道：“上一桌热菜来，正霖与西荀都还没吃饭。”
说罢，他又朝唐西妗示意：“西荀，过来坐，我听闻活字印刷成功了？”
洛二激动插嘴：“西荀你快给祎安讲讲那印刷机的神奇之处，我与他说他只敷衍我。”
唐西妗都替洛二尴尬，活字印刷的原理崔祎安早就知道，洛二这不是班门弄斧吗？难怪人家敷衍。
她只当汇报进度了，“是成功了，我现在在印第一本书。只是有个难题还没解决。”
“什么难题？你没与寅二说？”
看来洛二没提她忽悠人当排字工这档事，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当着洛二的面说，她适当美化，还是说道：“缺像洛公子这样的读书人。现在只印一本书，有我排字就足够，但若想达到我向你描述的规模，要多些识字且能找出错漏的人。”
崔祎安点头，难怪洛二方才明里暗里问他能否劝动洛父放他出来跟着崔府做工。只是他想不明白，以洛二的身份，干嘛来崔府做活。
洛二扭扭捏捏接话道：“祎安啊，我是真想来看看印刷流程。我明年就要去京城学书了，剩下三个月时间，你就帮我支个招，怎么劝我爹放我出来？”
唐西妗为他出主意：“我这能大量印刷科考用书，你就如实与洛老爷说，将印刷机的便利说出来，况且若是这边印书多，洛家学堂也能低价买到书，洛老爷能不让你来吗？”
崔祎安帮着下了剂猛药，“便是洛伯不愿意又怎样，你就不能硬气一些，洛伯不让你回去，我崔家又不缺你这口饭。”
洛正霖咬咬牙，像是真想通了，饭也不吃了，当下告辞道：“我回去就跟父亲说，明日我再过来。”
喂，唐西妗简直想拦下他，饭还没上呢，走什么啊？就剩她了这饭还吃吗？
她面上挣扎太甚，崔祎安轻笑出声，“他走了，咱们吃，等会儿问你几个问题。”
随着仆人上菜，唐西妗的尴尬落回肚子，干了一天活，一遍一遍走动捡字，她是真的饿了。现在能吃上饭，任崔祎安问几个问题没事。
崔祎安没开口，唐西妗便专心吃饭，没想到直到吃完饭，她将碗筷放下，这人才开口。
“吃好了？”
唐西妗点头，随后有仆人将残局收拾下去。
“第一个问题，今天你跟正霖说什么了？他能愿意来做工？”
他刚回府，遇到了要离开的洛二，他们便又续了会旧，哪知洛二说话拐弯抹角，一直暗示印刷机好，能不能把好东西给他留一份。崔祎安哪知道什么好东西，又不能直接给他一台印刷机，想详细问问。洛二因为得不到回覆，又换了个方向，想要来崔府做事，让他帮忙说服洛伯。崔祎安直觉这事跟唐西妗有关，让寅三喊人过来。
唐西妗尴尬笑笑：“洛公子对印出来的书感兴趣。但我只印了十本，里面还有你的一份，就不想给他，找了个借口打发。没想到洛公子真这般喜欢，宁愿来排字也想拿到那本书。”
“什么书这么金贵？”崔祎安将信将疑，唐西妗打算会只有这么简单？
“那本书叫《石印术》作者是阿罗依，一个外族人。这书是我父亲与外族交易所得，据说那个外族人的故乡都用这法子印书。我父亲按记载试验后，发现此法属实，便将书翻译过来，想要传播。但苦於雕版太贵，这书就落到了我手上。”
“石印术比活字印刷还方便？”崔祎安皱眉，再次怀疑唐西妗来历，她知道的奇怪技法也太多了。
“恐怕没有，两者用途不一样，明天就能装订出第一本书，到时候有公子定夺。”
“馀下九本你想怎么处理？”
“我想放在观俗堂售卖，有新技法做噱头，也能为活字印刷涨涨名气。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这个法子能推广，算是完成家父心愿。”
这时代，搬出长辈遗志，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果然，崔祎安没挑她的错处，只是说：“若是卖不出去你要如何？”
唐西妗不好意思地看向崔祎安，吹捧道：“这不是有崔兄吗？我免费送你一本书，你帮我散布些消息，最后所得我们五五分成。”
有分成，崔祎安略正视起来，“明天把书送过来我看看。”
知道崔祎安这是答应了，唐西妗眼眸弯弯，提起另一件事，“崔兄雕版是否刻好？”
崔祎安：“刻好了，怎么？”
“既然崔兄目前不需要印刷机，不如让西荀先使用一段时间，也好继续改善。”
她想印书来卖，若是崔祎安答应，她愿意给些租金，以后遇到难事也好请人帮忙。
听到她的请求，崔祎安竟然觉得意料之中，这人向来好意思开口，“你想卖书？书籍市场可不大，除去士人，书不是必要物，你没有门路，想怎么卖？”
“说出来不怕崔兄笑话，”唐西妗略感羞耻，但她就是要立这样的人设，以后好做事，“我想让每个人都能看上书，没有需求我就创造需求。如果书本上不只有死历史和大道理，会有更多人喜欢看书的。”
沈寂数天的系统突然冒泡：“宿主想法十分积极，系统会帮助宿主完成愿望。”
唐西妗差点破功，幸好系统只说了这一句，她继续道：“我知道现在识字的人都不多，我想印一本帮人识字的基础书，不是说文解字这种，这本基础书我也有了构想，只待实施。”
崔祎安沈默良久，感叹道：“西荀真是大志向，崔某自叹不如。以后西荀你若是遇到难事，尽管找我。能遇到你这样爱书又有能力的人，是我的荣幸。”
这种想法，换任何人来，崔祎安只会觉得那人异想天开，但放到唐西妗身上，他只觉得说不定真有可能。从竹纸到石印术，这人身上的秘密不少，若她真是想让书在民间普及，他帮忙不会有坏处。
“印刷机你随意使用，如今印刷是你在负责。”对於印刷机的用途，崔祎安不甚在意，他已经发现了佛经的颓势，又不急印那些老古板书，不如让唐西妗使用。
“多谢崔兄，以后我有新奇的书，都先让你瞧瞧。”
“甚好。你想要普及书，可曾了解过目前书的卖处？我这次去扬州，看到些不同的景象。”崔祎安想到那些不同的商人，仍觉得有意思。
“他们自称书客，从南边印书到北边来卖。我从他们口中了解到，蜀地材料多，那里生产的书最多，质量都为上乘，杭州富庶，附近生产的书最为精美，其次是建阳，此地有书坊村，百姓从事印书，价格最为便宜。”
雕版才出现不到百年，竟已形成如此庞大的产业了？唐西妗确实不了解这些情况，“竟然有这么多人卖书，书价怎么还这么贵？我在书肆买过一本诗经，仅仅因为纸质上乘，价格便高至二百文”
“每地书价都不相同，梁州纸贵，书价自然就高，再往北，书价更高。”
确实要综合考量，纸丶雕版丶店铺都要钱，市场又小，作为奢侈品，书的价格如此不奇怪。
唐西妗想看看景朝现在的印刷业，好制定更详细的规划，便问：“附近有大量藏书的地方吗？我对印刷书了解太少，想做些调研。”
“私家藏书不会让外人进，不过我确实知道一处去处。”崔祎安神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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