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魔（2）
姜瑾不信佛，却很是尊重这些佛门中人。
是以她撕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角，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那和尚的掌心中，看他略显错愕的神色，微笑道：“小师傅，请吧。”
那兔子受了伤，需要包扎。
和尚接受了她的好意，笑容恍若天边最纯净的白云，清风细语间，淡淡地道：“女施主，魔也有善念么？”
姜瑾的手指微微一颤，却仍是坚持着挺直了脊梁，道：“没有。”
他唇畔的笑意更深了，手上却温柔无比，生怕怀里的小兔子受惊扯到腿加重伤势，一面轻柔地为它包扎，一面又道：“那女施主所行的善举又是为何？”
“我只为我所愿，无谓善与恶。”姜瑾颇为淡定地回答，道：“杀人乃是为自己，他们欺男霸女令我看着不痛快，救人则是看心情，偶尔想听一听旁人的夸赞与称颂。”
为我所为，乐我所乐。
魔的行事素来如此无拘无束。
那和尚兀的笑了，不染一丝尘埃，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法号寻渡，有幸得见女施主，实乃一生之幸。”
寻渡告诉姜瑾，他曾是这世间最罪大恶极之徒。
他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害死的怨魂夜夜恸哭能震塌整个长歌城。
“我爱过一个人，”他与姜瑾并肩而行，走在这尘世间，普度众生，传扬佛法与善念，人人见到他们无不称之为活菩萨，可寻渡脸上的笑容却无半分真实感，令姜瑾感到无比的疏离，“可她却深爱着别人，我便杀了她所爱之人丶毁了她拥有的一切。”
寻渡在说这话的时候，正帮一位年老体弱的农户打水，晶亮的汗珠自他白皙的脖颈处滑落至胸口，被阳光照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好似他是云端之上的神，本不该降落至人间，染上这些污秽之物。
可他却染上了世间最脏的尘埃——情。
还是用这样残忍的方式，霸道的丶不容置喙与反抗的占有了那位女子。
“她很不快乐，终日不见笑容，一见到我便泪流满面，想尽一切办法寻死。”寻渡兀的停下了脚步，轻轻地颔首，嗅着路旁的一枝粉桃，道：“她像这朵花。”
可转头，他便将这朵粉桃无情地摘下，花瓣在他的掌心中被碾碎成粉尘，随风扬於江湖。
寻渡道：“我是个罪人，该下十八层地狱，可我的罪孽并未恕完，没脸去见那些因我而死的无辜人。”
姜瑾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你的确该死，我也是。”
寻渡的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地回首，与姜瑾那双同样冷漠无情的眸子对视，道：“女施主可愿与我一同赎罪？”
“好。”
系统：【叮——成功创建队伍，当前队伍内成员：念罗笙（姜瑾），寻渡（□），赎罪值为0，当赎罪值达到百分之百时，本位面ss级任务“渡我”将自动完成。】
念罗笙是皮与骨，其中的灵魂是姜瑾。
那寻渡的皮肉下，隐藏的又是谁的灵魂？
姜瑾自然知道，只是并未说出。
原剧情中，念罗笙最对不起的人是救了自己却反被她虐杀的女配洛如絮，其次便是为救自己而甘愿献出心脏的男主容慎。
要说念罗笙这个女主当的也真够惨，人家虐文女主都是被渣男贱女虐，她倒好，恋人与救命恩人皆是十成十的大好人，她反而去折磨他们，最终被这件事虐得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夭寿，这都是些什么事。
姜瑾也觉得，若是这种恶心的事情摊到了自己头上，怕是同念罗笙差不多反应。
“渡我”的第一步，便是找到容慎与洛如絮的转世，尽力地偿还他们，哪怕付出性命也要。
系统：【检测到当前漏洞碎片x4，开启隐藏剧情：共白首。】
姜瑾找了许多年，终於在一座边境小城中，找到了洛如絮的转世——她缩在医馆的门口，怀中紧紧地护着一包药材，头顶上是小厮的拳打脚踢和愤怒到极致的怒骂。
洛如絮没什么表情，在姜瑾吸收的原身记忆中，她上一世也是人淡如菊，哪怕最后被念罗笙活活凌虐至死，也不见她求过一句饶，流过一滴泪。
姜瑾正欲上前救她，便被人抢了先。
救她的是容慎，或者说是他的转世更为恰当。
这时代的人们不修真的寿命不长，姜瑾徘徊於人世间已许久，这两人怕是已轮回了两三遭，早已不记得对方。
姜瑾记得，洛如絮喜欢容慎。
喜欢他为爱人的不顾一切。
容慎那一世直到死也没能娶到心爱的人。
如此一来，究竟该怎样偿还他们二人，姜瑾便一清二楚了。
寻渡不急不缓地行至她身前，却用与原身截然不同的语调说话，姜瑾不必看，只一听便知道，君瑜来了。
“我很好奇，你为何每次都要选择令自己最痛苦的方法？”他平静地问道，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和缓，“《蜉蝣》死别，《帝王策》生离，《剑伤》欺骗半生，《偃》承担着本不属於你的丶旁人的怨恨。”
姜瑾头也不回，冷冷地道：“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一动一静，一悲一欢，这些皆是修行。”
对自己不狠，又怎能夺得这天下？
系统这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世界都是姜瑾精心挑选好的，正是为了磨练自己，以迎接最后位面的……考验么。
君瑜道：“若累了，我不介意你依靠。”
“我介意。”姜瑾无情地驳回了他的提议，道：“你不必管我，我会赢，一直赢到最后。”
君瑜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宽厚的掌心放在了她的头顶上，爱怜地揉了揉，姜瑾险些瞬间泪流如注，却拼尽全力地忍住了全部的情绪，面上装作毫无波澜，淡淡地道：“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倘若习惯了何事都自己扛，突如其来的温暖与依靠便会令人患得患失，直至疯狂。
她可以猜透所有人的心，可以在云淡风轻之间计谋好所有牵一发则动全身的可怕布局，甚至可以毫不悲伤地亲手处死自己所爱之人丶所敬之人，亲友也好丶师长也罢，不过是一枚枚权力棋局上的棋子。
却唯独猜不透自己与君瑜。
爱一个人会将所有的情绪毫无保留地表现得淋漓尽致，自以为隐藏得极深，却早已被人清晰而准确地捕捉到微妙的小情绪。
她步步为营，喜怒哀乐，一言一行丶举手投足之间皆能令男人落入自己的鼓掌之中，随后成为她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冷静的前提是不爱。
君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寻渡。他身上神与魔的气质浑然一体，交融得天衣无缝，与君瑜极像，却又不是一人。
“女施主？”寻渡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左右也不需要问，或许在他眼里，姜瑾也只是自己寻求超度与解脱道路上的一位过客，不足挂齿。
姜瑾用下巴点了点洛如絮与容慎，道：“他们两个的前世，一个是我的恩人，一个是我的未婚夫。”
寻渡的笑容在听到“未婚夫”时一僵，旋即化作淡若清风的微笑，道：“如何？”
“我要让他们在一起，”姜瑾好像没事人似的，淡定地道：“你看有可能么？”
寻渡楞楞地看着她的美丽容颜，一时间竟分不清这红颜枯骨之下究竟装着些什么，他又能看透些什么。
系统：【赎罪值提升百分之二十。】
谁能告诉它这个的原理是啥玩意？？？
为啥这样的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提升赎罪值啊？
自从进了ss级任务的位面世界后，系统整个统都变成智障了——这也不懂，哪也不懂，除了“卧槽为啥”之外便再无其他的表达。
姜瑾面不改色。
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很老套的剧情，却也很实用，加之姜瑾在旁指点以及施法，他们很快便成了亲，之后的剧情，她一点都不关心，只注意到赎罪值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
系统呈放空状态：【我的程序大概已经是废的了。】
转眼间，十年一次的献祭又到，姜瑾不急不缓地回到了枉死城，在血池中泡了许久，自顾自地去了无赦殿。
深渊恶鬼一如既往的实干派，不废话，搂了她便按在了榻上，默不作声地吻了上去，同样的粗暴丶同样的折磨，姜瑾这次却一滴泪也不曾流，甚至近乎虔诚地吻在了他的眉心。
隔着那层青面獠牙的面具，谁也不知面具下的那张脸究竟是何模样。
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又或许，本便是无所谓的。
“你爱我么？”姜瑾附在他耳畔，轻声地问道，感受到身上人猛地一颤，又不急不缓道：“寻渡，放过我好么？”
系统：【？！】
啥？她特么在说啥？
【叮——成功解锁队友身份，寻渡（深渊恶鬼）。】
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俊美面容，满头银丝如水一般流泻而下，与姜瑾的黑发紧紧地缠绕在一处。
“念罗笙，”寻渡的善与深渊恶鬼的恶完美地融合在了一处，令人难以想象在姜瑾身上肆虐施暴的男人，正是白天那位温柔俊秀的小师傅，“我恨你。”
这个故事贼短，估计……三四章？
仔细看寻渡说过的话，是可以把他和深渊恶鬼的隐藏身份对上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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