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心中感慨万分。
不知道为何,单婉晶虽然施展神通,屏蔽了所有人的听觉,偏偏却把他给遗漏了。
他见着平日里,极力维护着一副世家门阀阀主架势的独孤峰,在单婉晶的三言两语劝说下,就对元文都,皇甫无逸还有段达三人,展开疯狂的诅骂。
禁不住为单婉晶的手段心惊肉跳的同时,亦展开了浮想,期待着这一位神通广大的“姥姥”,能够协助自己。
不过杨侗虽然年纪轻轻,但毕竟生长于帝王之家,知道该如何掌控自己的情绪。
是以杨侗也和元文都等人一样,假装完全听不到独孤峰的叫骂声,只是一脸淡然地望着独孤峰,犹如猴子一般的拙劣表现。
然而元文都三人是真茫然,杨侗则是假无知。
独孤峰骂的兴起,正想要接着骂到杨侗的身上,随即瞥见单婉晶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暗凛,急忙陪笑道,“多谢前辈厚爱,能够给予晚辈这么一个发泄情绪的机会,晚辈感激不尽。”
单婉晶摆摆手,浑不在意询问道,“开心不开心?”
独孤峰暗忖这算什么问题,但为了不得罪这心思莫测的“怪物”,只好谨慎回答道,“开心!”
单婉晶轻轻点头,十分满意道,“那就好!”
既然你感觉十分满意,那么等下元文都,皇甫无逸,段达诅骂你的时候,想来他们几人亦会感觉十分的满意。
她如法炮制,又接二连三地引诱了元文都,皇甫无逸,还有段达三个人,对其他几人的发泄情绪。
杨侗静静地观察着,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臣,在不为人知的时刻,私底下的狰狞面目。
心中却越发肯定,这必定是单婉晶,施展神通,故意让其他人无法听到别人的声音,偏偏却又遗漏了自己一人。
她是要以这种方式,让自己能够全程毫无保留的见证,其拥有如此神奇的神通。
杨侗甚至还有一种错觉,单婉晶此举还有一个额外的意思,那便是隐晦的提醒自己,小子你还嫩着哩,姥姥连杨广都不想搭理,还会理睬你的招揽?
他想起了自己方才,显得有些肤浅的表演,顿时觉得确实过于迫切的模样,一时间不由的面红耳赤,差点难以自持。
旋即又想起来,皇祖父在信上对这一位,“姥姥”的推崇,不觉暗自好笑万分。
连一朝天子都无法搞定的绝顶人物,自己这小小亲王,一介少年又如何能够痴心妄想地获得她的效力呢?
杨侗看着眼前几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蓦然想起杨广的评价,“其人恍若仙佛,不可得罪,不可为敌”的评价。
独孤峰,元文都,皇甫无逸,段达四人发泄完情绪后,仍旧还是无法相信,单婉晶竟有如此惊人“魔功”,可以完全阻隔一个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
他们虽然已经把单婉晶想的十分可怕,但万万没有想到,单婉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数倍。
单婉晶看着几人恍惚的表情,毫不客气道,“现在终于肯听姥姥的话了吗?”
元文都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这才反驳道,“元某知道尊驾手段惊人,但张须陀身为河南道讨捕黜陟大使,背负讨伐河南逆贼的重任,岂能三言两语就让他退回洛阳呢?”
皇甫无逸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赞同元文都的看法。
独孤峰,段达神色隐晦,虽然不欲再触碰单婉晶的霉头,但心头却都是冷笑不已。
无论怎么说,单婉晶终究只是一介外人,如何能够对军国大事指手画脚呢?
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岂不是说,他们这些东都留守,其实都是一些滥竽充数的酒囊饭桶?
杨侗想起从江都的来信,杨广叮嘱他,一切都可以听从“天山童姥”的吩咐,哪怕是听起来,极不合理的任何要求。
他虽然对自己的那一位,把偌大的大隋朝,败坏至将要国破家亡的难堪局面,负有绝对责任的皇祖父有极大的抱怨情绪。
但身为臣子,依然不得不深埋情绪,听从皇祖父的安排,对眼前的单婉晶,给予最高礼节的待遇。
而且单婉晶也通过了诡异的手段,向杨侗表明了她的高深莫测。
是以杨侗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液,对单婉晶恭声道,“姥姥可否详细述说一下,为何要让张须陀引大军回东都洛阳?”
独孤峰等人虽然对杨侗称呼单婉晶为“姥姥”,很有吐槽欲望,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单婉晶的解释。
单婉晶哂笑一声,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河南的局势愈来愈严峻了?”
杨侗点头称是,同时疑惑道,“我见张须陀的军报,明明是连续不断地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但河南局势却并未有半分的好转,反而更加的败坏了。”
“当然,我并非是指张须陀谎报军情,只是对眼前情况十分不解,姥姥可否教我?”
竖耳聆听的众人心中不由一动,他们虽然对眼下河南的局面,都有着各自的不同看法,但也想要听一听,单婉晶这“门外汉”的说法究竟是什么?
单婉晶悠然一叹,叹息声中的沧桑,和她稚嫩容貌完全符,环视了一圈才道,“诸葛武侯曾经说过,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他说这话的时候,曹操刚刚北灭袁绍残余势力,南吞荆州刘表,驱刘备若逐兔,实力达到了最巅峰,正欲会猎江东,消灭孙权,一统整个天下。”
“然而诸葛亮却早早就判定,曹操最后肯定会失败。果然面对孙刘联军的赤壁之战,曹军接连交战不利,不得不退回了北方,天下三分,之后形成魏蜀吴鼎立的局面。”
杨侗闻言心神一震,讶然道,“姥姥的意思是说,张须陀现在虽然接连取胜,但最后却会败在瓦岗贼军的手下?”
其他人的心头,亦转动着和杨侗相同的心思,都觉察到单婉晶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分明是说张须陀和曹操一样,先胜后败的结局。
单婉晶嘿嘿一笑,一副神棍的模样道,“你们以为姥姥,会说张须陀最后只是战败?”
“错,大错特错,张须陀最后会直接身死在,和瓦岗军的战场上。”
趴在地上的段达哈哈大笑,只觉终于逮到了单婉晶的错误,忍不住提气高声道,“张须陀连胜瓦岗二十多战,怎么可能会败于瓦岗贼军?”
单婉晶不可置否,轻声笑道,“李密已经投靠了瓦岗。”
除了杨侗毫无反应外,独孤峰,元文都,皇甫无逸,段达四人听到这个消息,终于色变。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杨素之子杨玄感,趁着隋帝杨广身在高句丽前线,率领大军作战,中原一带兵力空虚的时刻,起兵反隋。
李密当时便在杨玄感的军中,更是其谋主。
当时李密向杨玄感献上了三条策略:上策是袭据涿郡,扼临榆关(今山海关),使隋军溃散关外;中策是攻占长安,占据关中和隋炀帝对抗;下策是攻打东都洛阳。
结果杨玄感志大才疏,偏偏选择了最下策,导致最后兵败身亡,李密也被朝廷通缉,一时间消失匿迹。
不过也幸好杨玄感选择了最下策,否则对于大隋朝来说,只怕是一场更加不堪的灾难。
但李密却因此而名传天下,再加上他出身世家,擅长兵法,就连越国公杨素都对他极为欣赏。
甚至当年凭借父荫任左亲卫府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的时候,隋帝杨广见到他都暗自称奇,觉得这个黑脸小子很不寻常。
谁也想不到,有如此显赫名声,出身高贵的李密,既然会去投靠一个出声低下的叛逆呢?
在场诸人都是同样心思,觉得李密这厮简直不当人子,自甘堕落!
不过众人虽然鄙视李密的这个选择,却依然对他忌惮不已。
就算是原先最坚持的元文都,也生出惶恐之心,劝阻杨侗道,“殿下,张须陀虽然勇猛,对付瓦岗贼军绰绰有余,但如果李密李法主真的加入了瓦岗。”
“而张须陀对此又毫不知情,说不定真的会吃亏,有败亡之虞。”
杨侗终笑道,“依元卿家所言,可以召回张须陀大军,回东都洛阳休养生息?”
元文都暗自咬牙,点头道,“不错,张须陀率领麾下连番征战,军士疲惫,确实应该先调养一番,然后才可继续出兵。”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独孤峰等人都点头称是,听到李密投靠瓦岗的消息后,众人都有点慌了手脚,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先应下单婉晶的要求再说。
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众人再怎么不堪,也知道张须陀大军,因为连年征战的原因,确实已经到了应该重新调整的时机。
只可惜现在天下皆反,想要寻找和张须陀同样,能够奋勇作战的当世名将,却难之又难。
元文都目光望向狼狈地趴在地上的段达,此人早些年间,倒有几分勇力,只可惜随着位高权重,却越发变得懦弱如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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