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於沛淳努力撑着快要垂下的眼皮，心里闷闷不乐地想，怎么这次又不帮我上药了？如果揍完的时候就有凉丝丝的药膏抹上去，也不至於那么疼。他把手放在淤青最重的地方，触手仍是一片滚烫，也许於聿清就想让他多疼几个小时？

第二天来到学校，桌子上又放了一瓶和上次一样的牛奶，於沛淳心情大好，坐在垫子上就扭开来喝。坐下的时候，他就明白为什么於聿清用木刷抽他要避开臀腿处了。

“怎么你一点都不客气？”林子禹不知从哪里回到座位上，对着那个光顾着喝牛奶的人不满地说道。於沛淳听到一口牛奶差点呛到，“你送我的？”眼里带有的怀疑让林子禹有把牛奶抢回来的冲动，“我还以为真的有人暗恋我。”林子禹微微惊讶於那个笨蛋带笑的眸子，随即就马上回过神来，投去一个没好气的目光。

一天的课上得还算顺利，起码爸爸打出来的伤大部分没有和椅子直接接触。放学的时候，於沛淳走在学校外面的路上，他又在同样的时间离校，身边的人渐渐稀少，他注意到有脚步声一直在身后，转过头去，竟然是低着头看手机的林子禹。

“你干嘛跟着我！”

林子禹一头雾水地擡头看着於沛淳，无奈地说道，“我回家要走这条路。”他心里暗想，要是真想跟着你总不会光明正大地跟在身后吧？如果是我的话，直接弄个老师的校园网用户登录进去，搜到你的学籍表，再直接记下你家地址不就好了……

“我天天都从这里过，怎么都没看见你？”

“我平时都是放学了就走啊，和你走的时间不一样……”

“哦……”於沛淳不自在地继续走，走到一处学校附近的豪华楼盘入口处，林子禹在背后叫住他，“我到家了，我就先回去了。”

於沛淳盯着那一幢幢气派的楼宇狠狠的楞在原地，他依稀记得电视机里有这里的销售广告，“你住在这里？”他突然就联想到林子禹平常的行为举止，除了平时挤兑他以外，的确表现得无可挑剔，而且成绩也是罕见的好，家庭环境和他这种平民百姓有差距也不奇怪。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我的伯父伯母都要到晚上才回来。”

见於沛淳站在原地不动，林子禹转回目光拿出卡往里面走。於沛淳看见他就这么走了心里一急，一句话脱口而出，“等等我！”

里面的装横也如外表一样精致大气，於沛淳不自在地蹲在门口脱鞋，踩上那干净滑亮的地板都不自觉的放轻步子，林子禹走了进去就直接走进厨房，把冰箱里的食材都拿出来放在料理台上。於沛淳看来看去都不知道要坐在哪儿，干脆盘腿在地上坐下，好奇地看着林子禹走来走去。

他接过林子禹倒来的水，想到林子禹刚刚提到伯父伯母，心里带着疑问，又怕问到不该问的问题。林子禹把他拉到房间里坐下，似乎是看清了他的想法，极为自然地说道，“我爸妈在北京工作，近几年我的伯父伯母才带我来到这里。”

“可能他们太忙了吧，没时间照顾我。”

林子禹几乎没有任何情感流露，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於沛淳心里不安，如果是他的话，他能忍受没有於聿清的异地生活吗？

“我从小也是在北京长大。”

喝了一口水，於沛淳突然想到什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难怪你的口音那么奇怪……”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林子禹的目光冷冷地盯了过来。

他心虚地把目光飘向别处，看过林子禹房间另一面壁柜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奖杯和红色的荣誉证书，於沛淳觉得自己惊讶到下巴都掉了。这不是学霸，这简直就是个神啊！

“看够了没有。”林子禹没好气地开口，“你要不要在我这里吃饭。”

於沛淳茫然的回过头来，“吃饭？你做？”

又遭了一记白眼，於沛淳灰溜溜地跟在林子禹身后。“你不用打电话给你爸？”於沛淳猛地反应过来，“是喔……”他掏出手机跟於聿清说了一声，又跑进厨房看林子禹做菜。他很少有机会看到於聿清做菜，很多时候等他回到家，於聿清就已经炒好了。唯有小时候跟在温妍身边做跟屁虫的时候，搬个小凳子站在上面，经常可以看见戴着围裙的温妍耐心细致地做菜的场景。

於沛淳不自然地开口问了那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爸的？”

拿着锅铲的手一顿，林子禹马上恢覆炒菜的动作，“到我高中的时候，伯父有意托人让我进你爸的班。”

“哦……”

“还有……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林子禹淡淡地开口，於沛淳倒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子禹指的是上次直接导致打架的那件事。於沛淳心想，不放在心上都难了，就因为揍了你一拳，我被我爸打的三四天屁股都是疼的。现在也是疼的，因为抄了你的答案……

几碟简单的小菜端上桌，於沛淳拿着盛好饭的碗就是一顿猛吃。林子禹的手有些僵硬，无语地看着旁边那个男孩的吃相。他扒进几口饭，心里泛起淡淡的心酸，这样随意率性的举措，在他的孩提时代就已经不被允许了。现在看到，在一个之前完全讨厌的人身上，竟然如此怀念。

他初进班级，被调到於沛淳旁边的座位，从那时起，对於沛淳，他就怀着难以言喻的羡慕。为什么一个看上去单纯无害，脑子不聪明的人，会和每个人的关系都那么好？而他从小就是沈默冷淡的性格，从未有过哪怕是一两个的知心朋友。

无论对自己严厉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去成为别人眼里极为优秀的人，甚至连亲人的关怀照顾，都少得可怜。

看见於沛淳上课时候不断冒冷汗挪动身子的时候，林子禹就明白了个大概。从伯父那里听到的於老师，听说向来就是个严厉负责的人。於沛淳会被打，那至少是因为被惦记着吧？

他中午就回家带上了个坐垫，趁於沛淳还没来到课室就放在他的椅子上。

也没有想到随意从家里带去的牛奶，会换得那个人满足幸福的表情。

那份纯粹的单纯和对简单生活的满足，才是这个吃相不雅的笨蛋的闪光之处吧，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

“如果你是我爸的儿子，他一定会很自豪的。”

林子禹调整思路，才听出那个家夥咬着饭含糊不清的话，心里却有苦不能说。“为什么，你不也很好？”

於沛淳把青菜夹到碗里，“我有什么好啊，从小就经常有老师邻居跑到我爸那里告状，我怕他生气，小的时候不懂事躲在院子的大花瓶后面，就躲了好几次。”

“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做那些让大人头疼的事了吧？爸爸他应该也是希望有你这种优秀的儿子的，我到现在长大了才懂，可惜都回不去了。”

於沛淳不好意思地笑着，“现在也时不时会让他生气，他对学生是很耐心，有时还很和蔼，但你不知道，他生气发火的样子有多可怕。”想起於聿清铁青的脸色，和在屁股上狠厉起落的巴掌尺子木刷，脑子里回响那些清脆吓人的声音，於沛淳就心有馀悸。

林子禹忍不住一笑，他看着於沛淳不解的脸，“你脱裤子，我就知道了。”

今天我的坐姿好好的你怎么会知道……

於沛淳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日曛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pangu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