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冲击撕裂爱兰汀胸口肌肉,剧烈疼痛蔓延全身,反倒令神经末梢产生出恍惚的麻痹感。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旅行变得这么危险了呢?明明是轻易能办到的事,为什么现在又做不到了?
离日出又有多少时间?
明明才享受过胜利的果实,却又马上又遭遇到相似的危机。仿佛有谁想欣赏她所现出的丑态,将她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比之前更猛烈的愤怒充斥於心间,令爱兰汀一时间忘却了身体上的伤痛。
不管是谁,胆敢愚弄她的家夥,都应该去死!
本该应该趁着黎明尚远,尽力寻找藏身之地的爱兰汀,完全放弃了思考。她将尖刺从胸口拔出,也不管自己身处何种状况,开始向不在眼前的敌人发泄怒火。
照亮天空明丽之光,呼应爱兰汀的怒火,成为滚动的波涛,迅速往远方泼洒而去。转瞬,山丘上空之外的不少漆黑夜空便被光的油彩吞没。
背向山丘方向的英格索尔,迅速远离滚动的光之波浪。
“看起来她的脾气很糟糕。”
修奥斯应该留有观测此地的手段,所以才发出这样的感叹。
“再任由她胡乱使用力量下去的话,等到真正日出之时,恐怕她没有力气避开。”
面对英格索尔的忠告,修奥斯冷漠地回答道:
“这样不是正好吗?可以再度确认她无法使用这种能力后,还有什么后手。”
“何必如此,侯爵那次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
“保险总是不嫌多的,万一日出前此类状况还在持续,你大可以从地下接近爱兰汀——她的光是穿不过障碍物的吧,那么只要知道她大概在哪里,看不见也一样可以把她从地表拉入地下。”
没错,此刻的爱兰汀能力虽然已经很强,但目前却没有办法突破任何屏障。可以说此前爱兰汀未被其他贵族消灭,不仅由於爱兰汀总是突然袭击,更可以说是因为她的幸运。
“总之,英格索尔,不许去救她。”
“……如果您执意如此。”
英格索尔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光之波浪。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等到修奥斯将话说完,英格索尔才回应道。
“我无意冒犯您的威严,我更不会违背您的意愿。”英格索尔的表情异常严肃,“只是,我并不是那么有把握让她不死,她的生命比您想象得更脆弱。”
英格索尔并没有说谎。也许未来的英格索尔能轻易办到此事吧,可是这时的英格索尔却没有十足把握。
“所以,至少请您允许我离她更近一点。如果是这个距离的话,我用魔法可以立刻转移至她身边,距离再远一些就不行了。”
“你还是这样,随你便吧。”
得到修奥斯肯定回答的英格索尔,微微点头。
“感谢您的仁慈。”
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时间,让爱兰汀睁不开眼睛的睡意袭上心头。
这种感觉是……快要天亮了吗。
在爱兰汀彻底消耗完力量前,黎明先一步过去。这种熟悉的倦意迅速把爱兰汀拉回现实,已经无力再驱使光芒的她,迅速跪下来,伸长覆盖指尖的指甲,调动剩馀力气努力地挖掘起地面。往常她都是这般直接在地面掘出墓穴,来代替舒适却难以搬运的棺材。她曾经以为不用棺材也无所谓,反正墓穴也可以隔绝阳光,到此刻才知道“棺材”对贵族来说有多重要。现在,她没有足够时间挖掘墓穴,又缺乏能随时休息的庇护物,也许生命会就此被阳光焚毁。
没时间了,有什么地方能躲的吗?
爱兰汀看了一眼才挖到一半的墓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她足下一空,摔进刚才挖掘的地方——也许是这个地方地层特别薄弱吧,她刚刚摔下去,头顶的土块便整个往下塌陷覆盖住她的身体。在土块劈里啪啦砸击下,爱兰汀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真是幸运呢,这样的话就不用……
满天星斗密布,轻柔地覆盖於大地之上。
苍白的手从大地中迅速伸出,接着美丽女性的身姿现於地表。她提起长到有些碍事的裙摆,双足猛力向地面踏去,以惊人的速度往山丘接近。
小小的山丘不断接近爱兰汀,倒映在她眼中化作巨大的阴影。她的足尖点在地面,脚步轻盈地飞跃上山丘,站在山丘上的爱兰汀向周围望去点了点头。
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尽是平缓的空地,仅有的薄薄绿意不足以成为掩体。爱兰汀制造出的“光”,在空间越开阔的地方效力越大。有些惧怕其他方向还有埋伏的爱兰汀,不敢立刻离开。而离她最近的地点中,这个山丘应该是最能发挥她能力优势的地方。
如果是这里的话,就算有人想袭击她也没有这么容易。
虽然爱兰汀一定会觉得无聊,但比起冲出去冒险,还是留在这里这么等几天好了。还有以后不能浪费能力,一定要用在攻击上。
“这么说,以后想看到‘日出’没那么容易了。”向天空探出手,从指缝偷窥星星的爱兰汀嘟囔着,“算了,欣赏月亮也是一样的。”
伴随着时间古老的指针转动,天空即将迎来下一轮满月。
半月时间已过,英格索尔没有再度见到袭击者的影子。
“对方似乎不会过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她应该会离开坐标。修奥斯,您的指令是?”
有这么大的时间差,爱兰汀应该不会怀疑修奥斯与袭击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也说不定。可是,修奥斯这边并没有那么多馀裕再等下去。修奥斯是抛弃之前已经占有的领地,虽说他们之前那个花费力气占有的领地统治不顺利,也比这个单单只占据了领主城堡的领地强。
耳边传来英格索尔的问话,修奥斯闭着眼睛坐在原领主“库诺伦侯爵”位置上,无视了领主城堡之外的骚动。恐怕是这块领地里意欲成为领主的贵族都聚集过来了,所以才会这般吵闹吧。
然后,修奥斯睁开了眼睛。
“我想门外的其他客人也很着急了,我们也不好继续在此做客。那么,我们不妨去迎接我们的淑女吧。”
爱兰汀於月光下的剪影,已经有了一些孤独的味道。她在山丘上待了差不多半个月,依然没看见敌人。
是不是到了应该离开的时间呢?爱兰汀走到山丘旁边,纵身跳下山丘,裙摆飘扬着在半空中划开漂亮的波浪。随后,她面向山丘倒退了两三步。
老实说,爱兰汀从来没在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呆这么久。待到离开之时,她竟然有些依依不舍起来。这就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的感情吗?对她来说这种感情有一些新鲜。
再见,爱兰汀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向着山丘提起裙摆微微低头,这是她印象中最礼貌的告别。正当她欲擡起头之时,从她头上传来了优美的男声。
“初次见面,我的淑女。”
这是未被爱兰汀察觉的存在发出的话语声,亦即她潜在的敌人对她发出的威胁之音!
於是,爱兰汀迅速擡起头,想在看清敌手同时,给对方狠狠来上一击。然而,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当爱兰汀擡起头,她的视线正好对上那双草绿色的眼睛。
有什么正疯狂搅动爱兰汀脑仁,令她视野为之模糊。她的灵魂重新感到已经远去的悲伤,早就忘却的回忆再度成为沈重的负担。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人的吧,到底什么时候只剩下自己了呢?呐,是不是自己也和人类一样有着温暖的庇护所呢?
尚没有与贵族任何交往经验的爱兰汀,对同伴充满了虚无的幻想,与无尽的憧憬。这些细微却一直存在的期待,再度占据爱兰汀的心灵。
到底有没有人,可以让她信任呢?
正当此刻,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扰乱爱兰汀的思维。
“初次见面,我的淑女。”
在爱兰汀听起来,这个声音出乎意料的亲切。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的声音,仿佛隐藏着温暖丶柔软的庇护,只要爱兰汀伸出手就可以触及。
“你丶是谁?”
残馀的一点点警惕心强逼着爱兰汀,去勉强运转着迟钝的大脑,去质问对方的目的。
对方眯起草绿色的眼睛,只是微微一笑便粉碎了这爱兰汀仅剩一点抵抗。
“我名为修奥斯,修奥斯.德.塔洛夫公爵。恕我无礼,求问淑女你的芳名。”
“爱兰汀。”
“请你原谅我的冒昧,请问爱兰汀小姐你的全名是……”
“爱兰汀.席博纳尔。”
席博纳尔,正是爱兰汀的姓。
千年前,曾有一个重大事件改变了旧贵族的历史——一夜之间,数个有名的旧贵族整个家族忽然消失,那时消失的贵族名单上,席博纳尔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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