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好不容易哄睡了舟止,抱着他回床上,下一秒邵叔就莽莽撞撞的闯进来,孩子被吓得在梦里打了个颤,我连忙拦住刚要说话的邵叔,确认舟止没醒,蹑手蹑脚的带他走侧门上走廊。
没几步到了池塘边的亭台,我坐在栏杆边上,纪槟从门缝里看见我俩也跟过来,依然倔强摆他那副冷酷的样子,只可惜人老了,之前整容恢复期也没弄好,后来又放火烧自己让小叔安心,脸皮越来越垮,没事自己都得带着口罩兜住,也就不怕吓着我,在我院里都放飞。
邵叔抹着汗,一不小心余光扫过他都龇牙咧嘴的嫌弃:“你没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好歹修一下,你这大半夜照镜子不会吓到自己啊?”
纪槟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大半夜为什么要照镜子?”
邵叔:……
纪槟:“得了,你就说你要干嘛吧,这大半夜的,我得早点回去洗漱,小王八羔子给我整的气儿都顺不上来……”
“我要说的也是这个,咱们院里的人怎么都换了?你们看着了吧?这是什么意思!”邵叔急的把桌上的烫茶闷了一口又疯狂给嘴里扇风:“我问了,说原先的人呢?人家说被调去榭雨书和了,澄澄干的?他到底要干嘛啊?我想去问他,结果让人家拦住了,说不让我出谦和堂!让我好好守着时时,可我看时时也没怎么呀,我家姑娘病了、我急着回家呢,这弄什么幺蛾子。”
“是啊,时时好好的——”纪槟拉长了语调,颇有一种讽刺的意味:“只不过是被他这个弟弟软禁了而已。”
“嗯……嗯?!”邵叔立即提起精神,惊愕的看看纪槟又看看我。
纪槟深深的叹了口气,上下扫我一眼又无奈:“我早说过、你会养出个白眼狼来,奸人家的孩子能熟就见了鬼了。”
“给孩子说什么呢,好了……”邵叔颇担忧的扯了扯纪槟衣袖,悄悄的也看我。
我这会儿才想起澄澄给我的盒子,打开看了,还真被我猜出来,是我跟江以南的订婚戒指,之前落在高家,他居然从那儿给我拿回来,我瞧见的那刻、自己都想笑。
他就是在刺激我,他想让我为了江以南放弃再婚,他想告诉我高辛辞是江以南最恨的人,是他最大的对手,是他死前最后一个见过的人,可澄澄好像忘了,在江以南去世的事情上,他自己才是握柄最狠的刽子手。
我深吸一口气,把戒指戴好,盒子就那么扔进池塘,看着它随水流走,我想,哭过了,日子还要往下过,自己搂着自己搓了搓,顶多觉得津海的冬天是冷了,旗袍防不住,过几天还是要吩咐多做几个披肩的好。
可纪槟不肯放过我:“憎恨生父抛弃生母,如今把他姐姐像个情妇一样关在这全是眼线的院子里,利用跟寒露的婚姻牵制高辛辞没法跟他翻脸,就这几天的功夫,他想的倒全!”
某两个字刺痛我,全世界都快看出来了,他是真的要把我困束在道德的旋涡。
“别说了!”我总算余出力气去制止,但说完又是纪槟最憎恶的懦弱,我俯下身掩面低哭。
没能力反抗,连情绪都控制不了,我是输得彻底了,没一会儿游游又给我打电话询问情况,沈岐林手底下的人现在就过去让他交接工作,澄澄够急的,我却也只能忍着哽咽让他带着自己人搬走就好,至于以后的日子也只能暂时安顿在华琼了,这也亏得江以南先前把华琼给我抢了回来,我还说近日打算把华琼和锐意合并了,还好没来得及。
这似乎是天意给我留了个底吧,就是这底有点少,是我不争气了,一心只扑在柯益和锐意,反倒把唯一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拖垮,不过华琼是影视公司,短期停滞也不至于永无翻身之地,现在的电影电视剧什么的还不是肯出钱就能拍出来,我少说也还有老傅给我藏着的七百亿和这几年攒下的四百多亿,拉个小明星打头阵,剧情再烂也稳赚不赔,顶多是我还有良心,剧本上也乐意多出点钱罢了。
邵叔走过来轻轻拍我肩膀,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纪槟话里的含义,瞬间偏过头:“等会?你说什么?”
“咋?是没听见想再听一遍还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啊?”纪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邵叔依旧是呆愣,但这次很快回过神,随后接近暴走,火苗一下蹿起来,撸起袖子就要走:“这个小兔崽子,他要疯啊他!”
我没拉住,幸好一抬眼他已经被纪槟扯着领子拖回来:“干嘛?你还揍他一顿去?且不说管不管用,老胳膊老腿的你打得过他吗?”
“那你说怎么办!”邵叔气冲冲的甩开他,看着我又替我委屈、压着声:“还讲不讲理了,时时受苦受罪、把全家都得罪完了把他推上去,他心里装那种龌龊想法现在还要把人关起来!
“合着你半天根本没听明白我们刚才说什么啊?你还是天天跟着小崽子的,就没留点什么卧底在他身边能给提供点消息,啧,笨得很。”纪槟鄙夷一句,下一秒邵叔的拳头就差点撂他脸上,可惜被抓住了。
邵叔嫌恶的甩了甩手:“你好意思说我?你这么牛,一消失就是好几年,怎么没见你给时时带回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呢?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了,还能不能给你亲亲初恋的孩子创造点价值?以后老了走不动有你怀念她的时候呢!”
“诶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这要让郑琳佯看见时时叔叔这么没用,下地狱都不想见你!”
“你行你行!就你行!那你还不是跟我一样?也没见你安排几个卧底给时时传点消息,你上班我旅游,到最后没比我强出多少。”
“我那不是因为小崽子给我设防么!我说啥他敷衍啥,连带沈岐林都不搭腔,跟退休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年你都难跟他说两句话吧?从一开始就被排除的人选就别瞧不起我这个多年工作在一线的啦!”
我好不容易等两位叔叔互相翻完白眼,听这话脑子一转,冒出一个人名来,要说“卧底”嘛,怎么没有呢?
“许卿虞不算一个吗?”我悄悄举手。
纪槟率先发问:“许卿虞是谁?”
我一看就没指望,将目光移到邵叔身上,他呆了会儿重重点了点头,转瞬又为难,挠了挠后颈:“时时啊,我倒是记着这人,这不就去马来之前你让处理澄澄各方人情世故的嘛,是,她是有点起色,在澄澄那边也稳定下来,但她跟了澄澄三四年了,虽然最开始是你指派过去,可后期你也没管过她啊,也不是咱们手下带出来的,实在不算咱们能亲近的……”
纪槟听罢嗤笑一声:“还不如沈岐林呢。”
邵叔怼他一下:“那你去招揽沈岐林?那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叛徒。”
纪槟耸耸肩:“关我什么事?一开始带他进门的人也不是我呀。”
我猛然想起梁森来,沈岐林是梁森带来的,如果梁森在的话,说不准他还肯看在恩人的面上多替我说几句,不过……打从我上次抱着梁森痛哭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他没再找过我,从前是知己,现在、我不止是他亲堂妹还是他杀母仇人,他和梁韵再没感情也掩盖不了血海深仇,我还想什么?
偏偏此刻手机响了下,我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或者做梦呢,是梁森给我发来消息。
【怎么突然回津海了?】
我没声张,也不知道怎么回,我似乎是可以借此求救的,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只能当做“后招”了,因为纪槟很快洋洋得意的长舒一口气:“我给你想了个办法,毕竟光凭我们两个老头子加小封那个毛头小子指定是没法带你打出去,但你外援也多啊。”
我愣了愣:“啊?”
纪槟更加骄傲:“啧,这高家的动作就是快啊,已经在山腰上了,我顺便叫把寒露也带上,小崽子要是敢挑拨你俩,他自己也别想结婚了。”
我:“啊???”
不是吧?动作这么快?他什么时候打电话的?还是他刚刚一直抽烟就是替我想怎么跟高辛辞撒娇???
我急的都站起来:“你把今天的事也告诉他了?”
纪槟摇摇头:“那倒没有,我想着说了你得跟我闹,这些家务事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我总算松了口气,不知道这算不算“危急关头下的降低底线”,心中默默算了下半山腰到老宅再到谦和堂的路程,高辛辞最多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澄澄是拦不住的,我便要想想一会儿该如何面对,是认命呢还是认命呢还是认命呢。
要是跟高辛辞跑了,后续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毕竟高家才是实打实的虎狼窝,跟上一世还有些不同,答案没法照搬,再且就是我放不下澄澄,离开基本就是撕破脸了,他自甘堕落或者不忿、给高辛辞使绊子都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的事情,留家里还能稍加看顾。
要是甘愿放弃自己,无非也就是被关在谦和堂里少出门,澄澄不至于把我饿死,我不怕宅家,反正上一世也是这样,不是老傅关着我就是高辛辞关着我,黑卡往我怀里一堆,谋生又不用我考量,自然无忧无虑。
只是那样也接近于自毁,着实有些难定夺,好在二叔真是个心疼我的人,不晓得是不是感受到我的艰难,这会儿便上门替我“排忧解难”,起先是听见脚步声,我以为是个过路的小卧底,一边的邵叔和纪槟却剑拔弩张,抬眼一看,原是自家亲戚。
二叔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肩膀处绣了墨竹,从上到下格外儒雅温和,向旁瞥了纪槟他们一眼才打破这美好的氛围:“急什么,这是老宅,一群人看着,我能做什么?”
“二叔。”我起身,面无表情的躬了躬,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波动:“纪叔、邵叔,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想来二叔找我是有私房话要说,毕竟今天,我有好些时候是冤枉他了,该认错认罚才对。”
纪槟和邵叔都没动作,隔了好一阵纪槟才松口,示意邵叔身后的槅门,不过挡着一层玻璃、互相留个面子,思及此便退了几步钻进去,轻轻合上门,留了个肉眼可见的“小缝”。
二叔颇搞笑的指了指对我笑,拿着手上的应该是白狐皮的裘衣披在我身上,披好远两步看看不错,这才撩了撩我鬓边的碎发:“天冷了,别人身强体壮的出来吹吹风就算了,你怎么还穿这么薄往外跑?”
“我才待了没一会儿,没事。”我苦笑笑,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极无奈:“二叔,我一个养狐狸的穿狐狸皮合适嘛?可可豆闻见都得咬我吧。”
眼瞅着我真要往下脱,二叔又急着给我套回去、盖紧了,脸上还带着些怨怪:“好了,这是仿制,知道你不喜欢,自从可可豆在老宅安家,整座山头哪还出现过真皮毛啊?找见根狐狸毛也是它自己掉的。”
“真的?”
“这事我还骗你不成?”二叔点了点我额头,拉我坐下,一边说着都笑出声:“而且我想着、你不是整天对可可豆妈妈来妈妈去的,你穿着跟它一样的毛,它更坚信不疑你是它亲妈了。”
“那我还得给苓苓和蕴蕴订一套,这样兄弟姐妹都一样、简直是铁证如山。”我心底有些复杂,嘲笑自己面上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偏这样想了反倒拉着脸上肌肉抽动,最后展现出的笑不自然了:“嗯——只是赵四要吃醋了,旺财茸茸和可可豆都是白毛,偏它是只橘猫,不过我捡到它的时候它都挺大了,应晓得我就是后妈了。”
二叔又好气又好笑的拍拍我的头:“看你这,跟开动物园似的,倒是热闹,养了小孩还有精神,又是猫又是狗又是狐狸,听说纪槟手上还有条蛇?诶,除了这些,还有只小狼呢。”
“狼?”我顿了下,登时就明白了、二叔果真没那闲心跟我说笑,便也扯了扯嘴角。
二叔瞧着我,一时间绷不住,显现的是比我更复杂的心绪,心疼怜悯无奈嘲弄,温热的掌心轻轻拂过我后颈的发丝:“不好受吧?养个白眼狼出来的滋味我倒是没感受过,但白眼狼我是当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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