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静潮和薇香不见静汐的踪迹,一路寻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宁静意趣的画面。
薇香只是吃了一惊,静潮却冲上去,一把将静汐从树下拉开。
“姐姐,你在做什么?!”他气急败坏地抓住静汐的肩膀,大声问。
静汐难堪地涨红了脸,轻轻责备:“静潮,不要失态!让龙小姐见笑了。”
薇香没有笑的意思。静汐方才的神情,太像安妤。在一瞬间,薇香几乎以为她也会像安妤一样,俯身树干,与树合为一体。
静潮再不多话,拖着姐姐逃跑似的离开这片杏林。薇香也待离去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薇香!”
她一扭头,看到了微雨中一身雪白的楼雪萧。
自从静汐和静潮的母亲安妤在浔江抛弃身体,与槐树合而为一之后,静潮和薇香嘴上不说,心里却和楼雪萧有了隔阂。
谁也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命运,安妤如此,静潮和薇香也不例外。而楼雪萧却像固执的父母,一定要为自己的孩子指引她认为好的人生道路。
“我不想再强行左右别人的人生道路,”楼雪萧听到薇香的心声,在薇香微惊的目光中缓缓说,“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没有帮到他们,反而让人讨厌。我已经觉得累了。”
薇香看着她优美的侧脸,默默无语。
楼雪萧拾起脚边的小石子,投入雨水聚集的一个小水洼中,激起转瞬即逝的涟漪,“我们从没有像如今这样生分。”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和我从小熟识的白纱女子不尽相同。”薇香蹲下身子,也拾起小石子,向同一个水洼中投掷。
“冥界不准官员在人类面前露出真相。不过你和静潮已经见过黑白无常,所以我得到特别批准。那次我过度张皇,出现在安妤面前,不仅自己受到处罚,还让她失去了成为冥神的资格。”楼雪萧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在浔江时,我告诉过你,槐精素皙救了安妤之后,命运产生两个错位。其中一个错位是地脉无人看守,另一个错位是静汐的诞生。”
薇香点点头,心中有些诧异,“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还没有。但是快了。”楼雪萧郁郁道:“第一个错位,已经借安妤的献身而纠正。现在,命运要纠正第二个错位……”
“什么意思?”薇香大惊失色,“怎么纠正?”
楼雪萧的神色清凄,黯然说:“当初,谁也没想到失忆的安妤会成亲。安妤在生死簿上已经死了,应该去转世投胎。但她的身体承载着槐精修补过的灵魂,仍在世上游走。许多年后,她成亲了,姻缘是姻缘簿上定好的,她本该转世一次与静潮的父亲结合,却直接跳过这个步骤。这还无妨,接下来发生的才是大事件:她生下一个女儿,静汐。”
薇香怔怔地听着,看着楼雪萧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静汐,是突然冒出来的。”楼雪萧蹙眉道,“在静潮的父亲和安妤的结合中,应该只有静潮一个孩子。当静汐出生的时候,我们推测,因为安妤身上出了一些偏差,所以她的儿子提前出世。没想到诞生的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孩。”
她停了片刻,接着说:“这女孩出生两年之后,静潮按照原定安排出生了。他们无忧无虑地成长,天、冥两界的官员们却在彻查静汐的来历,从来没有停歇。静汐12岁的时候,忽然拥有强大的灵力,强得能让周围所有的鬼灰飞烟灭。循着这个线索,天界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流星?”薇香的身子在雨后的凉风里轻颤,“我父亲说过,流星常常投生在人间,而且无迹可寻。”
楼雪萧摇头,“她不是流星。”
她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一阵瓷器相击的清脆声音。声音渐渐靠近,楼雪萧匆匆说:“很快,静汐会遇到一直找她的人。那未必是一件好事。薇香,我很想让她逃开这个厄运,即使再多一次被人讨厌,我也不想置之不理。”
薇香伤感地笑笑,柔声道:“长久以来,你一直拉着别人逃离悲哀的命运。最后却发现,你只是带着他们在命运的轨迹上狂奔。这一次能够例外吗?让静汐自己决定吧。”
楼雪萧轻声怅叹,“哎!你不能再看到命运,当然可以说得轻松……也许我也早该放弃这种能力。”说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淡薄,被山风一吹便不见踪迹。
瓷器清脆的声音停在薇香不远处。白无常拎着酒瓶酒杯来到薇香跟前。
“静汐要回去帮一个朋友鉴定古董,所以他们姐弟俩先走了。七星杯的事情他们会留心。”白无常说着,又好奇地问,“刚才消失的是谁?你的老板?真少见啊!在地狱里,除了我,很少有人穿一身雪白。”
“你没见过我的老板吗?”薇香惊奇地反问,“她从来都是一身白衣。”
“没见过,”白无常挠挠腮,“她属于孤僻型,在办公室把门一关,除了秘书谁都不准进。她也很少参与集体活动,连正式会议都常常缺席,害得她的秘书时常担心自己因为督促不力被阎罗大王处罚。”
“孤僻型?”薇香更加诧异,“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不孤僻。”
“那是因为你对她的意义重大吧?”白无常耸耸肩,“这是本地土地神刚刚送来的百花露,尝尝看。”说着,他把酒瓶递给薇香,自己也喝起热腾腾的速溶地狱灵茶。
“真是有情调啊!”他在梨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景致,说:“我以前有个姐姐,很喜欢在花树下一言不发地喝茶。让她那样静静地坐一年,她也无所谓。”
薇香吐吐舌,“好独特的姐姐……”
“她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所以讨厌在有人的地方。我的姐姐们都很孤僻,但她是其中翘楚。”
“姐姐们?你有几个姐姐?”
白无常嘿嘿一笑,“九个姐姐。还有九个哥哥、三个妹妹。”
“啥?”薇香差点呛到,想不出该说什么,“你爸妈两人照看这么多子女,岂不是很辛苦?”
白无常嘻嘻一笑,伸出三根手指,“不不不,我们家是‘爸妈仨人’——我有两个妈,分别照顾男孩和女孩。老爹倒是只有一个,不过没看出来他过得辛苦……”他叹口气,忽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
“白无常!”薇香一声惊呼,“你怎么了?!”
少年淌出一头冷汗,用力按住胸口,勉力笑笑,“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想到我的家人,心有点疼。”
“我看看!”
白无常的脸红了,“薇香……我是冥神,你从我身体上看不出任何症状或伤痕。”
“哦哦,是这么回事。”薇香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一着急忘了。我去帮你倒一杯强魂固魄的地狱灵茶,你先坐下休息。”
看着薇香的背影匆匆离去,白无常犹豫片刻,解开了胸前的扣子。
他说了谎。
他的身上并非没有伤痕——一道金色的细痕在他心口散发出淡淡光华,像一片闪亮的金色柳叶。
“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发光呢?”少年系好衣扣,自己也不明白。
风带着杏花和雨丝一起飘落,散遍山谷。
少年笑笑,想起很久以前喜欢在花树下占卜的姐姐,“要是姐姐在,可以很轻易地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吧?”他的手忍不住又去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
“似乎是不好的预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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