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不经意间,发现一只蟑螂满地爬时,不用多想,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有成窝的蟑螂了。
“啪~”
“啪~”
顺天府衙正堂,不时就响起一道清脆声,韩一良坐在官椅上,手里拿的那枚银元轻敲着桌案。
“大京兆。”
堂内站着的一中年,丑陋的面庞露出复杂神色,在看了眼韩一良后,目光定在韩一良身前的桌案上。
那张桌案上,整齐摆放着一摞摞银元。
“有多少起了?”
韩一良的手一顿,那枚银元悬空而立。
“回大京兆。”
样貌丑陋的中年,忙朝韩一良作揖拜道:“近半个月来,牵扯到华汇银号的案子,合计有71起!”
“真不少啊。”
韩一良表情怅然,看了眼丑陋中年,轻叹道:“本府给你的那份卷宗,你看过以后有何想法?”
丑陋中年的手微颤。
“回…回大京兆。”
丑陋中年沉吟刹那,言语间带有些许踌躇,“如果说户部下辖的国税清吏司,所给的那份卷宗是真,此事恐不像咱们先前想的那样简单。”
“是啊。”
韩一良双眼微眯,言语间带有感慨道:“幼承,还好有你当初之言,让本府没有急着给陛下呈递奏疏,不然啊,可能真正的元凶,就真可能逍遥法外了!!”
“这帮家伙心思太缜密了,缜密到连华汇银号都利用了,在市面流通的那些假币,都开始用来缴税了!!”
丑陋中年的喉结上下蠕动。
早在半个月前,顺天府衙收到一纸状告,直指华汇银号兑付假币拒不承认,苦主是个卖菜的小贩,跟京城的便民社有合作,这不,儿子要成亲了,就想提前去取存进华汇银号的银子了,利不利的不重要,把亲事敲定,让自家儿子娶上媳妇儿,这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可是谁成想啊。
这钱是取了不假,但却有一成多是假的,说来也巧,和菜贩这家定亲的女方,有一远方亲戚在少府做差役,本想去这家说道此事,顺带打听军备清吏司招工的事,想让其帮着跑动跑动。
在京城大不易。
当初少府在京城京畿,在北直隶各地,先后筹建诸产业工坊,更搞起诸多大工,以吸纳各地流民群体。
这事儿是好事,是惠政,但是在平头百姓的眼里,因为不了解不熟悉,所以但凡有点出路的,都没有想过要去报名。
这人啊,总是对自己陌生的东西,会在心里来回的去想,想着想着,再好的事也就成了坏事。
那些曾经一天饿三顿的流民,渐渐的,凭借自身辛劳付出,不止赚了钱,养活一家,甚至有些机灵的,聪明的,还在西山买了房,不说别的地方,单是京城,可谓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对于平头百姓来讲,他们关心的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大事发生,他们是会随大流的关心,可风头过了也就过了,又有几个会一直盯着呢?
眼下在京城这地界上,就说平头百姓,谁要是说在少府做工,那都是不一样的,改变总是在悄然间形成的。
事就出在这儿了。
在少府当值的那个差役,恰好就是造币清吏司的,虽说不知晓什么机密,但是辨别真假还是懂的。
造币清吏司铸造的新币,造币清吏司的人却不懂真假,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的话,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最后事就捅到顺天府衙了!
这还是那差役支的招,不去所属的大兴京县衙门,就直奔顺天府衙去,毕竟华汇银号的来头可不小!
时任顺天府尹的韩一良知晓了此事。
而在此后短短数日,顺天府衙先后接到十余起状告,无一例外,全都跟华汇银号的假币有关。
这让理清情况的韩一良,当即就决定派人去华汇银号,准备传唤一些人来调查此案,但是却被劝住了。
劝韩一良的,正是眼前这位丑陋中年,此人是今年派到顺天府衙任职的,嗯,他还有一层身份,就是今年殿试的二甲进士!
丑陋中年就讲了一句话,“大京兆,华汇银号的新币实兑,乃是少府有司特授的,华汇银号背后的来头是不小,但是大京兆不要忘了,新币一事乃陛下钦定,华汇银号的人有几个胆,敢在天子脚下干这等杀头死罪?”
“是,私铸假币能从中捞不少,可华汇银号没必要啊,单是异地汇兑这一项,每年都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他们为何要去铤而走险啊?”
也正是这一番话,劝住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韩一良,这才有了秘密调查之事,可这一查不要紧,一方面是源源不断的状告,另一方面却是国税清吏司那边出事了。
该司下辖的崇文门税关,河西务税关等处,在一次正常的查验税款中,查出一批假币,这假币做的跟真的差别不大,若是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
“幼承,你说这究竟是一帮怎样的人?”
在短暂沉默后,韩一良盯着手中的假币,对眼前的丑陋中年道:“他们到底是何居心,在背地里罗织这样一张大网,将华汇银号牵扯其中,将国税清吏司牵扯其中,甚至变相将少府也牵扯进来了。”
“本府最近几日,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此事要真是捅破的话,闹得人心惶惶下,那乱掉的可不止京城京畿那样简单。”
“大京兆,这恐就是他们所想的。”
丑陋中年眉头紧皱道:“乱点好啊,现在的大明,是不似先前那样了,可是有些人的心却盼着大明乱,只有乱了,他们才有机会。”
“啪!”
正堂内响起一道清脆声。
韩一良脸色阴沉,眸中掠过一道寒芒来,心底的那股怒意怎样都遮掩不住,这正是他最看不惯的。
“大京兆!!”
恰在此时,一名官吏快步跑来,人还没进正堂,声音就传来了,“陈提戎来了!”
嗯?
听到此言的韩一良,还有那丑陋中年,无不露出诧异的神情,时任京城警备提督,还是抚顺伯的陈策为何会来顺天府衙?
京城警备提督一职,别看是天子特设的,从特设到现在的时日不算长,不过随着京城警备提督府,逐步接管京城的警备卫戍,甚至跟顺天府等有司厘清部分职权,全面确保京城地界的安稳,该职的重要就愈发突显出来。
甚至于在民间有种说法,大京兆比之京城提戎还差点意思,没法子啊,谁叫人家是掌着兵权的!!
不说别的,单是京城内外诸门皆转隶到京城警备提督府,宵禁的哨子一吹响,除了天子的金牌玉令外,也就京城警备提督的手令,可令京城某门开启,当然想开此令,那非重大之事不可,非几名核心将校在场不可。
“陈策来我顺天府衙何事?”
韩一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这件事。
“大京兆,若无要事的话,抚顺伯恐是不会来的。”丑陋中年此时道:“大京兆还是先去见见再说。”
“走。”
韩一良撩袍起身,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先见了再说,真要说起来,要对此案进行彻查,还真有需要京城警备提督府的地方!”
言罢,韩一良便朝堂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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